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听见沈依依的呼喊,急忙缩手,但指尖还是沾上了一滴金贵脖子上的血,顿时感到火辣辣的疼。这血里有毒!不,是伤了金贵的东西有毒!石头骇然,赶紧朝衣服上蹭。
沈依依就着微弱的荧光,在草丛中找了一会儿,揪下几片叶子,递了过去:“你趴下,把这叶子嚼烂了敷在伤口上,也许有用。”
这是金贵刚刚才教过的知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石头火速嚼着树叶,还不忘喝令其他人:“先别管伤员了,赶紧趴下,免得再有伤亡!”
他当兵这么些年,这算是最憋屈的一回了,人都倒两个了,他却连敌人在何方都不知道!
狗剩他们也是多年的兵士,反应迅速,一听到命令,马上就朝地上扑。然而就在此时,嗖嗖嗖数箭齐发,厮杀声顿起,不远处火光乍现,照亮了夜空。火光中,两群人挥着刀,搭着箭,混战在一起,瞬间把寂静的山林变成了染血的战场。
原来是有人特意埋伏在这里,但伏击的对象并不是他们。
石头定睛看了一会儿,踌躇道:“他们穿的都不是大梁兵服,脸上全抹着绿色的草汁,我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沈依依一边忙着找治伤疗毒的叶子,一边道:“管他是敌是友,难道你还想加入战团不成?别忘了我们此行的任务是送粮,不是打仗。”
石头顿觉失职,赶紧蹲下身子,去看金贵。金贵的伤口在脖子上,狗剩已经帮他清理过了,但伤口周围依旧泛着黑红色的血。由于血中带毒,他们不敢包扎,只给敷了一层沈依依采来的草药。
那名受伤的士兵名叫虎子,情况和金贵差不多。
石头眼中泛泪,却没功夫多说什么,迅速把虎子身上的平安饼卸下来,和其他队员分着装了。人可丢,军粮不可丢,这是他们来南疆前,就定下的铁律。
沈依依又采了一把叶子回来,递给照顾伤员的狗剩。石头对她道:“夫人,趁着他们打斗,无暇顾及我们,我们赶紧背上金贵和虎子走吧。”
这时狗剩却哽咽着道:“不用背了,他们都不行了。”
石头大惊,伸手去探金贵的鼻息,果然已经没了,他再去探虎子的,也是一样。
沈依依努力回忆着穿越前见识过的那些医疗急救手段,指挥他们做心脏复苏,人工呼吸,然而统统没有用,眼见得两人的身体渐渐地就冷了。
石头失魂落魄一般,把手按在地上:“夫人,金伯死了,没有向导了,这下可怎么办?”
才刚上山,就折损两人,但现实不允许他们哀痛,因为有更残酷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沈依依使劲儿地掐着掌心,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你知道小蔡将军他们的位置么?”
“知道大致方位。”石头点了点头。
军报中附有地图,他们全看过,但地图上可没有茂密的丛林和野兽,没有向导,他们几乎寸步难行。
沈依依闭了闭眼睛,强忍着悲痛道:“把他们藏进林子里,咱们继续赶路。”
她说完,蹲下身去,去取金贵身上的药囊,却发现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株无名草。
沈依依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狗剩帮她掰开金贵的手,取出无名草,连同金贵的药囊,一起带上了。
他们把金贵和虎子的尸体掩藏好,朝着石头指出的方向,继续朝前赶路。沈依依知道,战后会有专人来寻找牺牲将士的尸首,但南疆气候炎热湿闷,只怕不等仗打完,就会腐烂得面目全非了。
可是,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战争就是这样残酷。
她拿刀劈开面前的蔓藤,转头望去,那两帮人马依旧杀得难分难舍,树上似乎还猫着不少放箭的人助阵。
也许有一方就是大梁的将士吧,但他们不敢赌,他们冒不起险。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军人更是如此。
为了远离那方战场,他们很想加快脚步,但事与愿违,却越走越慢。这怪不得他们,原本是计划十个人背负的军粮,现在全压在了七个人的身上。沈依依试图分担一点,但被石头严词拒绝了,此处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便没有坚持。
不知又朝前走了多久,渐渐地再也听不见后面的厮杀声,他们终于松了口气。
“夫人,您要不要歇——”石头话还没说完,就惊骇发现面前多出了几个人。
他们衣衫褴褛,浑身污垢,脸上抹着绿色的草汁。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们居然能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狗剩迅速举起了砍柴刀,小声地提醒石头:“是刚才其中的一帮人。”
刚才厮杀的其中一帮人?是用暗器害死了金贵和虎子的那帮人么?石头二话不说,一声令下,率众砍了过去。
沈依依担心自己拖累他们,很快猫下腰,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虽然又遇危险,但她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对面只有三两个人,而石头他们有七个,即便身上有负重,也一定会赢吧。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判断错了。
当她被脸上涂着草汁的人从丛林中拖出来的时候,面前是五花大绑的石头和狗剩等人,一共七人,一个都没少。
七个打三个都打不过?!沈依依突然气得慌。如果他们就此把命丢在这里,还真没什么好冤的。只恨军粮送不到,蔡礼他们脱不了困了。
所以岚山被占,南平州历经两朝无法收服,不仅仅因为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更因为大梁的军队不如人?
沈依依忿忿地朝石头望去,石头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没敢看她。
三名绿脸人毫不怜香惜玉,用藤蔓绞成绳,捆住了沈依依的手,再把她和石头等人串成一串,命他们跟着朝前走。
“你们这些陈国狗!”石头忍不住骂道。
为首的绿脸人回过头来,冲他轻蔑地笑了笑。沈依依的心就此沉了下去。完了,还真是陈国人,他们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