教堂以一种凝固的形式兀立于王都，像一座玲珑剔透的雕塑，像一座峭拔神奇的山脉。人们听着教堂悠扬的钟声，吟诵着经文，心里熨贴着阳光的温暖，祈福着命运的眷恋。
不知为什么，吴羽感觉心里受到了强烈的冲撞，那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神明之光所唤醒。这也许是一种感动，也许是一种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的情感。
“啧”
吴羽轻轻咂舌，精神之海暴动，一股杀戮之气直冲大脑，那股安静祥和的感觉瞬间被破坏殆尽，屹立于大殿门口的他，目光越过了在眼前涌动的人头，停留在那座人脸模糊的神像之上。
这是他第一次来教堂，但尚未入门就失去了对它的好感，程度很轻微，但极为敏感的吴羽还是注意到了，无形中有着一股力量在影响着人们的思想。
唯独自我意识，是吴羽心中最后的一块圣地，无论是出于何种缘由，都绝不容他人染指，即便对方只是想善意地安抚他的情绪，吴羽都照斩不误。
这所刻的就是光明神么？面部进行了模糊处理，是因为没有人见过神明的真身还是有意为之？
神，是一种吴羽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的生物，他从未接触过神，但仅仅只是看到神的雕像，吴羽就天然地感到不喜。
这种感觉更近乎生理上的排斥，但过去的他并不会这样，那就只能有一个解释了。
“系统，告诉我，所谓的神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吴羽久违地在心中呼喊道。
但吴羽等了许久，却并未收到回复。
装死吗？
这段时间，系统一直都很低调，只要吴羽不主动找它，那它也不会跑出来刷存在感，但拒绝回答吴羽的问题，这还是第一次，至少以前它还会说一句不知道。
系统在故意隐瞒与神相关的事情，这是吴羽的猜测，系统有问题是早就知道的事了，但自己只要一日不摆脱对系统的依赖，那就一日无法跟系统做对。
不过为什么要找系统的麻烦呢？自己现在活得挺滋润的，等把剩下的几十年寿命给挥霍掉，难道系统还能算计一个死人不成。
这就是吴羽咸鱼的地方了，他永远不会主动去给自己找麻烦。
“吴羽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因为吴羽在门口伫立太久，跟在他旁边的伊芳有点进退两难，最后实在忍不住才开口问道。
吴羽这才回过神，虽说教堂的大门挺宽敞的，但他一直堵在这确实不叫个事，多亏旁边那些传教士都是些温润儒雅之辈，才没把吴羽给轰出去。
而听到伊芳的问题，吴羽自然不会说出我看光明神不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所以他只是随意地收回了目光，淡淡地回应道“只是觉得那两尊天使雕刻的不错，威严与神圣都体现了出来。”
伊芳随之看过去，簇拥在光明神两边的六翼天使一者执剑，一者捧书，乃是智慧与武力的象征，它们都出自帝国顶尖匠人之手，自然担得起不错这两个字，但中间的光明神才是教堂内最尊贵的存在，为何吴羽要故意避而不谈。
伊芳想不通，但聪明如她自然不可能凡事都刨根问底，只是对此多留了一个心眼，随后便请示道“吴羽先生，我等还是先入殿吧。”
“好。”吴羽点点头。
光明教会乃国教，而这里又是王都，人流量自然不是吴羽在格林小镇所见的那个小教堂可以比拟的，不过伊芳特意挑了临近中午饭点的时候，所以他俩差不多只排了十分钟的队就轮到了他们。
“先生，请开始您的祷告。”年轻的牧师在一旁进行着引导。
知道逃不过了，吴羽只好学着前面那些人的模样，将双手合十，放于胸前，随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模糊的神像。
祷告时可以发声，也可以在心中默念。
然而吴羽只是在那单纯的发呆而已，他既不想倾诉，也不想祈求，自己凭本事在异世界混口饭吃，如果现在向神明许愿，总有种输了的感觉。
发了一分钟的呆，吴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拿起伊芳刚才给自己的金币，来到了供奉乡前。
金币悬停在洞口上方，然而吴羽的手却迟迟没有松开。
吴羽心中那个恨呀！他现在很想问一句，能不能给他找个零。若能私吞了这枚金币，那他岂不是可以潇洒一个月，王都街边的那些美食，虽然吴羽平时走起路来一直都是目不斜视，但他心里可是想吃得流口水。
想他吴羽过去何时亏待过自己的身体，还不都是让穷给逼的。
就这么把到他手中的钱给送出去，吴羽的心简直在滴血。
“先生，神不在乎贡品的多少，心诚即可。”旁边那位牧师守祷告箱也守了好几年了，对于来祷告的那些人的心理也是门清，便好心说道。
一听这话，吴羽就不乐意了，像他这么喜欢装哔的人岂能容他人看低了自己，更何况伊芳还在旁边看着，他根本就没办法私吞这枚金币。
于是吴羽做沉思状，随便扯了个问题“我只是在想，神能否听见一个普通人类的声音？”
牧师露出了和煦的微笑，虽然他对教典的研究不深，但吴羽的问题在教典上刚好有标准答案，他一个看门的终于也能像真正的神父一样替他人解惑了
“在神的眼中，众生平等，祂给予世间每一个生灵的注视都是相同的。”
“也就是说，对于神而言，人类与蝼蚁并无区别喽？”吴羽也不知抽了哪根筋，本来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结果现在又继续反问了一句。
“嘶。”年轻的牧师愣了一下，吴羽这话咋听之下很是大逆不道，但与教典并无冲突，他知道自己必需否认吴羽的观点，但他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出反驳之语。
而就在牧师绞尽脑汁思索对策的时候，吴羽已经狠下心来把金币扔进了祷告箱，把位子留给了下一个人。
而伊芳则是在牧师发愣的时候便擅自开始了祷告，不过她同样并未在向神祈祷，她在认真思索吴羽刚才的话。
