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过后,李应飞站在擂台的边缘,举目打量着苏剑方。
擂台一边的苏剑方同样望着李应飞。所谓棋逢敌手将遇良才,针尖对麦芒,大抵也不过如此了吧。这位李师弟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从力魄都没觉醒的普通人一跃便成长到这种程度。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原本他是准备这一招逼退对方以后,趁机抢回地上的郑直。谁料到那李应飞竟然不闪不避,以这种方式硬生生吃下他这一击。惊骇的同时,苏剑方心底埋藏已久的战意悄然迸发,以致于最后竟忘记了救人的初衷,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对方。
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把对方看作是需要自己庇护的宗门师弟,而是站在同一高度,俨然有资格与自己并驾齐驱的对手。
多久不曾有这种感觉了。
长久以来,为了追逐那个男人的脚步,他努力把自己营造成一个完美的大师兄。强大,平易近人,温文和善,爱提携师弟。每每有人找他切磋或是挑战的时候,他都当成指导战来对待——尽可能压低实力来引导对方发挥出所有潜力。
可是,这样的战斗有什么乐趣可言!
现在,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九院论剑啊。
“剑名跋扈,李师弟,请指教。”苏剑方捏了个剑诀,正式将李应飞看作论剑的对手。也是他第一次,在九院论剑上认真对待,而不再是指导战。
李应飞上前一步,离开了擂台边角,指着地上的郑直说:“他还差我三脚。三脚踢完,我立刻就走。”
彻底不再压抑自己之后,苏剑方豪迈一笑:“赢过我,随你想踢几脚;赢不过我,一切休谈!”
“那你也给我躺下吧!”
说完李应飞拔地而起,右手握紧成拳,往后拉至腰间,飞速冲向苏剑方。
赫然又是一记冲雷!
只是这次苏剑方早有准备,刚才已经知道了冲雷的厉害,此刻他毫无硬抗之意,嘴角笑容一闪而过。
精魄境奥义——鱼洄!
李应飞一往无前的冲雷只击中了苏剑方依稀含笑的残影。李应飞断然抬头,一柄闪耀着青光的长剑从脑后狠狠劈了下来!
李应飞瞳孔猛地剧烈放大,像是惊恐、像是慌乱,又像是不可置信般。
唰——
长剑当头劈下,将李应飞居中一分为二。
“啊!”
台下响起了吴言的尖声惊叫。
惊叫声尚在擂台上空飘荡,李应飞被劈成两半的身体已随着空气烟消云散。
依旧是残影。
一剑落空之后,苏剑方不敢回头,长剑顺势往回收,反手挡在自己背后。
轰——
一记凶悍的肘击仿佛铁锤般,重重击打在长剑正中。巨大的冲击力从长剑传递到后背,苏剑方止不住身形往前连踏两步,方才迅速转身。
转身的同时,苏剑方手中长剑像是穿花蝶舞般顺势回拉。待到转过身正面李应飞的一刹那,长剑借助转身之势,再一次横扫千军。
盈虚神剑真诀——虚破山!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鱼洄也来不及了!
数米开外的李应飞一声暴喝,右拳顶着雷光猛然冲出,赫然是要以冲雷的刚猛勇烈,正面硬刚这记开山裂石的虚破山!
擂台上忽然狂风大作,两股力量撞击产生的飓风卷起大量的灰尘。一时间,仿佛飞沙走石般,台下众人有的下意识遮住头脸,有的生怕错过最精彩的画面,努力眯着眼往擂台看去,却只看到雾蒙蒙一片灰黄。
擂台上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擂台边上绕行擂台一周的薄薄光幕就显得那么的耀眼和突兀。
“哈哈,果然,西南这边的乾坤擂台是坏掉了啊。苏师兄和那个李应飞打的不相上下势均力敌,都到这时候了那光幕还在,白色光带还占了满满一圈。”
“是嘛,我就说怎么可能。郴山数百年来就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应该是坏了……”
有人提出这样的疑惑之后,跟着有更多的人纷纷附和。倒是从一开始就异常兴奋,对光带走势深信不疑的吴言看出些许端倪。
听到那些窃窃私语,她仔细看了看,发现白色光幕和光带虽然依旧强势,可是黑芒却是不同的。
如果说先前郑直的是头发丝那么细的一道黑芒,那么自从郑直浑浑噩噩失去战意,改为苏剑方登场之后,那道黑芒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变得有碗口粗细。
虽然与偌大的擂台相比依旧是被碾压,但碗口和发丝已经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乾坤擂台在设计时不可能有那么精准的计量,但至少从视觉效果上看,发丝对擂台根本无法计数,而碗口则能够粗略估计有擂台的几百分之一。
“言儿,你也注意到了?”
