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安步奇山脉进入草海,并不等于踏上了安全的道路。
这片被命名为“狼牙平原”的草海,是狼牙部落及其附庸群落的狩猎场,其中生活着足以供给数万魔族长久繁衍生存的猎物猛兽,当然,里面最凶猛也最多的,是狼。
猎杀与被猎杀,是这里每一条生命从出生开始必修的一门课程。
草海中长得最茂盛的杂草普遍过膝高,又深又厚,根系深深扎入地下。
据卢克斯所说,草海分旱季和雨季,此时恰逢旱季到雨季之间的过渡,几天前已经下了第一场大雨,真正降水丰沛的雨季最迟在半个月之后,便会到来。
但即使刚刚下过一两场雨,草海已经一改旱季时的枯黄干涸,迫不及待地改换了绿装。
卢克斯见怪不怪,他说,只要一场雨,草海能在一夜之间长出过踝高的草被。
而干旱的秋冬中,草被枯黄,连生命力顽强的凶猛草海狼群都不得不跟随水源迁徙,在季节交替后再度迁徙回来。
而这种季节性的迁徙,也加剧了每年春季从外海到内海的兽潮的冲击力。
这里的生存环境无疑是严苛的,在这片延绵看不见尽头的草海深处,连植物都进化出一副肉食者的彪悍本能。
林安曾亲眼看到过一个山民狩猎队成员在追逐猎物的时候,无意中踩踏进一片和周围别无二致的草丛。
原本安安静静随风飘摇的草丛忽然喷出一蓬红雾,与胯下魔狼合起来至少有两吨重的魔狼骑士嘭一声,倒进草丛中！
他身边有同伴,甩出救护的绳索,套圈在魔狼惊咆倒地、把身上主人甩出去时,就套上了那个魔狼骑士的腰部,但只不过慢了几瞬,等魔狼骑士被拉出草丛的时候,他胯部以下都已经血肉模糊。小腿甚至露出白骨。
而那头临危不忘救主的魔狼,则直接倒进草丛中,连挣扎都没有,草丛颤动了几下。发出渗人而黏腻的声音,便安静下来。
林安心惊肉跳。
这片草海中处处潜伏危机,类似被虫豸食肉植物缠上的情况一再发生。
不熟悉这片草海习性和分布的生命进入这里,想要安全抵达位于草海深处的狼牙部落,就得用生命堆砌和开辟出一条道路。
以上述这次事例举例,令一位魔狼骑士失去战斗力的情况引来了卢克斯的注意,一番探查后,确认这片不大的草丛是雨季到来后自然生长出来的。
这种食肉草和草海中最普遍的基拉草长得极其相似,叶脉微带一丝红色,是基拉草的变异种。因此成为了极为隐蔽的陷阱。
这种陷阱是草海中最普遍也最危险的一种陷阱。
狩猎队认认真真等卢克斯勘测出结果后,得到他的决定,洒下某种卢克斯给与的植物溶液,令那一小片食肉草丛迅速枯萎死绝。
而卢克斯身旁则有年轻的女山民恭敬地拿出木炭和兽皮做成的纸笔,在卢克斯的陈述下一字一字记录下这片草丛的存在。兽皮卷上还描绘着复杂的线条地图。
这并不是林安第一次看到卢克斯这么小心翼翼的记载下这些讯息。
但与之相反的是,卢克斯有时会让山民灭绝那些造成损失的食肉植物,有时却只是尽力救人,对造成损失的食肉植物视如不见。
林安很奇怪这种态度上的差别。
最初她以为是卢克斯手中材料不足,那种灭绝食肉植物的药物所剩无几,但后来遇到三次相同种类的基拉草变异种,卢克斯却只毁灭了第一和第三丛。没有动第二丛时,她就意识到原因并非她所想的。
但林安没有直接询问,只是默默观察和收集讯息,终于在山民们只言片语的讯息中得出真正答案:
卢克斯所毁灭的,都是野生的食肉植物,而留下那些。则是人为种植散播的。
一瞬间,林安立即明白了这些湮灭生命的草丛的存在意义。
想象一下,如果这片草海中,到处散播着基拉草变异种的草种——
他们不止是吞没生命的狩猎者,也是生存在这片草海中的魔族种群的盾牌和斥候。是散布草海、遍及各处的防线。
通过一片一片不规则分布的植物狩猎者,在这片魔兽远多于魔族的草海中,狼牙部落才能真正成为统治者而非猎物。
而林安也明白了卢克斯所记录那卷兽皮卷的价值,它关系到这群山民以后的繁衍生存,对山民而言不亚于神器。
难怪山民少女拿出兽皮卷,让卢克斯在上面写记录的时候,周围的山民都用那种敬畏而小心的目光注视卢克斯的一举一动和那卷兽皮卷。
林安的心情也受到了一点冲击。
魔界生存环境一次一次刷新她的世界观。
