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船驶入彭加丝兰海湾时,已到了深夜,恰逢七月下旬,漫天的繁星似乎触手可及。
郭奕、许灵儿和马克等人站在楼船塔台之上,徐徐的海风吹来,令人不免产生一丝倦意,此刻全都遥望着远方的灯塔,心中思绪万千……
这时,突然来了十多条快艇,企图强型拦截大福船,有人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能再往前了!”
知道这是林风手下的巡逻艇,郭奕高声答道:“此乃福建巡抚衙门的宣抚船,你们无故不得靠近!”
面对这个海上巨无霸,巡逻艇根本就无能为力,有人继续喊道:“这里是吕宋岛,不归福建巡抚衙门管辖,请你们停在海湾,不要再往前走了,等我们派人禀报大澳主再说。”
郭奕命令大福船继续前行,巡逻艇只好派人前去送信,剩下的紧随其后进入了玳瑁港附近的海域。
大福船正准备驶入港口,这时,海上的数十艘战船亮起了灯光,把大福船给包围了,紧接着,战鼓震天、号角齐鸣,海岸上有三门红夷大炮正在调整方向,把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大福船……
这时,许灵儿站在船头开始喊话:“父老乡亲们,我是许灵儿,受福建巡抚庞大人之托,前来看望大家来了,速请当家大澳主林风先生及夫人罗阿敏出来答话。”
“是许灵儿姑娘回来了吗?”
听得出来,这是九澳洲蔡德的声音,许灵儿赶忙答道:“不错,是我回来了。蔡澳主,快让我们靠岸吧。”
“请你们先等一等,我们这就派人去禀告罗氏夫人。”
发现林风集团的武装力量一点不弱,郭奕摇头笑着问道:“马克先生,你不是说他们已经快深陷绝境了吗?看这阵势,恐怕西班牙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郭千户误会了,我说他陷入绝境,是指他们困守此地毫无出路,马尼拉总督和你们大明的皇帝都不会放过他们的,再熬下去的话,当地人也会与他们反目为仇。”马克答道。
面对玳瑁港战船的挑衅,福船和鹰船上的将士们骚动不安,郭奕把甲长们找来训话:“请大家稍安勿躁,不得轻举妄动,更不能引发任何冲突,一切听从我的指挥。”
“郭千户,如果对方先开火怎么办?”有位甲长问道。
许灵儿答道:“海盗被官兵围捕了多年,难免有人极度仇恨官府,我们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和他们打仗,请大家务必多加忍耐。”
话音未落,海面上突然响起了枪声,明军弟兄们顿时变得十分紧张,于是,许灵儿高声喊道:“九澳主,请不要让人开火。”
蔡德不敢造次,急忙派快艇对海湾里的战船挨个通知,枪声暂时消失了,这时,明军士兵开始忧虑起了自己的命运。
“海盗扣押我们怎么办?我可不想做海盗!”
“我家中还有妻儿老母,万一被海盗留在这儿……”
听着士兵们七口八舌的议论纷纷,郭奕厉声讲道:“诸位将士们,从出发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应该能想到,此番远航也许会战死,也有可能会做了海盗的俘虏……”
有人打断了郭奕,大声惊呼道:“我们真没想到,海盗居然有如此庞大的势力!”
这时,郭奕突然动了心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若能挑起玳瑁港和马尼拉的战争,借助林风的武装势力赶走西洋殖民者,再请胡守仁将军前来平叛,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于是,她大声讲道:“请安静、请安静!我们不是和海盗打仗来了,目的是为了将来占领这座海外的基地,同时,也是为了解救被困在此地的父老乡亲,和马尼拉当局的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既然林风的实力如此强大,如果我们两方联手赶走了西班牙人,请诸位弟兄们想一想,到时候谁来统治吕宋?”
明军众将士们都认为郭奕言之有理,有人忍不住问道:“难道真的会封林风来当吕宋总督吗?”
“呵呵……”郭奕冷笑了一声,高声答道:“断无可能!”
于是,许灵儿也问道:“赶走西班牙人,夺回了马尼拉,你们有这样的信心吗?”
“有!”众将士异口同声地答道。
接着,有人兴奋地喊道:“对,赶走红毛鬼,将来马尼拉就是我们的啦!”
郭奕赶忙对大家摆了摆手,继续问道:“如果我们打下了马尼拉,诸位觉得谁可做吕宋总督?”
“这得看皇上的。”
“不,这得看谁的功劳大谁当,我觉得应该是胡总兵。”
“胡总兵将来入内阁当大学士,还是冯将军来当吧,听说红毛国就有女王当政,我们拥戴冯将军当马尼拉女王!”
