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鸡叫之前,催东来已经把床单洗好晾晒出去。
前世加今生,当了三十年的老处男,这点活儿还是轻车熟路滴。
晨个练,吃个饭,上个课,
顺便,气气孙先生。
多么平凡的一天。
多么美好的一天。
催东来中午回家吃饭,转过路口突然发现大院门口停了一辆四轮大马车,自架院子里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恩?有客来?
仔细一看,四匹翠山角马浑身上下漆黑如墨,每匹肩高八尺头尾一丈开外,雪白鬃毛摇头晃脑神骏无比,马头上一尺独角向上弯曲宛如新月初升。
再看那车,长足足一丈五宽一丈零八寸,四个大轮六尺一寸,青铁双轴铁木为梁。车厢上下用上好的铁木打造,七七四十九个拳大炮钉遍布周身铜光闪烁熠熠生辉,红金色的顶口箭台威风八面,车顶一面角旗高高挂起,上书四个大字【催家镖局】。
这么威风的车。
这么拉风的旗!
哪里是客来了。
分明是爹来了!
老爹回来了?催东来想起过年那场‘两对老爹打儿子’的闹剧,不由的腿肚子转筋,跑进大门就没注意脚下门槛,‘咔’的绊了一下,顿时失去了平衡,大头朝前双手连抓奔跑八步‘噗通’一声扑倒在院子中。
吵吵嚷嚷的院子,
霎时间鸦雀无声。
“星星出来了?”崔东来睁眼一看,眼前正巧一双大脚,脚上穿着一双金丝银花岩牛皮厚底战靴,这鞋可不就是自己老爹的?
眼泪顺势就滚落下来,抱住大脚痛哭流涕,大声喊道:“父亲,您可回来了,想‘傻’我辽!哇~~~”哇哇大哭不止,儿子这一哭,催老爹心一软,立刻就把准备好要教训儿子的话忘了。
催老爹抱起儿子就哭。
催东来这哭有一多半是真情流漏,另一小半是——摔的疼!
催老爹,催如山,催家镖局当今的总镖头,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准先天高手。如今高手正痛哭流涕,他这哭有一半是小半年未,见真想儿子了。
另一半是看着儿子的眉眼,想起孩子他那早亡的娘亲——嬴芝晴。
谁道男儿不流泪?
只是未到伤心处!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直哭的旁边老管家催福、老副手催寿、老库管催喜等等老仆人都跟着一起流泪。
催家老太爷眼中也略有湿润,笑道:“别哭了,别哭了,一家团圆咱该笑。”
老太爷心里暗道:老了,老了。真是老了,心软了。一甲子前闯荡江湖腥风血雨、枪林箭雨、千刀临头、万箭临身,咱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
催老爹放下儿子,用袖子一抹脸,说道:“对对!该笑,该笑。”再回想回想宝贝孙子出生那天,难产母子双亡,咱老头哭的够多了。多亏老天爷开恩,一个雷劈出了东来这个调皮蛋!
“哈哈哈~~~!”
仰头放生大笑,催福等一众老仆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催东来看的不明就里,暗道:又哭又笑,神经病啊?
抹抹眼泪也不哭了。
催老爹笑完,暖声道:“对了!燕秋,快过来。”
一声童音简短利索的答道:“是,主人。”
人群后边闪出一个不到四尺的小孩子。
催东来转头望去,只见这小孩一身玄色劲装,头上是少见的四寸短发,抵着头走到跟前,额前刘海挡住双眼,看不清模样,只感觉脸上手上又黑又瘦,明明极瘦每一步却又坚定无比。
怪!
玄衣小孩走到近前鞠躬抱拳行礼,浑身上下一丝不苟。
催老爹略有尴尬:“孩子,不必如此拘谨,往后这崔家庄也是你的家了。”
催如山朗声道:“管家,吩咐下去,今后燕秋在我崔家庄待遇,一切如我儿东来一般无二!”
“不可!”小孩抱拳行鞠躬到底,坚定的道:“属下,惶恐。”
“请主人,收回,命令!”
“呃···”两句话堵的催老爹浑身难受,这还是个孩子吗?
这是怎么教育的?
真不知到燕无双那个混蛋是怎么当的爹!
捅刀子桶的魔怔了吧?
混账!
都怪那混账燕无双,临死托孤就托孤吧,非要叮嘱孩子当个好‘属下’。
还美名其曰:孩子自力更生,不欠你因果!
想到这里,一时按耐不住又要大发雷霆!
