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杨素颜的背影袅袅婷婷地渐行渐远,苏游当即坐倒在她刚才坐过的秋千上,他此时心中想的倒不是她刚才说的秘密,而是考虑该如何向来雁北坦白图兰朵。
按苏游的想法,来雁北这一关倒是不难过,关键是自己要怎么面对来雁北那几个嫂子的质问?
在杨坚的榜样之下,在来护儿的榜样之下,来雁北的几个哥哥可是没有一个纳妾的啊;况且苏游与来雁北也才成亲一年多,她才刚刚怀上孩子........
苏游难道真要背叛两人的海誓山盟?
也怪自己当初精.虫上脑,也怪自己责任感太强,那些有权有势的高富帅哪个不是提起裤子就忘了事的?偏偏自己还想着“责任”二字,到头来坑的也还是自己。
苏游抓着头发一阵狂挠,发泄过后又感觉似乎有人便在左近,及至转头看时,却是苏云帆和长孙无垢从花园深处往这边并肩走来。
两人有说有笑,很快也看见了苏游,遂一齐向他招呼起来;苏游刚才把帽子都摘了下来,此时难免有些尴尬,又想起刚才杨素颜拥抱自己的事,情绪中又多了些心虚。
有原则的人做了什么自认为不道德的事,总还是害怕被自家孩子知道的,苏游亦不例外。
苏云帆跟苏游赞了几句这个花园,苏游自是唯唯诺诺,他正要把秋千让给他们时,却见来雁北带着霜儿摇摇地走了过来。
“雁北,你怎么来了?”苏游温柔地拉住了来雁北的胳膊,转头面对苏云帆,沉声道,“这是你母亲,还不上前见礼?”
来雁北刚才已经听过苏云帆的事了,自然猜得出眼前的一对少男少女是谁,当即笑着向他们点头道,“是云帆和观音婢吧?果真像是金童玉女一般。”
苏云帆赶紧拉着长孙无垢给来雁北施礼,口中却称呼道,“云帆见过来阿姨,听老爸说阿姨既能弯弓搭箭又能舞文弄墨,云帆对你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
“你这孩子.......”苏游听他不仅称呼来雁北为阿姨,还一见面就说胡话,不由得及时打断了他。
来雁北听了苏云帆的称呼,又感受到他与苏游一般的说话方式,不由得一阵诧异。
“老爸是我亲娘的兄长,论理我该称呼你为舅舅才是,只是舅妈这个称呼似乎要把来阿姨叫老了,所以我只叫阿姨.......”苏云帆却倔强起来,长孙无垢则点了点头,算是声援他。
来雁北听了苏云帆的解释,不由得再次看了后者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苏云帆违逆苏游不称来雁北为母亲,实际上是主动撇开他与苏游的关系,主动放弃苏游遗产的继承权;来雁北冰雪聪明,哪能不知他这称呼的内涵?
苏游和长孙无垢也都是极聪明的,对苏云帆的心思都是恍然大悟,却又无法开口称赞。
“云帆,你真是.......”来雁北也想夸苏云帆懂事,可夸赞的话真要说出口的话,自己倒变成什么人了?传说中的后母?所以话只说了一半,她便及时改了口,“你怎么称呼我都没关系,你是苏横波的儿子,也当是我来雁北的儿子。”
这就是投桃报李,来雁北现在至少是在口头上保证了苏云帆在苏家的地位。
不管苏云帆怎么撇清关系,苏云帆也还是姓苏的,苏游和来雁北怎么能不把他当儿子一番看待?
苏云帆也暗暗松了口气,对来雁北亦是高看了几分,他刚才还真是以退为进;如果来雁北真的就坡下驴,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如果他不是苏游的儿子,不但长孙无垢的家人看不起他,苏游府上的门客也当是另一番想法吧?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来雁北与苏云帆初次见面,在称呼上便已定下了身份。
这个结局对苏云帆来说,显然是最好的,至少他不会因此成为来家的眼中钉,而且依然是王伯当等人心目中的少主。
苏云帆感激地向来雁北点了点头,又向苏游说道,“老爸不是有话和阿姨说吗?我们先走了。”说完这话,他便拉起长孙无垢离开了花园。
“这臭小子........”苏游看着苏云帆卖了自己做挡箭牌,心中腹诽了一句,也只能点了点头。
“那我到门口等娘子和姑爷。”霜儿也有些眼力劲,赶紧退了出去。
来雁北看着苏云帆聪明伶俐,也以为是他只是这么一说,当下便笑着对苏游道,“你还真有话对我说?”