她没有卢克斯能凭经验分辨出食肉植物是人工种植还是野生的阅历——这是卢克斯一生阅历所攒下的菁华,更连哪些植物有危害性这些连魔族孝都知道的常识都不清楚,要在这个世界独立生存下去,她似乎还远远没有满足条件。
前途覆盖上阴影,林安没有受到打击,但更加认真小心地观察和收集每一点能收集到的讯息。
进入草海的第一天夜晚,山民的迁移队伍终于第一次宿营。
同时宿营队伍也遭受了一次原狼群的攻击。
林安从一些替换下来的山民骂骂咧咧的呼喝中得知,这次袭击并非突然遭遇。
这群数目上百的原狼已经在迁徙队伍后面缀了大半个白天,追寻着迁移队伍留下的气味和痕迹缀在十多里后面,一直没有发动攻击,直到入夜后队伍扎营入睡,才进行夜袭。
所幸山民们和卢克斯并非毫无经验。
出山路途中迁移队伍是几乎不停下休憩的,所以离开山麓范围的第一夜,往往是山民们身体最疲惫、精神也比较放松的时机,如果在草海外围被猎食者缀上,那么十有**,会在第一晚遭遇偷袭。
“……看清楚了,原狼狡猾,善于配合,甚至能自觉形成阵势,像浪潮一样攻击……”
卢克斯身边围了三五个少年男女,对营地外围的战斗指指点点,传授经验,
“你们看那些狼腹干瘪,至少已经饿了两三天,但它们能强忍饥饿,挨到夜里才偷袭,说明它们之中一定产生了一只极有威信的头狼,不是临时拼凑融合的狼潮,否则,狼王肯定不能完全压制住所有公狼,白天一定会有挑衅我们的队伍,暴露出狼群的踪迹,不会跟得那么隐蔽……”
几个少年是卢克斯看中的祭司种子,有机会被挑拣中,被卢克斯视为族群的未来,山民的传统和生存本领就通过这样言传身教传承下来。
而卢克斯现在已经失去了祭司的身份,无法再推荐人选,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有人能被狼牙部落的祭司看重。
这关乎山民们能否在狼牙部落顺利扎根,因此卢克斯极其紧张,哪怕在族群遭受狼群袭击的紧迫时刻,依旧在指挥战斗的同时,将他们带在身边,以亲身示范,传承经验。
换了容貌装束的林安就混在其中。
空间里的手札中记载了一个名叫“安吉斯的假象”的易容面具,林安也果然在空间中找到了这个据说来自教廷的奇物,这才是她在卢克斯面前自信能掩盖真容的底气所在。
根据手札内容,林安知道“安吉斯的假象”的本质,是在易容者体表覆盖一层假象,不影响真实装束和面容,因此让卢克斯找来了一套山民少女穿着的皮裙佩饰。
却不料身上的长袍竟然无法脱下来,准确的说,是脱得下来,但无法放进空间中,一旦离身超过三丈距离,长袍就自动回到林安身上。
林安意识到,这身长袍可能是极其重要的装备,才会出现这种类似游戏中灵魂绑定的状况,于是赶紧寻找手札,才从中得到长袍的部分内容,也由此得知穿越者同乡的存在。
断续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林安模糊间似懂非懂,心中无意中一动,长袍自动收缩成热裤和小背心的款式,颜色也变成了黄绿色,表面的银纹隐没,咋一眼看,确实肖似山民山女的穿着。
带上山民特有的兽皮绳和草编手链,“安吉斯的假象”再覆盖上一层假象,外表看上去已经没有破绽,包括尖长的耳朵和长着细鳞片的皮肤、乃至皮肤上的疤痕都惟妙惟肖。
以致卢克斯如果不是得到事前叮嘱,差点不敢认林安。
林安的新身份是卢克斯的随侍,有过卢克斯的叮嘱,山民们虽然对这个面容陌生的少女抱以异样目光,却没人询问她的身份。
山民闭塞而排外,只要不是十分熟悉山民内部情况,对于山民对这个跟在卢克斯身边的侍女敬而远之的情形,狼牙部落想必不容易留意到。
由于有林安跟在身边,卢克斯不敢再身先士卒。
此后,山民又遭受了两次兽群,一次是与成千上万的庞大巨角牛遭遇,迁徙队伍远远开始躲避,几头驼兽落在后面躲闪不及,被卷进牛群中踩成肉糜,牛群与迁徙队伍擦身而过;
第二次是见到狼牙部落所在地的前一天,山民再次遭遇了原狼群袭击,这次是好几只族群的混合,数量也比第一次扩张了一倍。
正当山民竭力抵抗的时候,狼群后尾遭到了狼牙部落巡狩队伍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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