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乱时代,鸿蒙太清楚佛家的用处了。
给人们无处安放的灵魂一个依靠和港湾。教人善恶、修身养性。
而九公主却是有着自己坚定信念的人,带着众人走在蛮荒一般的旷野,鸿蒙都能感觉到这个年轻的女孩身上那种巍然的气势,让人折服和安定。
仿佛只要跟着她,即便是在地狱,都可以安心有所依仗,她能够给人这样的力量。填补你所缺少的勇气。
一只吃人的野狗从路边的草丛中跳出来,扑向了牵马的百源、百源大惊失色,却不知道如何躲闪和反抗,眼看着野狗狰狞的獠牙要撕裂他脖子的时候,一道剑光从头顶上闪过,把野狗给砍成了两块。
“殿下……多谢殿下。”百源已经吓得倒在地上,暂时站不起来了。
看到之前被自己鄙夷的九公主站在前面,拎起来被砍死的野狗,百源觉得这个公主比野狗还要可怕。
“喜庆,找柴点火,今天的午餐有了。”云翦把野狗扔给了随身的护卫,随便找了一块地方,准备休息吃东西。
鸿蒙等人相当无奈,虽说这个时候的和尚还没有吃肉的戒律,但是佛家已经开始讲究不杀生吃肉的,可是自己的肚子也饿了,跟着公主走了这么远的路,周围还没有任何村庄可以化缘。
当狗肉的香味弥漫出来了之后,几十个和尚们都忍不住的打坐着吞咽口水。
一只野狗本来就不够他们这么多人吃,所以云翦问了一遍之后见这些和尚不吃,也就不再要求,带着自己的护卫大吃了起来,吃了没一会,旁边的废墟和草丛中再次传出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几个和尚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们很期待再次出现几只野狗,这样他们就能饱餐一顿了,可是九公主却说:
“出来吧,我们不是坏人。”
和尚们吃惊了,难道草丛中不是野狗?而是人?
等到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从草丛中钻出来,站在公主面前之后,这些人彻底惊悚了,抬头看看周围,全都是荒芜没法生存的地方,这些孩子是怎么出现的呢?
“来吃~”云翦撕下一大块狗肉给了这些孩子。领头的孩子叫二蛋,黑黑瘦瘦的,十三四岁的年纪,看起来不满十岁,却很懂得照顾人,把拿到手的狗肉分成了几小块,分给其他的孩子之后还剩下两小块,他就悄悄的放在了自己衣服里。
而其他的孩子看到了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不满。
陆云翦看着二蛋的动作,笑了起来:
“其他的人在哪里?”
二蛋听到眼前这个穿戴不俗的人问话,陡然紧张了起来,却坚决否认:
“什么人?就只有我们这些啊。”
敌我状态不明,二蛋可不想让其他的人再有危险,他们这些人是出来找吃的,被人发现只能出来,可是还没有暴露的人自然不能继续让他们暴露出来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可他们这些年幼的孩子却有人稀罕,对于人贩子来说年幼的孩子往往能够卖上好价钱。氏族们也更倾向购买孩子。所以,这些孩子的处境更加危险。
若不是被云翦发现,二蛋是不会带这些孩子现身的。
和尚百源想在公主面前表现一下,就主动上来说:
“我们都是护国寺的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可以保证你们安全的。施主看看周围,难道留在这种地方有活路吗?”
二蛋不说话,就用审度的眼神看着百源,可是他的审度中却带着几分倔强,明显是不想相信这个和尚的。
或许是这些孩子遭遇过人性最黑暗和血腥,变得不愿相信别人了。即便是面对和尚,还是无法放下戒心。
百源觉得很失败,面对一个孩子都无法展现自己的佛性吗?!
百源就求救的看自己的师父,鸿蒙一点都不想掺合,可是不能眼见着弟子劝解不了丢人,而且弟子都把护国寺的名字说出来了,自己这个方丈至少也要开口说点什么。
“阿弥陀佛。贫僧鸿蒙。”鸿蒙冲着二蛋双手合十。
二蛋很紧张的连忙回礼,也是双手合十,动作做的相当不标准,可至少他对大师是很礼貌的。
鸿蒙这种得道高僧身上是有一种温柔佛性的,给人平和的信任感。
鸿蒙也知道自己身上有这种力量,所以他端了一会,让自己身上的这种气息更加浓郁之后,才笑着说:
“你愿意去护国寺吗?虽然清苦,但也好过在外流浪。”
宛如慈母一般的柔性光辉从鸿蒙的身上散发出来,柔柔的气息蔓延出来,让人感觉到一种“归家”的安心。
二蛋呆呆的看着大师,差点就答应了,可是他身边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丫头却伸手拉了拉他,二蛋子一下子回过神来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不去,我们不去当和尚。”
鸿蒙失笑:
“并非是让你们去做和尚,而是给你们一个住的地方而已,在寺院住上几年,等你们大了,可以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
二蛋子犹豫了,还是她身边的小丫头说:
“护国寺是皇家寺院!”
