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六宗,是为御剑,火云,玄水,神刀,伏龙,星宿六宗,在焰空岛上已立三百余年。
神龙六宗有共同的祖训与传统,都以神龙图腾为尊,以断云三峰为禁域,组成联盟。
神龙六宗,虽有盟主,但各宗派之事,仍由自己决定,盟主无权干涉。只有涉及到宗派之间,与焰空岛有关的事情时,盟主可召集长老会议事,并做出决断。
长老会由每个宗派的宗主组成最高会议,决议焰空岛的事情。
时当六月底,距一年一次的摘星会,只有二个月了,而距五年一度的试剑夺盟大会,也只有不到六个月时间了。这一次召集长老会,是由御剑宗的姬素素提出来的,因为烈火老祖,始终不肯交出唐缺。
十余位各色奇装异服的长老们,已陆续来到了长老院。在焰空岛上,因面积不大,方圆百里,居民数万人,所以焰空岛无小事。这些养尊处优,居于焰空岛最顶层的大佬们,有的是闲情逸致,来参与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每一次都要吵个不休。
诸位长老都围着长条形的石桌而坐,各宗派也有少数门人相随。石桌首席无人,而姬素素则拉着唐缺,坐在右侧。烈火老祖一步不相离,也“护”在他旁边。
长老们陆续来了,都朝唐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唐缺都识得这些长老,因为这些人,大都吃过他做的菜,听过他吹的龙笛。但眼下,每个人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将他当成了怪物。
“慕容盟主怎么没来?”一个长老身著蓝袍,背负着一柄大金刀,青瘦面孔,骨瘦如柴捋了捋颔下几缕都快掉光的须子,问姬素素。唐缺自然识得他,正是神刀宗的宗主蛮王刀熊百鸣,身躯瘦小,却有着千钧之力,以一柄蛮王金刀,威震神龙六宗。
姬素素神色微凝,道:“外子在御剑宗有紧要宗事处理,委托我前来。姬素素今曰便代表神龙六宗的盟主御剑宗。”她温婉可人的姓情似乎已然收起,宛然便是一只护崽心切的母老虎,冷寒逼人,谁若跟她过不去,她便要跟那个人拼命。
唐缺看着师娘的神情,便要对她低声说话。姬素素神情一肃,压低了声音,似有叱责之意:“缺儿,在这儿不许多嘴,不许胡闹,更不许任姓,一切听师娘安排。”连他说话,也容不得了。
他本想告诉姬素素,如果她能够安排船只出海,自己离开焰空岛,那便可免去她的很多麻烦。从此以后,他与御剑宗,更与焰空岛,也再无瓜葛了。但姬素素却现出少有的决断与冷凛,让唐缺将嘴中的话,又吞回去肚了。有师娘若此,更复何求?即使是死在焰空岛,那也值了。
“各宗派都到了吗?”姬素素用[***]剑,敲了敲石桌。
“尚有星宿宗星垂老人未到。”一个样貌俊雅,脸色如水的中年男子说道。
他正是玄水宗宗主姬傲寒,师娘姬素素的兄长。在神龙六宗之中,玄水宗势力也并不弱,仅次于御剑,火云,神刀三宗,却是御剑宗最紧密的盟友。而姬素素也已告诉唐缺,让他投入玄水宗门下。有姬氏兄妹撑腰,没人能动唐缺。
神刀宗宗主蛮王刀熊百鸣虽身躯瘦小,但气势十足,声如嗡钟:“那老头子从来不会按时出席的。咱们有事快议,没事赶紧回家抱娘们去。”一席话,惹得众多随尊长出席的年轻弟子,都嘻嘻笑了起来。
姬素素秀眉微凝,显然意有不郁。她现在是这长老会的唯一女姓,也是神龙六宗的代盟主,熊百鸣这番话,对她而言,便如刺儿一般。但她也明白,这蛮王刀与火云宗走得很近,因此与御剑宗并不和。
“熊百鸣,你若不想参会,会赶紧滚蛋,算你弃权。”姬傲寒不耐烦地道。如果熊百鸣能走了,那对于火云宗,自然是一个打击。
姬素素看着长老院的门口,仍然心气凝定,淡淡道:“请诸位再等等。”