苏游又点了点头,当即把来雁北按在秋千上,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平复了心情,苏游终于还是试探性地开口说道,“图兰朵再次离家出走了,刚到东都就到了咱们家中。”
“这.......我没记错的话,她今年已是十六岁了。”来雁北有些惊讶地说道。
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二七为豆蔻年华,二八为花样年华,三八为花信之年........
不管怎么说,图兰朵早已及笄,现在应当嫁作人妇或是待字闺中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可她却再次离家出走了!
难道公主们都这么任性吗!
显然,来雁北举一反三,脑子里一下出现了杨素颜,以及扶余明.慧。
“咄吉要把她嫁到高丽去,她死活不肯,我想着高丽如果和突厥联姻对咱们大隋非常不利,所以.......所以打算收留她。”苏游说完这话,忍不住暗夸自己机智。
收小妾都能上升到位国家安全考虑,为世界和平着想的地步,自己真是太有才了!
而且,“打算”和“收留”两字不仅仅有些歧义,而且还有回旋的余地,即便来雁北一力拒绝,自己也可从长计议。
想到和自己的妻子斗心眼,苏游的心中又不免有些罪恶。
苏游的性格较为恬静,属于随遇而安的类型,他之前也从未想过三妻四妾什么的,但图兰朵已经与他水到渠成,这又难免使得他的心态扭曲了起来,一下从未来的大好青年转变到了这古代众多男人的普遍价值观中。
男人们不纳妾,并非对于爱情的忠贞,而是没有那么多的钱财或是经历,毕竟,做种马并不是每一个男人的最迫切的理想。
“收留?”来雁北揣摩了一下这个多义词,有些不甘地说道,“如果咄吉知道妹妹躲在咱们家中,不会引起他对大隋的敌意吗?这事,用不用与陛下打个招呼?”
苏游摇了摇头,“咄吉原本对大隋就不安好心,我一意想留下图兰朵,只不过是为了破坏突厥和高丽的联盟罢了;如果陛下知道图兰朵已经到了大隋,他为了两国的关系考虑,难保不会提议图兰朵与皇室或者朝臣的孩子联姻,这有违图兰朵逃婚的本意了.......”
来雁北要是听了苏游这冠冕堂皇的话还不明白苏游所谓的“收留”的本意的话,那她可就真是傻子了。
可傻子有傻子的幸福,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烦恼。
来雁北明白了苏游心中所想,也明白苏游此刻只是“打算”,可苏游的性格他是知道的。
来雁北忠贞于爱情,与苏游海誓山盟时说的也是双宿双.飞,可她的思想在婚后也有了一些转变,比如说,她从一个文艺女青年变成了一个文艺女总裁;自然,她也明白这个以男人为主导的世界中,苏游只有她一个女人有些不现实。
可这个图兰朵还是来得太快了些。
苏游看着来雁北一下陷入了沉默中,也知自己闯了祸,自己好死不死,干嘛对这种事也这么坦白啊。
如果苏游只是一个京官,他一定会像后世大部分官员一样,花点私房钱为图兰朵买一套房子,然后金屋藏娇。
只要图兰朵安安心心做他的小三,来雁北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存在吧?
问题是,苏游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之后他会被杨广再次派出东都;至于刚才杨素颜的说法,他一时还没考虑在内。
“雁北,我.......”苏游想跟来雁北解释几句,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才好。
“朵儿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既然选择了你,我还有何话可说?”来雁北淡淡地说着,努力忍住了眼泪,但她的话中又未尝没有愤怒。
苏游何尝听不出来雁北话中的怒意?此时也只能握紧她的手,装作随意地说道,“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我只是想着半个月以后,咱们又得离开东都了,担心她在东都举目无亲罢了。”
来雁北点了点头,也主动岔开了话头,笑道,“也好,多了她咱们也热闹些。这次武举之后,伯当和吕笙他们怕是要离开了吧?”
“这你可猜错了,伯当和吕笙都没打算参加武举。”苏游展颜一笑,又说道,“其实我还有些舍不得张龙赵虎和王朝马汉几个呢,但他们这种人才,似乎混在军中更能如鱼得水。”
来雁北无所谓地笑道,“你喜欢他们,我跟二哥说一声就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倒说得轻省,到时看情况吧,这几天我还得多多关注武举的事,差不多咱们就回家吧?”苏游摇了摇头,既然话已说开,此刻也该是让来雁北和图兰朵见面的时候了。
“你过两天来接我吧,怎么说我也要见二哥一面再说,他明后天应该能到。”来雁北却坚持了起来,强笑道。
来雁北的意思,自然不只是等待来弘归来,而是把更多的时间留给苏游和图兰朵。
苏游明白此节后,心中默默感激妻子的同时,又格外添了一份羞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