鸿蒙点头。一时间开始揣摩起小女孩话中的意思,因为是皇家的寺院,所以他们不愿意去吗?
云翦的目光落在了小丫头身上,多出来几分惊奇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扁扁嘴,才回答:
“青竹。”
“似乎没有青这个姓氏吧。”陆云翦笑。
小丫头大大的眼睛偷撇了云翦一眼,迅速的扭开头:
“我没有姓氏。”
“哦~那你就姓陆吧、陆青竹。”
小丫头没有答应,只是沉默,而鸿蒙却是笑看了殿下一眼之后,不说话了。既然九公主给人家姓氏了,那么就说明殿下看中了这些人,鸿蒙也就懒得开口了。
其实鸿蒙刚才开口让他们去护国寺,就是逼着九公主开口而已。他相信殿下是要这些孩子的,却很鸡贼的没有表现出来,鸿蒙让他们去护国寺,其实就是逼着公主开口。
“这是石阶城的九公主。石阶城你们知道吧?就在不远处,皇城边上,里面有不少的难民,都是公主管理着。”喜庆见小丫头实在可爱,忍不住的在旁边说。
陆青竹这才抬头,看着陆云翦问:
“就是立下律法碑的小城?”
“你知道律法碑?”云翦很好奇,这个小姑娘乖巧中透着聪慧,似乎还是一个懂得学识的。
“我们跟着您。”陆青竹冲着云翦点头。
二蛋等小孩子立刻在旁边点头,虽然二蛋是这些孩子中最大的,可明显这个小丫头才是头头,有话语权。
鸿蒙等和尚都很吃惊,他们刚才那么劝,都没法让这些孩子跟着他们,喜庆只是说出了殿下的身份,就让这些小孩子心甘情愿的追随。
九公主之名,竟然已经形成了一种影响效应。
鸿蒙在惊讶之余满心的欣慰,虽然不曾见过小城内的样子、总是听各种氏族对小城和公主的诋毁,可年幼小儿都念着殿下的好,足见殿下在小城所做的一切得到了充分的肯定。
鸿蒙在想,若是真的可以看到小城的未来,他倒是不介意在小城多留一些时间,为殿下的小城增砖添瓦也是好的。听说缘灭大师就在小城,那样的高僧从一开始就肯定了九公主,说明他的眼力比自己好不少的。
和尚之间也是有攀比的,对于缘灭那个佛法高深、品性淡漠的僧人,鸿蒙也是有心比较的。
“你们不是附近的人吧。”云翦看着小女孩开口问。
陆青竹点了点头:
“我们是从衡山过来的。”
陆云翦惊奇,衡山在大周最南端,跟南陈交界,以水路相隔,衡山周围一向都是富庶之地,有着大周水乡之称,所以尽管大周多年战乱、灾荒,可南边一直都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你们是逃难?”云翦看他们的穿戴和脸色就能看的出来,必然是长期缺少营养,面黄肌瘦的。
“衡山已经被南陈人霸占了,之前一直闹匪患,后来有股流寇从南陈逃窜北上,就占了衡山。”小丫头回答。
陆云翦脸色很不好看,衡山的守将应该是萧老那边的人,萧家名门望族,出了不少的封疆大吏。尤其是南方的几个重镇、有兵力把守的几乎都是萧家的人。
萧老位高权重、在皇城算的上是风云人物,前两天还去小城嘚瑟,抢走了石阶城的难民,结果他们萧家的人把衡山都丢了,真是没脸!
“衡山逃出来的人很少,我们一路北上,却从未听说衡山丢掉的消息,可衡山真的是丢了。”小丫头看着云翦,很认真的说。
小丫头想说,衡山失守,可大周内的人都自欺欺人,隐瞒消息,瞒天过海。
他们从衡山出来的时候有几十个孩子,曾遇到一些氏族,告诉了他衡山失守的事情之后,那些氏族竟然诓骗他们去了一个院子,把他们转手卖给了南陈的人贩子,甚至杀人灭口。
从那时候开始,小丫头就不相信这些衣着光鲜的氏族了。
“氏族形同诸侯,地方控制在他们手中,皇族都不得而知啊。”陆云翦深深觉得,氏族把持政权绝对是毒瘤,下面发生的事情他们隐瞒起来,身在皇城的皇族根本就无从得知。
萧家,一个衡山失守隐瞒不报,便可让你身败名裂。对付萧家,就从衡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