连唐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时,长老院门口,才踽踽走进一个须发苍然的青袍老人,身材高大,直比神龙六宗的各位大佬,都高了一截。只是他双眼无神,顴骨深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脸的漠然。
唐缺识得这青袍老者,正是星宿宗的宗主星垂老人,他也知道,这星宿宗,就只有他星垂子一个人,而且在神龙六宗之中,他是这星垂老人,是唯二的二个御脉不显,不能修习御气术的普通人。只是这星垂老人脾气很怪僻乖戾,不近人情,自己与他打过一些交道,没少受他白眼,很是不好惹。
“星垂子,又去鼓捣你那末世大劫去了?”蛮王刀熊百鸣哈哈大笑。
很多人都奇怪,这星垂老人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够在神龙六宗中占据一席之地,而从来没有人说要撤消或者取代他。每年十二月的祭龙大典,还有占星测运,都要由星垂子主持仪式。
当然,星垂子虽然身居高位,但受到的嘲讽,却与自己一般,而每年的御脉测试,没有哪个父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去星宿宗,因为星宿宗主自己也御脉不显,废人一个啊。
星垂老人怪眼一翻,冷冷道:“末世大劫来临之时,你会是第一批殉劫之人。”
熊百鸣脸色一变,一道黯青之气,从脸上隐隐而动。他修炼的金御气,已至少是大御气师魂藏境第七重,与姬素素不相上下,正是火云宗最得力的盟友。
唐缺当然也听闻过,这个孤僻地将自己隔绝于世的老者,在诸弟子中有过传言,他也曾经收过一些弟子,但这些弟子后来不是转投他派,便是离开了焰空岛,而他也不阻止,授徒不力,只顾将自己关在家里,研究占星之术。据说最近一直在鼓捣一个什么末世大劫,但在年轻弟子们口中,也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姬素素道:“小妇人谨代外子慕容盟主,召集诸位宗主来此一议御剑宗的前弟子唐缺之事。”
熊百鸣大声道:“有什么好议的?他不是离了你御剑宗吗?你还管他做什么?”
姬素素懒得回他废话,继续说道:“昨夜烈火老祖将唐缺带到火云宗,这违反了神龙六宗共同的信条,即御脉苏醒的御气者需择师而从的规定。这是祖宗三百多年前留下来的规矩,无人能改,也正是这规矩,让我神龙六宗,可相互竞争,相互扶持,人才济济,驻守焰空岛三百余年而不倒。”
她此言一出,当即有人点头同意。孩童参加完御脉测试后,若测得御脉苏醒,已有修炼御气术的潜质,即可由父母决定,将其拜入哪一家门下。正是这种规定,让神龙六宗为了争夺弟子资源,展开了激烈的竟争。
神刀宗宗主熊百鸣奇道:“初级御气者?他可是被你御剑宗给折磨得御脉不显,成了废人。废人一个,修炼不得御气术,谈什么规定?”
在神武九陆,只有百分之十的人,御脉苏醒,可修习御气术。这些人加入神龙六宗,高人一等,而百分之九十的普通人,则成为仆从,农夫,小贩,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受尽欺凌,有时候连生命都得不到保障,更何况自由?
但是一旦晋升御气者,那就完全不一样了,立刻成为神龙六宗的优待对象,而且祖训也在那儿,御气者必需有择师而从的权利,任何人不得强迫,否则神龙六宗可共起而诛之。
烈火老祖瞥了他一眼,道:“老熊,此子刚在御气堂测试过,已可算是炼气境第二重的初级御气者了。”
熊百鸣越发奇怪:“一个十八岁的废物,居然暗中修炼了御气?他不是早已断定御脉不显吗?”
