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高丽军一战之后,苏游多出了九千多俘虏,而看押这些俘虏是需要分出很大一部分兵力的。
因为这个缘故,苏游只得暂时放弃了早就决定的攻击高丽王都的计划。
苏游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攻击卑奢城,建立新的基地。
有了这个新的想法之后,苏游第一时间用信鸽传递给了来雁北,又约定五日后现在百济王城汇合。
苏游只在金城的港口呆了两天,便开始返航了。
来雁北接到苏游的信后,当即把苏游的想法说给了扶余慧,后者听完苏游的计划之后,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苏游能够击溃高丽军,扶余慧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意外,但能够俘虏这么多人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
激动过后,扶余慧当即对来雁北问道,“来姐姐,不知苏先生有没有说起如何处置这些高丽的俘虏。”
来雁北点了点头,“横波下一步准备夺下卑奢城,并在此建立一座新城和港口,这些俘虏就是建设新城和港口的主要劳力来源;等到新城和港口建完之后,应该会让高丽王室赎回这些人吧。”
来雁北的猜测,根据的是当年段氏的俘虏,他们也是建设完临沧新城之后便被段如珪赎了回去。事实上,来雁北的猜测,与苏游现在的计划也相差无几。
“要是这样的话,不知你们能不能用这些高丽的俘虏换回我们的俘虏,我们也可以帮你们建城,并缴纳对应的赎金。”扶余慧听完来雁北的话后,当即有了自己的主意。
对于扶余慧的提议,来雁北显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或许苏游从扶余慧手上要到的赎金无法比得上高丽国赎回高丽的俘虏,但有一个好处一定是苏游没法拒绝的。——让高丽的俘虏工作,需要大批的士卒来看管,但让百济的士卒工作却没有这个难点。
通过这个交易,扶余慧可能会付出今后许多年的粮食,但可以一次性得到三五千被俘虏过去的士卒,还有可能赎回自己的父母亲人。
高丽方面,可以不用等到几个月以后便能赎回与百济俘虏相当数量的军人进行防守。
苏游则可以得到百济的友谊,还能得到一片能够自愿为自己工作的百济人。
这个三方交易,显然是共赢的。
问题是,如今百济俘虏被驱驰在战场的第一线,他们今天还有五千人,但很可能明天就会变成三千人。
这是最大的变数。
还有一个变数就是,从金城逃脱的接近两千的高丽败军,很可能会退往没有什么守军的百济王城。
意识到这两个变数之后,扶余慧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撤回百济王城,守住有很大可能到来的高丽溃军。
扶余慧不想看到的,则是眼前这近万的高丽军最好不要继续攻击慰礼城了,要不然就算苏游答应了自己用高丽的俘虏换回百济的俘虏,到时候也不会有多少人可以换回去了。
一方面想要掉头回百济王城防守,一方面却担心自己离开之后高丽人回丧心病狂地再次攻击慰礼城,扶余慧真的是不知如何是好。
来雁北看着扶余慧脸色阴晴不定,大抵也能猜透她的担心,遂安慰道,“一会我就派人把金城之战的结果告诉那些高丽人,若他们还不识好歹的话,咱们再往他们的阵地中开上几炮。”
扶余慧知道来雁北说的开几炮可能会炸伤自己的子民,但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也就只好点了点头。
金城之战的战报很快传到了高丽指挥官的手中,他们显然不会相信渊盖苏文的大军会被苏游俘虏了九千多,所以这封信很快就被他撕了个粉碎。
来雁北显然也不会对一封书信退敌抱有太大的希望,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是向敌人开炮了,问题是高丽军的营地离着汉江还有三四里的距离,而火炮最大射程不过六七十丈远。
如果是夏季,用两匹马拉着火炮前往高丽军营之前显然不是什么问题,可现在路上的积雪有一尺多厚,而火炮的车轮连巴掌宽都不到。
只要把火炮一拉上岸,必然会陷入积雪之中。
怎么把火炮运到高丽的军营之前,实在是个大问题。
冥思苦想了好半天,来雁北终于从当年苏游的马拉竹排这个经典案例中得到了思路,当即命人把三十门火炮装到了小舢板上。
入夜之后,来雁北亲自带着一千重骑,赵虎则带领两千扶余慧的护卫,缓缓向高丽的营地挺进。
离着高丽的营地还有五十丈时,火炮手们终于在来雁北的命令下对高丽军进行了轰击,仅仅只是盏茶的功夫,接近两百发炮弹便落入了高丽的营地之中。
被炸死炸伤的高丽兵和百济俘虏接近千人,而感受到了这划时代的炮火之后,高丽的指挥官终于对来雁北早前送来的书信半信半疑了,他所能做的自然是避其锋芒。
来雁北带着重骑兵冲杀了一阵,又杀掉了近千高丽军,且把大半百济的俘虏救了回来。
既然救下了大半的俘虏,高丽人是否再继续攻打慰礼城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扶余慧心满意足地跟着来雁北返回百济王城。
而此时的时令,已是大业十二年十一月中了。
杨广从梦中醒来之后,浑身大汗淋漓,他看着身边的萧碧落有些惊惶,不由问道,“梓潼,朕又做噩梦了吗?”
