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有种特有的阴凉,似乎能够透过皮肤,把那种阴冷刻在骨头上。
位于郊外的汽修厂里,一盏白炽灯孤单地亮着,雨在门外划过,线条分明,然后狠狠地砸了下来。
一辆白色的奥迪亮起的大灯划破了马路上的黑暗,像一个远途的使者,在蒙了一身的尘埃之后,找到了一个归宿。
刚刚给一辆撞上护栏的东风日产换保险杠的张雨宁听到车声站了起来,修长瘦削的身躯被蓝色的工服包裹。清秀而苍白的脸被散下来的短碎发掩了半边,那双明润却平静如湖的眼微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个阴影,目光尽数落在那辆车上。
很多时候张雨宁看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孤寂,因为一个人太过于淡,就会接近于冷,而冷的人,常常伴有别人无法理解的孤独。
所以在停下车的一瞬间,任熙远就能感觉到那种清冷而带着些忧郁的目光。然后在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站在不远处,像个孤独的守望者一样看着这边的女孩。
然后,把那张漂亮到极致的眼印在了脑海里。
“宁儿,怎么了?”好友程杨见张雨宁站着,好奇地问。
张雨宁转过头看他,一双眼平和无波,却水润,就连声音都沾上了这夜的清泠,“没事!”
程杨哦了一声,看了一下时间,跑了回宿舍。
任熙远把车开进了维修间,然后在张雨宁回答程杨那个问题的时候下了车,并带回了张雨宁那让他觉得喜欢的目光。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张雨宁眼里闪过一丝微光,淡淡地问着话,却兀自脱了蹭了机油的手套,露出白皙修长的手指。
任熙远关上车门,颀长的身躯逼近只比他矮了十多公分的张雨宁,“发动机有杂音,你负责。”
不是询问,而是命令,理所当然得如同皇帝吩咐仆人。
张雨宁毫无反应,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工作,无需付出过多的情绪,所以听到话,连表情都没给。直接越过任熙远,靠近了那辆与主人气质型贴合的车。
这个世界上帅的人分很多种,有的风度翩翩,有的放荡不羁,都带着这个人明显的气质特征。但也有人让人觉得难以分辨,比如说站在她旁边的这个人。
剑眉羽睫,眸若含星,深邃而立体的五官在背着灯光的时候带着一种几乎与这个暗夜像贴切的阴冷,像脚跨阴阳两界,手握众生的死神。但当薄唇微勾,漂亮的杏目带上笑意的时候,却温润耀眼的如同暖阳,优雅自信,从容不迫,两种气质糅合,夺目却毫无违和感。
张雨宁比很多人都要敏感,所以在收好手套的时候,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来自于那个人的、意味不明的眼光,炙热得像一把火。
这让她觉得不舒服,尽管这个目光来自于一个背景出身都肯定不简单的帅哥。
这世界上开好车的人很多,但能开得起有衬的起好车的人并不多。
土豪挥土如金但气质不足,文人学生需儒雅但野性不够,年轻人活力虽在但沉稳不如。所以但任熙远这种出身和所受教育都让人望尘莫及的人,在她看上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的不简单。
可是那又怎么样?又不是她的,所以她无需为他看自己的眼神而感到高兴。对于她来说,那无异于浪费情绪。
张雨宁是个尽职而实力不错的汽修工,从十八岁进来学习到二十一岁大专毕业正式加入,她都是一个在工作上无可挑剔的存在,尽管她是女的。
任熙远轻易就发现了她的不悦和检查的时候整个人专注认真,漆黑的瞳孔闪着微光,动作利落干净。
在这个层面上,她像一个男生多余女生。
张雨宁绝对不是那种会让人觉得惊艳的美女,细看下来,她的脸甚至算不上精致,顶多是清秀。
可是很耐看,特别是那双眼。
“需要多长时间?”富有磁性的嗓音有些慵懒的响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张雨宁没有回头,答了两个字,“很快!”
张雨宁不喜欢拿字眼拖塘人,她说很快,那她肯定会很快地完成。所以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把最后一步完成,“你可以试试了!”
任熙远有些惊讶,微挑起的眼里有种意味不明的光,藏在深色牛仔裤里的长腿迈出了两步,把张雨宁完完全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谢了!”
张雨宁不悦地蹙眉,退开、转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你可以到柜台结账了!”
任熙远的嘴角微微扬起,迈着优雅的步伐前去结账。
原本离开的张雨宁缓缓站住了脚,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在柜台结账的任熙远。那个挺拔的身躯在灯光下形成一个漂亮的剪影,而透过那个身影,她似乎看到了这个男人脸上自信从容的微笑和一种唯我独尊的高高在上。
任熙远结完账出来,双眼定不自觉地定在那狭长的走廊上,脑海里勾勒出张雨宁离开的时候那个瘦削的身影,嘴角勾起,开车滑了出去。
这一段近乎平淡至极插曲,被时间渐渐推离,但没有结束。
对于一个专注于汽车的人来说,对于好车的渴望丝毫不亚于女人对钻石,男人对名利的渴望。所以当程杨问张雨宁周日晚要不要一起在北城郊见识一下那些昂贵而又酷炫个性至极的私人车展的时候,张雨宁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张雨宁和程杨到那里的时候,漆黑的废弃仓库已经被刺眼的白光充斥,黑夜像那些有些疯狂的看客那样被推离开来。
上百辆炫酷的跑车在特别调配的不同灯光下像一只只冶艳的妖。改装过的,没改装过的,各具风采。这些车的车主大多是四十以下的爱车人士,非富既贵。香槟红酒,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穿插其中,脸上的笑还算是优雅得体,但大多都有点放荡不羁。
香车美人,有了前者,后者自然不可能落下。衣着火热的美女穿插其中,大多数男人眼睛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摆。相比于其他女人的清凉装扮,张雨宁这一身运动服摆在里边显得有些突兀。
透过音响放出来的优质舞曲把现场气氛推得很高,似乎要把这个夜震裂开来,加入一直无法平复的喧嚣和纸醉金迷。
程杨搭着张雨宁的肩,耳语,“靠,有钱就是好,非法的还弄得那么明目张胆。”
张雨宁抬起脸看他,“不然咱们也进不来!”
她说的是事实,有钱人喜欢炫耀,那要炫耀,自然得有人捧场。而那些能满足他们虚荣心的人,除了那些拿几千块工资、踏踏实实过日子却爱车至极的,不作第二人选。
其实,炫耀的人没有错,来看的人也没有错,不过都在找些喜欢的事做做,不至于让生活那么无聊罢了。
程杨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看,别想那么多!”
张雨宁点头,握住左手腕上的表,满眼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