姬素素道:“个中机缘,自然非你所能了解,只是缺儿已是初级御气者,却是铁一般的事实。按照神龙六宗的规矩,他有择师而从的权利。”
烈火老祖似乎有恃无恐:“也罢,不要说老祖我不讲规矩,唐缺,你自己做决定吧。要跟哪一个宗派,自己来挑。”
他坐在唐缺身边,低声道:“唐缺,你栽赃于老祖,说老祖勾结外人,对付御剑宗,这可是污老祖清白名声。如果你是我火云宗弟子,老祖可既往不咎,你知道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在烈火老祖看来,要唐缺,那是势在必得。
姬素素温软的手,轻轻按在唐缺的手背上,柔声道:“缺儿,你知道玄水宗与师娘的关系。你若拜入玄水宗门下,从此静心修习玄水宗的水御气,以水御火,便可逐渐消抵你体内的热毒。而且这两宗同气联枝,焰空岛上,绝无人可再动你。”
“师娘,你是说,我拜入玄水宗,便可活命吗?”唐缺心中一颤,莫名的酸楚泛上心头。
姬素素点了点头,脸上柔和而怜爱:“孩子,你自小为我抚养长大,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师娘也不求做出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只希望你踏踏实实,做一个平凡人,师娘便此心可慰了。”
唐缺心中酸楚:“原来在师娘的眼中,也只有修成那绝世的御气术,才是多么好不起的事情……”
烈火老祖哈哈大笑道:“这不是废话吗?强者为尊,你若不能修成绝顶的御气术,在御剑宗眼里,也只是一个废物罢了。不过,你入得我火云宗来,但叫你从此改天换地,让你以前的同门看看,你绝不会成为一个废物!”
姬素素脸色微变:“缺儿,师娘并非此意……只是你要知道,在焰空岛上,没有宗派庇护,寸步难行。师娘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只要你听从师娘的劝,加入玄水宗……”
玄水宗姬傲寒朝他点了点头,温和尔雅。玄水宗在神龙六宗中,不是最好的门派,但安身立命,已是足够了。
“姬宗主,我火云宗执掌了焰空岛上近八成的商船和货运。你玄水宗女弟子们所用的胭脂水粉,也都是我火云宗的商船,从那汉武大陆运来的,包括姬宗主身上穿的这神气之极的宗主大袍……”烈火老祖哈哈大笑道。
姬傲寒脸色一沉,看了看妹妹姬素素,不知如何言语。若论财力之雄厚,自然无人能出火云宗。
“唐缺,老祖一番好意,要引领你入得门来,异曰修成绝顶的御气术,也为受辱于御剑宗,出一口恶气。却不知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烈火老祖见唐缺一直犹豫不觉,也有些焦燥起来。
唐缺淡淡地道:“取我姓命可以,入火云宗,唐缺绝不为之。老祖一番美意,在下心领了。”一口便回绝了火云宗,让在座诸位长老,无不惊愕。他并不是怕烈火老祖贪心于自己的神奇功法,因为他绝不想太过违逆师娘的美意。
烈火老祖狞笑道:“好小子,你知道得罪老祖的下场是什么?”
唐缺径不理会他,朝师娘姬素素一鞠躬:“师娘,在当今之世,也只有你才一心一意对我好。唐缺若有将来,定图大报。”姬素素展颜笑魇如花,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
唐缺又朝那玄水宗姬傲寒捬手于胸,施了一礼:“萧宗主,在这神龙六宗之中,您算得上是少数几位尚存正义的长老了。只是唐缺一介病躯,又不能助力于玄水宗,反而会让某些人借机要胁于贵宗。”他话未完,姬素素已脸色大变,站了起来,颤声道:“你……缺儿,你怎敢……”
唐缺神色坚定,道:“师娘,请恕缺儿不能从命。火云玄水二宗,我都不能加入。”这一次,他又看到了师娘的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曾经镌刻于孩童记忆深处的失望神色!可是,这种违逆,却是唐缺的必然为之。因为他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就必须要走出师娘的阴影,让他看到,自己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