战士们重新鼓舞了士气,郭奕和许灵儿对视一笑,马克也就不再紧张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允许大福船靠岸,码头上,手执火把的蔡德率众列队迎接。
留下一半的士兵看守大福船,郭奕、许灵儿和马克等人率众登上了码头,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数百名手执弯刀的战士,上来就要来收缴明军将士们的武器。
双方发生了对峙,危情一触即发……
这时,蔡德走过来躬身施礼,微笑着解释道:“请二位将军见谅,这是罗阿敏夫人的命令,也是为了岛民的安全,许千户,你应该知道,虽然我们被人骂作海盗,其实都是一些贩夫走卒、工匠、艺人,被逼无奈,被困在了这块弹丸之地,请二位将军能够谅解。”
郭奕点了点头,无奈地答道:“九澳主,火枪和兵刃请帮我们保管好了,务必要保障我们将士们的安全。”
“郭千户深明大义,蔡某感恩戴德!如今林大澳主名义上是当家人,其实这儿的一切听从罗氏夫人的指挥,请大家放心吧。”
把罗阿萍写的书信交给了蔡德,在见到林风和罗阿敏之前,没必要和他们较劲,于是,郭奕命令明军将士交出了随身的武器,安排大家住进了码头外的营地,此时已近二更天,只能等着天亮去见林风和罗阿敏。
次日天刚亮,郭奕和许灵儿就醒了,一直等到日近晌午,仍不见林风派人来,她们便决定到街市上去走走。
充满着异域情调的仁牙因河口岸市场,显得非常繁荣,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栉比鳞次的商铺绵延不绝,一眼都望不到边,许灵儿当然记得,就在去年马克带领大家来到此地的时候,这儿只有少数的本地人贩卖一些水果,如今不仅有本地的土著,也有马来人、印度人,当然,还是来自福建和台湾的民众居多。
出了市场来到了小镇上,发现这里不仅有建有土地庙、妈祖庙、佛塔,也有基督堂和清真寺,尽管感觉气氛还算祥和,但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挂着一丝悲哀,大多数居民依旧还是衣衫褴褛,只要看见生人就十分紧张。
不远处的海港上建有高大的瞭望台,数不清的灯塔星罗棋布,岸边的炮台上面架有三门红夷大炮,彭加丝兰海湾里游弋着数十艘破旧的战船,随时准备着反击来犯的敌人。
“姐姐,我们的乡亲们真不容易,不到一年的功夫,玳瑁港就显得如此繁荣,真不该把他们赶尽杀绝啊。”许灵儿叹道。
郭奕点了点头,问道:“妹妹,还记得秋目浦的李四官是怎么说的吗?一个人的野心,害了一群迷途的羔羊。”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了一处军营,只见玳瑁港的战士们正在吃饭,还有一伙人抬着大锅、端着酒菜,正在送往明军将士居住的营帐。
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她们意外地发现,明军士兵和玳瑁港的战士似乎并不见外,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时而猜拳行令、时而开怀畅饮,像是多年不见的兄弟一样,相处非常融洽。
同胞在异域相见,难免十分亲切,只是苦了马克先生,大家都拿他寻开心,逼着他喝酒吃肉,把他给急的上蹿下跳,这时,郭奕和许灵儿见状,急忙走上前去帮他解围。
玳瑁港的战士们邀请她们俩一起吃饭,二人也不客气,端起饭碗就吃,有人碰杯就喝,这份豪爽让大家直挑大拇指,总算让马克解脱了。
正在大家开怀畅饮之际,蔡德跑来了,抹着脖子里的汗水,到了郭奕和许灵儿的近前躬身便拜,口中埋怨道:“二位千户大人,真是让我找得好苦。当家大澳主及夫人已在家中摆下了酒宴,恭请二位的光临,却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豪爽。”
郭奕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同样带着埋怨的语气答道:“我们在宿营地等到了日上三竿,也不见你们的人影,误以为林风不欢迎我们。呵呵,就算被杀,那也得当个撑死鬼吧。”
蔡德仍然十分客气,恭敬地讲道:“遵罗氏夫人的吩咐,本希望二位千户大人能多休息会儿,就没敢轻易打搅,听郭千户如此说来,让在下情何以堪?请恕在下礼待不周,还望二位千户大人多多海涵!”
“请问九澳主,有没有把书信转交给罗氏夫人?”许灵儿问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点头哈腰的蔡德接着问道:“许千户再次光临玳瑁港,请问有何感触?”
“不错,如今此地繁荣而又祥和。”许灵儿赞道。
这时,有个玳瑁港的战士讲道:“这全拜善良的罗氏夫人所赐,如若不然,西洋鬼子没来,当地人就把我们给撵走了。”
发现蔡德瞪了那人一眼,郭奕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恐怕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蔡德听罢,顿时也扭曲了起来,说实话,其家眷正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浮华若梦般的玳瑁港,不知道何时便会灰飞烟灭……
注意到了蔡德的神色,郭奕认真地讲道:“九澳主,朝廷派我们来此,正是为了给你们指条明路!”
于是,心有不甘的蔡德叹息道:“尽管这儿有不少人盼着回乡,可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安身立命之地,岂能轻易说走就走?”
这时,外面响起了阵阵鞭炮声,紧接着笙箫齐奏,唢呐声震天,一身白袍的林风和罗阿敏带着众乡亲到了教堂门外。
听见了罗阿敏的呼喊声,郭奕和许灵儿同时站起身来,对神父表示感谢,大家一起出了教堂。
泪流满面的罗阿敏在教堂外失声痛哭,若不是几个老妪相搀扶,恐怕已经晕倒在地,怀抱着红团锦绣的林阿莹,一看见许灵儿便飞奔着跑上前去,扑进了她的怀中……
怀抱着林阿莹,许灵儿已是泪流如注,面对此情此景,郭奕也被深深感动,双手捂着嘴巴,任凭泪水往下直流……
那满脸肃穆的林风躬身抱拳,低头讲道:“罪人林某拜见二位千户大人,作为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在下犯过大错,痛定思痛、如今已彻底悔改,还望朝廷能够恕罪。”
“请林大澳主不必过谦。”抹去脸上的泪水,郭奕呜咽着答道:“虽说是代表福建巡抚庞大人前来看望大家,其实,我们都是林文涛先生的好友,也是罗阿萍小姐的好姊妹。”
闻听此言,林风顿时浑身一颤,依然拱着手站在原地,像个知错的孩子一样低头不语。
许灵儿和林阿莹都已哭成了泪人,这时,罗阿敏已经缓过了劲来,上前一把抱住了许灵儿和郭奕,三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前来迎接的妇孺老幼们哭成了一片……
忽然,轻快喜悦的唢呐名曲《喜洋洋》戛然而止,笙箫声再起,却吹奏起了金戈铁马、震撼人心的《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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