“啊!爹爹你说什么?”吴言还在凝眉沉思,父亲忽如其来的问话吓了她一跳。
“也许在精魄境的造诣上苏剑方要远比那李应飞强,无论是盈虚神剑真诀还是鱼洄的参悟,苏剑方都明显胜过李应飞。恩,中枢魄的觉醒程度估计也更深,至少在技巧方面表现更为出色。”
见一众弟子都在附着耳朵聆听,吴欲稍稍顿了下,才慢慢说道:“但奇怪的是,这李应飞气魄的强度远远超过苏剑方!即便苏剑方的碧落青山已经修炼到中层以上,也明显不如李应飞的气来的庞大。连续两次,那李应飞都是蛮不讲理的以力破巧。”
仿佛是印证吴欲所说的话一样,擂台上尘埃落定,结果大白于天下。
近距离正面硬刚一记虚破山后,李应飞毫发无损。
看到这一结果之后,苏剑方情不自禁眼皮跳了跳。与旁人不同,身为当事人,对于虚破山的力道他了如指掌。第一记虚破山还可以说是救人为主有所保留,可刚刚这一击已经是他全力施为了。按道理绝无可能这样轻松地徒手挡下。要知道,这可是郴山剑宗立宗的根基,当年盈虚子祖师仗之纵横天下的绝学。同等条件下,当无敌手才对!
擂台决战,最怕有一丝迟疑。
就在苏剑方陷入迷茫的时候,李应飞并掌成剑:“盈虚神剑真诀么——”
“这招我也会的。”
说完右掌由下自上斜掠,一道璀璨的剑光沿着李应飞挥掌的方向激射而出,转瞬之间已到苏剑方眼前。
迎面而来的剑气让苏剑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急忙侧身闪避,剑光擦过脸颊,打散了他的发髻,然后冲天而起,最后在远方的天空留下一点明亮的闪光。
“虚破山,是虚破山!他居然连虚破山都会了,而且还是徒手虚破山!”
“我的天,鱼洄之后又是盈虚神剑真诀,还有什么是李应飞不会的吗!”
“第一亲传,真正的第一亲传啊!果然不愧是赵师伯的首徒!”
台下成千上万的观战弟子已经沸腾,今天真是不虚此行了。接二连三的惊喜,接二连三的反转,从李应飞登场开始,真正是精彩无比。尤其是和苏剑方的这场比斗,简直天值地值了。这才是真正的九院论剑,这才是魁首之争,想来即使八百年前最初那场论剑也不过如此吧。
相比周围乱哄哄的一切,身为李应飞第一粉丝的吴言高兴地手舞足蹈跳了起来。不用听别人说,那肉眼可见的巨大剑气,明显就是盈虚神剑真诀的虚破山。“我就知道,七年前我就知道,李应飞是货真价实的第一亲传!”
且不论台下如何咋呼,台上的苏剑方虽然披头散发,但一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那又怎样。你的虚破山根本还不到家。”
“至少能打散你的头发。”
“虚破山不是你那样的,更不是你这样用的。”苏剑方摇了摇头:“你最好捡起地上那把短剑。”
李应飞拾起那柄原本属于郑直的短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好整以暇地等待:“然后呢?”
然后苏剑方提剑杀了上来。
普普通通一剑横斩,只不过剑身上下充斥着碧落青山的标志性青气。李应飞晓得厉害,当下不敢怠慢,顺势竖起短剑格挡。
盈虚神剑真诀,可不仅仅只是那些一击必杀的神通剑招,还有着虚实相间神鬼莫测的剑法。
近身被苏剑方缠上,李应飞的破绽立时显现无疑。无论是战斗经验方面的欠缺,还是剑法技巧上的差距,都让李应飞左支右绌。好几次都是凭借更强大的气硬生生抗了下来,或者是仗着快上一线的速度于间不容发时堪堪躲开。
即便如此,李应飞也是险象环生。有碧落青山的加持,苏剑方手中长剑何止锋利百倍,稍不留神便被长剑划破护体之气,割破衣袖都是轻的。好几次李应飞手臂上都已然见血。
长剑跋扈,果然剑如其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这才是苏剑方,这才是明剑院的首席弟子,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
是有多久,没有这样畅快地尽兴一战了。
苏剑方战得兴起,一剑快似一剑,一剑巧过一剑。
李应飞被逼得连连后退,却依然逃不过剑光的笼罩。对方的剑法虚虚实实、层层叠嶂,连鱼洄的空隙都没有留给自己,仿佛一张精心织就的大网,一步步将自己死亡缠绕。
苦苦支撑了一阵,李应飞忽然眼前一亮。对面苏剑方不知是盈虚神剑真诀还没有完全融会贯通,还是体内的碧落青山无法支撑这样高强度的战斗,总之在这长剑竖劈下来的一瞬,出现了一个细微的破绽。
相比之前密不透风的剑法,这一居高临下的竖劈虽然看起来威势绝伦,但大开大阖之下已然留下了空间。
哪怕是这一丁点的破绽,以李应飞的敏锐,又何至于会漏掉。普通人或者会惊惧于这一剑之威,慌忙抬剑格挡,但是却永远也逃不出这绵绵不绝的剑网。
李应飞冷静往后退了两步,跋扈剑的剑尖方才贴着李应飞面额落下,已经是砍空了。
李应飞足不停留,仍然在不住后退,就此摆脱剑网的死亡缠绕。
忽然!
李应飞不可思议瞪大了眼,全身寒毛根根倒竖。
“李应飞,快躲开啊!”
有什么声音,传到李应飞耳朵里,他却一个字也没听得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