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萱并没有让楚楠着急回去,而是在林家先住两天,等林芷萱想详细了计策,与她慢慢商议。
只是如今林姝萱离不开林芷萱,好容易趁着哭了这么些日子,筋疲力竭的林姝萱睡着了,林芷萱这才有机会跟楚楠说了这好半晌的话。
林芷萱让蓝玉回靖王府一趟,与魏明煦叮嘱一声,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永哥儿无辜受累,若是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林芷萱就不回靖王府了。
蓝玉犹犹豫豫得说完这话,也是胆怯得吐了吐舌头。
却不曾想,魏明煦闻言并没有动怒,反而觉得他的阿芷说着话时赌气含嗔的神情都在眼前,满眼尽是宠溺。多日不见,忽然甚是想念。
她这是相信自己,如此这般得信任自己。
魏明煦温和得笑着,对蓝玉说:“你回去跟王妃说,让她放心,我过两日去看她。”
蓝玉有些吃惊,只是觉着这些年,王爷的脾气果然是好了太多了。
楚楠说她来靖王府是受了谢家大夫人钱氏的指点,她当时求告无门,钱氏让她来找林芷萱,她自然而然得就过来了。
如今转念一想,定然是谢文良的诡计。
他想利用楚楠,将自己一军。好让自己被楚楠缠得心软,投鼠忌器,放过谢家这一次。
林芷萱这些年虽然也吃斋念佛,却不是个人人可欺的主,她知道谢文良此刻怕是早留意着林府的动作,便索性请了王景生到林府来吊唁,一面与他商议了楚楠与谢文栋和离的事。算是给谢家一个警告。
两鬓斑白的王景生,瞧着女儿那样憔悴可怜的模样,心疼落泪,和离的事,他恨不得举双手赞成:“跟着爹回金陵,爹养你和永哥儿一辈子。”
这么多年的父女离别,同在京城却因为党争而不得见面,楚楠如何能不怨恨自己的父亲,王景生又如何能不自觉对女儿深深的亏欠,只这一句话就让楚楠泪流满面,父女两人也算冰释前嫌。
而王景生的另一点考量,却是与林芷萱一样的,魏明煦既然已经出了手,怕是谢家也蹦跶不了多少时日了。
林芷萱不希望楚楠重蹈芦烟的覆辙,当初事发突然,林芷萱并没有筹备周全,虽然雪安一力护着芦烟,芦烟却终究没有夺过沐家的那场灭门惨案,如今林芷萱一定要护住楚楠。
林芷萱让王景生领着楚楠回王家等消息,就不要再回谢家去了,免得羊入虎口,等永哥儿出来,林芷萱也答应了楚楠,直接将永哥儿送到王家。
林芷萱吩咐了白回草拟和离书,楚楠签了字,林芷萱便吩咐白回送到武英侯府上去。谢文栋大闹了一场,派人将白回打了出来,拒不和离,并且闹着要到王家把王楚楠接回去。
谢文良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急着将楚楠带回谢家做人质,王景生却排兵布阵,将王家层层把守了起来,不再给谢家一丝机会。
朝廷上的事闹得如火如荼,可魏明煦始终没有露面,只是九姐儿的“病”一直没有好起来,魏明煦会时不时得进宫探病。而在朝廷上明火执仗与谢家对抗的,除了冷家新秀,靖王府旧人,最得力的,还是沈子安。
恺哥儿遇害的案子来来回回,永哥儿和元哥儿在那刑部大牢也是几进几出。这庄案子闹得如火如荼的背后,其实是靖王府和武英侯府的角力,是靖王府势力的收拢回归。
外头的消息终于是在交了七月才得了消停。永哥儿出狱,谢文良却指使谢文栋扣下永哥儿,作为牵制王景生的人质,迫使王景生投诚,助他们攻进皇城。
魏明煦暗中吩咐杜勤位在刑部侍郎的父亲杜仲救出永哥儿,两伙人在狱中相遇,眼见刀剑相向,谢文栋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儿子,终于含泪,佯装没有看见得放了手。
过了中元节,恺哥儿停灵满了七七四十九天。
魏明煦亲自来林府祭奠,也难得私下里见见林芷萱,魏明煦拉着林芷萱的手:“恺哥儿总要落叶归根,你大姐姐还沉浸在悲痛里,怕是不能理事,不如你陪着她一同给恺哥儿扶灵回乡吧。”
林芷萱看着魏明煦澄澈的眸子,这些日子,自己虽然不在他的身边,可是朝廷上的事,林芷萱一桩都没有落下,京中这些日子兵将调动频繁。如今还不到年下该进京觐见的时候,外地的将军却相继回京述职。
怕是那日子,快要到了。
“你带上恺哥儿、九姐儿一块去。我会派杜勤一路护送着你们。不要走水路,从陆路上走……”魏明煦叮嘱着林芷萱。
“王爷。”林芷萱用力握住了他温暖的大手。
魏明煦含笑道:“不用怕,你们先回去,到时候,我会亲自去接你们娘仨回来。这么多年,我何曾对你食言过。”
林芷萱眼眸不禁湿润,自从他辞去摄政王之后,他们两个就几乎再也没有分开过。
魏明煦将林芷萱轻轻揽进怀里:“不要怕,这是最后一次了。”
那夜,林芷萱随着魏明煦回了靖王府,她让林嘉宏帮着林姝萱收拾东西,既然要离开,靖王府也有许多要收拾的功夫,林芷萱放心不过王府的嬷嬷,总要亲自去瞧一瞧疏哥儿和九姐儿的箱龛,免得少了这个又忘了那个。
好容易忙活完,才得了一丝空闲,与魏明煦躺在锡晋斋柔软的牙床之上,关于这些日子京城里的事,朝廷里的事,林芷萱一句都没有再多问。
她的确信得过魏明煦,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有许多话不必说,有许多事不必问。只他一个眼神,她便能懂,能知道。
原本还以为,那些心心相惜的默契,早就在这些年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寻常日子里消弭,可此刻,才恍然发现,原来那份心有灵犀早已经刻入骨髓,溶入骨血,虽然不察,却历久弥新。
魏明煦今儿早晨在吩咐人给林芷萱和九姐儿疏哥儿收拾箱龛的时候,发现了那枚被林芷萱放在首饰盒底的枫叶鸾佩,那殷红如血的颜色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就仿佛是他这辈子,对她的感情。
借着床头夜明珠朦胧的光,魏明煦将那枚枫叶鸾佩给林芷萱系在了颈上,在她耳边说着传说里的故事:“这枚枫叶鸾佩是数百年前了宗禅师开过光的,说这红叶即缘,万水千山,千回百转也能再相逢。”
这些日子在林家,林芷萱想念极了他宽厚的胸膛,只是闻言却笑了,道:“这一听就是假的,佛家常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既然是禅师,又怎么会给这样一枚姻缘佩开光,还留下这样一句佛不佛俗不俗的谶语。”
魏明煦笑着看着怀中巧笑嫣然的妻子,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可是野史上明明有记载,大齐太祖皇帝,的确是时隔数年,在异国他乡又遇见了当初,他随手送了这枚枫叶鸾佩的皇后。”
林芷萱用手轻轻得摸着自己颈间的那枚艳红如血的玉佩,上头还带着他温热的体温:“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就当做是我们的红叶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