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杨看到任熙远也有点惊讶,但也就笑着打了声招呼,把饭盒放了下来,跟张雨宁说,“见你那么久没下来吃饭,给你拿上来了。”
“我忘记给你打电话了,谢了。”
“行了,你们慢慢吃哈,我回去睡会。”程杨看气氛不大对,好像沉郁了点,于是识相抽身,免得祸及无辜
程杨走之后,两个人继续沉默地把饭吃完。在空气再次凝结之前,任熙远放下了碗筷,站了起来,腾出空间让张雨宁把东西收拾好,洗干净回归原样,才说,“雨宁,我们谈谈!”
任熙远四个运筹帷幄的商人,习惯于把东西掌控于股掌之中,所以当张雨宁的反应脱离预设,他就会主动把局面挽回,不让它失控,那近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
而跟张雨宁相处的以来的、第一次沉默的让人觉得不舒服,好像刚刚还躺在席梦思舒适地睡觉的人一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水泥地板上,那种巨大的落差和迥然不同的两种感觉让任熙远觉得不舒服,而且他不想维持这种现状。
张雨宁低低地嗯了一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腰杆像灌了水泥浇筑而成的支柱,笔直利落,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说明她的认真,尽管那双明润的眸一如既往的平静,连话语都沉缓如流水,“说吧!”
“雨宁,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舒服,我说追你是因为我想我们的关系更进一层,而不是疏远。”任熙远说着,顿了顿,“当然,你也可以拒绝,这样我们就维持原有的关系,我不希望给你带来困扰。”
任熙远这番话说的真切,无论从哪方面讲,似乎吃亏的都是他,你张雨宁就是个点头摇头的事。但恰恰是因为任熙远的话说的太满,张雨宁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那样就显得她太小气了。
“我不想我们之间的事弄得太难看。”张雨宁挫败地说。
任熙远摸了摸张雨宁的头,像一个大人在讨好一个闹别扭的小孩,配上他那变得温和无比的气质,和谐的有些奇异,“不会的。”
张雨宁这话近乎于妥协,只要他把握好一个度,他们就有发展下去的可能。
张雨宁跟他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来得特别,所以追起来会更加费劲。那种用钱砸出来的浪漫感动不了她。而他,也从心底地觉得,应该给她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只要结果能令他满意,那过程付出多少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任熙远回去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张雨宁坐在书桌前画改装的图表,脑子乱成了一团。她不喜欢那种为爱情要死要活的事,甚至去想这样的事情都觉得乱而且烦。所以在和顾诩裴分开之后,就算有人追,她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四年来,没有再喜欢过任何一个人。
任熙远,算是个动了心的意外。而这个意外,她自己似乎都不怎么愿意去接触!
张雨宁把左手手腕上的手表摘了下来,灯光下手表的镜面折射出一道光,细微的,却刺眼,所以在看到表壳背面那几个字的时候,她几乎听到当年心脏破碎的声音。
如今心脏是不疼了,可是那道疤没好全,只要被刺看似随意,嘴里嚷着没了再找一个,实则私底下疼那个人疼到了骨子里。但所有的为爱情、友情、亲情的付出都是甘之如饴的,任何时候,他都不曾像这样过。
“怎么了?”张雨宁在他面前站定,问。
程杨拍了拍旁边的水泥地,狠狠地灌了一口啤酒,“坐吧。”
张雨宁深呼吸了一下,最终妥协似的依言在他旁边坐下,自顾自地开了罐啤酒,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带着特有的苦涩味从味蕾蔓延到喉咙,然后整个身体都有了种冬天的,寒冷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或许接下来的对话,由嘴里说出,都会带上这种啤酒的苦涩味。
果不其然!
“今晚我跟小雯说了,想年底带她回去,把婚结了。”
“她拒绝了?”
“嗯!”程杨的声音有点落寞,“真想就这么分了,可舍不得,四年的感情啊!”
“你真的觉得她爱你吗?”张雨宁觉得小雯并不爱程杨,如果爱,怎么会任性到伤人呢。
“应该是爱的吧,为这点情情爱爱的破事,吵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到现在反而觉得,不重要了。”程杨喝完那罐啤酒,把瓶子捏着,双眸微暗,指尖用力后又放开,好像手里捏着的不是易拉罐,而是那段长达四年的感情,去或留,只在一念之间。
“为什么不去尝试一段新的?”
程杨条件不差,模样阳刚帅气,178的身高,健硕修长收入稳定,也没什么不良嗜好,要找一个好的女人,根本不难。
其实张雨宁清楚其中的原因的,但就是想问。
“宁,我不去尝试,你又何尝不是?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过来,还是因为放不下顾诩裴吧?”
程杨在大学里认识张雨宁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顾诩裴,也知道她们两人在高二就在一起了。大学的时候虽然两人在不同学校,但感情很好,顾诩裴基本天天往他们学校跑,两个人幸福得不得了。
可是大二那年,那份幸福断了。
张雨宁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个人飘荡着,承受了所有的风雨,然后狠狠地从天上摔了下来。那段时间,程杨都觉得,张雨宁死了。而现在活过来了,心上却带着一扯就疼的伤。
有时候他都想把记忆里两个近乎截然不同的两个张雨宁拿出来列个表,做个比较,然后把结果告诉她,她变成了什么样。可是终是不愿意再让她难受些。
以前开朗单纯,有些小女人,懂得依赖人的张雨宁固然惹人喜欢,但谁又能说,现在这个独立坚强,又淡漠的她不惹人心疼呢?
那究竟那一个更好,也就无从说起了!
张雨宁顿了一下,淡然地说:“跟他没关系,没遇上适合的罢了。”
“那今天那个呢,也不适合?”
“无谓适不适合,他都不会是我能把握的人。”张雨宁把事情看得太清,那更近似于一种被过去压抑的无可奈何。
“你最近开朗了一些,是因为他吧?”
“算是吧。”
程杨靠着墙,深呼吸了一下,“宁,不要压抑自己,或许你真的需要一段新的感情。但是,别毫无保留,我不想再看到当年那个你了。”
张雨宁嗯了一下,不再说话。她和程杨太熟悉,很多话,就算不说,也不会不懂。这种不是恋人却能相濡以沫的情感像是一条纽带,牵扯着彼此,一直陪伴他们到了生命的尽头。
这样的友情,并不比爱情来得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