萧碧落听杨广问得奇怪,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陛下,您醒来前惊叫了一声,到底是怎么了?”
杨广精神恍惚,皱眉说道,“朕梦见了张将军......可是......”
“张将军已过世半个多月了,陛下还请节哀顺变。”萧碧落舒了口气,强笑道。
“那现在朕的江山是谁在守护?对了,是杨太仆,他现在......现在......”杨广在张须陀和宇文述相继辞世之后,便病倒了,他现在的精神并不算好。
“他被陛下召唤之后,前几日回到了江都,可臣妾听说他现在病得很重。”萧碧落满眼皆是泪光,也不知是因为杨义臣的病,还是因为杨广的无助。
杨义臣的确病了,自那日在金堤关对岸的营地听了通事舍人让自己回江都的圣旨一头栽倒之后,便时昏时醒,精神头比之杨广都不如。
杨广豁然站了起来,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病了?整要看他去!”
萧碧落一把拉住了他,低声劝道,“陛下,这于礼不合啊。”
“什么合不合的,朕一定要见他,就是现在;杨太仆跟随朕打下了诺大地江山,他一定知道让朕如何去做。”杨广脸上露出急躁之色,他说完这番话后,便一迭声叫来了王义,命他准备仪仗去了。
萧碧落劝无可劝,只得亲手为杨广结发,穿好了朝服。
杨广在宇文成都李玄霸等人的护卫下,径往杨义臣的临时府邸走去,此时江都的杨广很好,街道上人流如织,一点都没有乱世之像。
杨广在车中看着帘外的景象时,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可当他看到杨义臣双颊深陷、两眼无光时,他终于忍不住再次滴下了泪水。
病重的杨义臣,已是行将就木了。
谁又能想到,不久前还南征北战的杨义臣竟然转瞬就已风烛残年?
杨广望着躺在榻上的杨义臣,缓步走过去,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太仆,朕真的没想到你的病竟如此之重!”
被杨广握紧了手,杨义臣双眸有了些许光亮,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可却咳嗽起来。
就算是咳嗽,也是细微如丝,声不可闻。
杨广再也抑制不住,再次泪流满面,痛哭失声道,“太仆卿,你不能死!朕......朕不能再失去你!”
杨义臣使劲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声传到杨广的耳中,“陛下.....回转东都吧。东都没有您......不行的......”
杨广当日收到杨义臣的信时,他的劝谏也是让自己回转东都,但当时自己以为他这是居功自傲。
可现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杨广也意识到,只有回东都才是自己唯一翻身的机会了。
“可.....可朕如何能够回转?太仆,你定要坚持下去!你要帮朕回转东都。”杨广的脸红得就如火烧一般,当他马上就要失去杨义臣时,才知道他的可贵。
杨义臣嘴角露出苦涩地笑意,像是无奈,又像是讥诮。
“陛下,老臣不行了。”杨义臣叹了口气,苦笑道。
“太仆,你一定能好的!”杨广摇了摇头,又吩咐身边的宫人道,“快去传御医!”
“陛下,您若还想回转东都,只要再听老臣一言......”杨义臣看着杨广的决心,终于又振奋起精神来。
“朕一定会听太仆之言。”杨广垂泪点了点头,打断了杨义臣之语。
杨义臣伸出枯藤一样的手指,努力掰了起来,“五路大军并攻瓦岗,瓦岗可灭!第一路大军,当让涿郡的薛世雄统领,攻击瓦岗东北!第二路大军,可让这里的王世充带兵,攻打瓦岗的东南.....”
杨义臣一口气说了这几句,又咳嗽起来,杨广不停地点头,又急声道,“那另外两路呢?”
“第三路是兵出虎牢关,罗士信威猛无双,一定不会令陛下失望;第四路,当是西北的东都出兵,东都兵精粮足。第五路,在东面.....。”
杨义臣话音未落,突然双眸光亮尽丧,转瞬一只手僵硬在半空,再没有了声息。
“太仆!爱卿!御医快来!”杨广当即大喊起来,但他却知道一切都已太晚了。
御医匆忙赶到,只望了一眼,又摸了下脉门,便垂手道,“陛下,杨太仆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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