伊芳听不出吴羽话语的背后是否别有深意，但她却可以认识到吴羽的态度，这个人对神明毫无敬畏，虽然每个人的信仰不同，但从没有谁敢在神明的注视下说出这种带有诋毁性质的话语。
只因为他是吴羽，伊芳并未将其判定为傻瓜，这个男人在前不久可是说了更为狂妄的话，那种不将天下人放在眼中的资态，古往今来也没有第二人。
之前为了验明吴羽话语的真假，伊芳还特意联系了天启结社，得到的回复只有深不可测四个字，那个用来约束吴羽的世界树树皮同样是天启结社的手笔，仅仅是一个人便让天启结社重视到如此地步。
伊芳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人的实力到底有多么恐怖，伊芳甚至怀疑，吴羽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突破了八阶史诗，达到和魔王同等境界的存在。
九阶神话，唯有这个级别的实力才能让这些事变得理所当然。
当伊芳祷告完成之后，她便取出了一个钱袋，随意地从中抓了一下，也没数，就将一把金币给扔进了祷告箱中。
这种爷钱多，不用找了的付款方式看得吴羽好生羡慕。
做完这一切，伊芳则领着吴羽来到了教堂的另一端。
刚刚他们那只能叫办好了进门手续，现在要做的才是正事。
用于信徒祷告的前厅只是教堂的很小一部分，在大殿之后，还别有一番天地，只不过绝大多数区域对于外人而言都是不开放的。
吴羽他们所前往的则是开放的场所。
这儿可以说是教堂的消费区，一般人若是要购买圣水或者十字架什么的都是来这，只不过当圣光祭到来的前一个月这里还会开展另外一个业务。
那就是发放圣光祭的信物。
这个时间点来领信物的人同样不会有多少，所以吴羽这次甚至都不用排队。
只是看到信物发放的负责人，吴羽不禁有点傻了眼。
那人戴着一顶小巧的法冠，既是饰品，同时又是一种特别的帽子，一头淡黄色的长发被编制成麻花辫披于身后，身上穿着一件雍容华贵的教士服，手握嵌满宝石的银色锡杖，一看就是个大人物。
但如果看了第二眼，好家伙，这不是维吉尼亚吗？她不去王都助人为乐咋跑到教堂做接待了，而且那万年不变的村姑打扮咋也被她给抛弃了。
不过吴羽很快就想起来她貌似还是光明教会的圣女呀！那就没事了！
“先生，上午好。”维吉尼亚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吴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道。
“你在这干啥呀？”吴羽疑惑地问道。
“教皇冕下派我负责神赐信物的发放。”维吉尼亚回答道。
“原来你还真是负责人啊！”吴羽震惊地说道。
虽然看着周围只有维吉尼亚一人他便猜到了这个答案，但听见维吉尼亚亲口说出来，他还是感觉难以置信，那个教皇难道是个智障，这种需要跟人打交道的事情是维吉尼亚能干的？
你就不怕这些信物被一个人给骗走，还是说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在蹲哨？
“为何教皇会派你来负责此事？”在面对着维吉尼亚的时候，有什么话直接问就行了，她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因为这些信物只有由我亲手给领取者戴上才有作用。”维吉尼亚果然如实回答道。
有意思，咋地，难道这玩意还有开光的说法不成，吴羽到想见识见识这里面有什么门道“我和伊芳小姐都是来领取信物的，麻烦给我们每人准备一份。”
“好的，请把你的手伸出来。”维吉尼亚说道。
吴羽便依他所言把手给伸了过去，不过维吉尼亚也没做什么花里胡哨的操作，她直接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根金色的手绳，然后戴在了吴羽的右手手腕上，接着再取出一根戴在了伊芳的手腕上。
吴羽在那把手举了老半天，见维吉尼亚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忍不住开口道“这就完了？”
“嗯，这就完了。”维吉尼亚点了点头。
如果换一个人，吴羽都得以为她是在耍自己，只是面对着维吉尼亚那纯净的眼神，吴羽还真发不了脾气，不过他还是没好气地说道“有一说一，不吹不黑，这操作不是有手就行？”
“我也觉得其他人足以胜任，但教皇冕下既然指定由我完成，那必然是有他的用意。”维吉尼亚对教会倒是挺尊敬的。
“那好吧，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知道从维吉尼亚嘴里套不出背后的内幕，吴羽就像溜之大吉了。
“再见，先生。”维吉尼亚在那跟吴羽道别，不过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请问先生你明天有空吗？”
完了，还是没躲过，吴羽一边在心中暗叹倒霉，一边在脸上挤着笑容问道“当然，你有什么事吗？”
“城外村民的农作物成熟了，他们让我去帮忙收割农作物，你要一起去吗？”维吉尼亚询问道。
“那当然，做好事怎么可能少得了我。”吴羽在那含泪答应道，打白工这种事吴羽不知道已经跟维吉尼亚做了多少起了。
但完全无法习惯好吧！混蛋！要求乞丐去做慈善，你还是不是人啊？
伊芳惊奇地看着吴羽，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那维吉尼亚，咱俩明天老地方见。”吴羽含泪跟维吉尼亚道完别，赶紧拉着伊芳逃也似地离开了教堂，若是再在这跟维吉尼亚耗下去，怕不是连后天的休息时间都得交代了。
两人一路来到了王都最豪华的一家饭馆，伊芳直接豪气十足地点了一处私人包间。
就在吴羽感慨着包间的配置豪华，幻想着接下来的美味佳肴的时候，伊芳坐在他对面一脸严肃地问道
“吴羽先生，请问你对圣光祭的神之恩典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