被一旁边催老太爷一把按住,一个眼色使过来。父子二人配合多年,除了在催东来身上有那么点儿分歧,什么事都是一个眼神就明白。
催老爹会意点点头,无奈道:“好吧,今后你就跟着东来吧。”
玄衣小孩蹦出一字:“是”。
一抬头看了催东来一眼,这一眼吓住了催东来很多年、很多年。
那是个什么样的眼神?
蛇!毒蛇!
狼!饿狼!
一双眉毛宛如罗刹。齐刘海下左眉角上,一条半寸刀疤猩红如血。
鼻如剑脊,唇似刀锋。
吓的催东来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狂跳。
催老太爷吩咐管家催福把小燕秋的行李住处安排妥当,拉着儿子孙子入宗堂给祖宗上香磕头。
等催老太爷把儿子孙子带到密室座定。
催老爹遍问起老父亲,为何事需要动用紧急密信,把他催回家来?
老太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讲,又让催如山当场实验了‘宝弓’,催老爹这才知道事情有多么严重。
连呼:想不到啊想不到!
儿子练功怠慢,武艺稀松平常,本以为崔家要没落,想不到儿子竟然如此聪明。
这种接近‘仙家宝贝’的东西都造的出来!
也许他有仙缘也说不定?
真是想不到。
“也对!”催如山思绪飘远,缓缓的说道:“儿子随娘啊,他娘当年也是东海城里出名的‘美才女’,不只有闭月羞花之美貌,还有过目不忘之才能。”想起往事又是一番感叹。
这次真是幸亏老太爷经历过的事儿多,懂的事情的利害。
处置迅速及时,这事真要传了出去。
儿子必然性命不保!
现在看来,老太爷做的一点都不过分。不光如此,看来还要早做准备,二人立时讨论了几套备案,以防万一。
又是一番谈论,催老太爷问起那玄衣劲装小孩燕秋的事情。
催老爹详细交代,小孩是他把兄弟燕无双,燕镖头的遗孤,二岁丧母这七岁又死了爹,孤苦伶仃很是可怜。
性格也怪,顽固之极,留在城里恐被人欺负,这才带回崔家庄抚养。
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不知燕无双是怎么教育的,教育出这么一朵奇葩。
七岁小孩,不让收养,非要当属下?
老爷子嘿嘿一笑:奇葩?恐怕不是,凭我九十年的江湖经验看来,恐是这孩子命太硬,叫你声爹怕克你个半死···
二人闲聊起最近江湖异趣,催东来听了会儿已经开始打瞌睡,他昨夜噩梦连连本就没怎么睡好,上午文课问题又多。也许最近得罪的孙先生太狠了,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都问了出来,幸亏催小少爷博览群书有过目不忘之能,任凭你什么问题都是对答如流。
就是脑子动的多了,饿的十分快。
崔东来中午进门大哭了一场,现在座在密室里又饿又困,一边点头瞌睡一边肚子里‘叽里咕噜’怪叫。
怪声被催老爹听见,哈哈一笑,秘密要事早已谈完,赶紧抱着儿子去大快朵颐。
一顿饭吃完,睡了半个时辰午觉又快到了下午上课时分。
催东来匆忙出房,要去上武课,燕秋早已等在大门口。
老爷命令燕秋今后要时刻陪着少爷,保护少爷。
玄衣小孩站在门口,隔着门槛,跟门外大牛对视。
两个孩子‘火眼金睛’凶残对视!
燕秋身高不足四尺,大牛身高五尺七寸。
硕大牛头上瞪着一对大牛眼,大牛眼上一字通天眉两头都要竖起来!
可,就是瞪不过这玄衣小孩。
催东来跑来说道:“大牛这是燕秋,燕秋这是王大牛。咱们快走,快走,武课去晚了,潘老头可不饶人。”边说边跑出门去。
大牛转身跟上,嘴里说了句:“新来的,后边跟着,我才是少爷第一跟班。啊···”
话未说完一声惨叫跌倒,伸手一摸左屁股蛋子上一片鲜血,再看那里被划开了浅浅一道尺长口子。
玄衣燕秋一脚踏在大牛背上,一把匕首寒如秋水指着牛鼻子问:“服不服?”
大牛怒骂:“卧槽你老母!你玩真的?····”
燕秋面无表情,右手甩唰一声又在大牛右屁股蛋子上划了尺长一个浅口。
“嗷嗷嗷嗷嗷···”
“服不服?”
“不服!”
唰啦,又是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