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你或许不信,那位夫人,很像夫人。w wくw .”木莽子道。
“夫人不像夫人,还像男人?”瞫梦语疑笑道。
“我是说,那夫人很像你母,开始,我差点误以为是你母,吓了我一跳!”
这一下,轮到瞫梦语吃惊了,道:“你且细说来我听听。”
二人正好到了一片苦竹林前,坐在竹林的荫凉下,木莽子讲述昨晚的奇遇:
昨晚,那女领请木莽子去叙话,木莽子这才明白,他颈子上的鹰图案挂件,是他们这个部族多年前的女领的,是他们最重要的传承之物,但后来失传了,也就是与那女领一起失踪了。
木莽子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同时也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放了自己,并且对自己跪拜了——他们跪拜的不是自己,而是他颈子上的鹰图案。
先是那女领想问木莽子颈子上的挂件从何而来,意图确定木莽子的身份,弄楚她的先人是在何处失踪的。
要知道,木莽子的这个颈饰,是他从一个洞子里的一架尸骨上取下来的,他因此仍如以前对龙水峡大洞主、梦幻谷谷母一样,没有说实话,准确说是什么也没有说。
于是,那个女领就像当时的龙水峡大洞主一样,使了一个“缓兵之计”,要木莽子留在她的部族,以获取更多的信息。
木莽子当然不愿意留在这个落后的部族,但他学聪明了一点,他明白,如果硬来,肯定又会被捆成“干尸”,于是道:“我可以留下来,但必须放了与我同来的那个女子!”
“当然会放了她。你可以同我部族的其他男人一样,与她生崽子。”
木莽子简直要崩溃了,他知道瞫梦语宁可死,也不会接受这种羞辱(虽然在这个部族里,这种事情并不算是羞辱)。
木莽子一时无计可施,只得与那女领周旋。
那女领不知是好久没见到生人,还是其他原因,与木莽子居然越说越兴奋。
亥时初,有人来禀报:“神仙来了!”
“快请!”那女领高兴道。
木莽子吃了一惊,暗道:“什么神仙?”
正在想,一对男女进了草棚,男的约莫五十余,女的看上去四十余,他们穿戴的是陈旧而干净的葛布衣衫,但气质不凡,真有神仙之姿。尤其是进来的女人,虽然半老,果如徐娘,美貌依然。
木莽子一看到她,第一个反应是“女娲娘娘来了!”
更令木莽子大吃一惊的是,那女人,长得很像虎安宫夫人巴永秋。
木莽子楞住了,坐在原地不动,观察那女人。
“原来有贵客啊!”那女人看见了木莽子,从其穿着就知道,他不是这个部族的人,笑道。
木莽子听她这样说,急忙起身,施礼:“见过神仙!”
“呵呵!”那女人笑了笑,打量木莽子。
那女领早起身来,与两个“神仙”相见,请他们入座,有人再次送来水、果等。
木莽子现,两个“神仙”与女领显然是故交,一见面,并不客气,就攀谈起来,只是那个高大的“男神”很少说话。
木莽子听明白了,这两个“神仙”客人不是这个部族的,而是来自不知什么地方,他们交谈的内容其中一部分涉及到自己。
木莽子站着听了一会儿,不好继续听,向女领提出告辞,不料,那“女神仙”问道:“你从哪里来?”
“你从哪里来?”木莽子用丹涪水流行的“官话”反问道。
听他说外面的话,那“女神仙”略有吃惊,也用外面的话答道:“明白了。”
“怎样才能出去?”木莽子听这“女神仙”也能说外面的话,心中暗喜,直截了当求救。
“你是说离开这个部族,还是到丹涪水?”
“既离开这个部族,又到丹涪水。”木莽子听她这话,心中更喜。
“离开这个部族,太简单了;要到丹涪水,你懂易吗?”
“是指周文王设的圈套?”
“正是。”女神仙笑道。
“听说易理,高深莫测,可否赐教?”
“有缘的话,再会时吧。还是先说说你眼前的处境。”
木莽子将自己和郑如梦(瞫梦语)被这个部族绑来,后来因为自己颈子上的挂件被放了,以及这里的女领要留下自己,并要瞫梦语成为他们的女人的事扼要说了。
那女领听不懂他们对话,仍然在认真倾听,一脸喜悦,显然对“女神仙”相当信任。
“女神仙”点点头,对女领说了几句她能听懂的话,那女领便同意木莽子和瞫梦语随时可以离开,但有一个条件:木莽子必须将那件他们的宝物(鹰图颈饰)留下——在这女领看来,木莽子与鹰图颈饰不可能分离,留下那要物,与留下木莽子本人是同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她其实是“顺水推舟”,让木莽子没有选择。
但她没有想到,这个条件,木莽子非常爽快就答应了。
木莽子的爽快,反而让女领很意外,也让“男神仙”小吃一惊,他提醒木莽子:“年青人,你不再想一想?”
“不用想。没有它,我照样会竭尽全力完成巫咸天师给我的使命!”
这是一句鬼才相信的话,但让身为巫师、常说“鬼话”的女领更加意外和迟疑了。
女领的心思,一眼就被“女神仙”看穿了,关键时刻,那“女神仙”对那女领道:“他得到鹰神颈饰,应是神的意思,最好不要违背神意。强行留下来,或许,并非好事。”
女领想了想,对“女神仙”道:“难怪,昨日飞来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巨鹰。或许,你说得对。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这件宝物,最后给我们带来的,是亲人反目成仇,部族分裂,并不是什么好事。其实,这件宝物,本就不应该属于我们这一支。”
“女神仙”道:“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那是,那是我部族的一件………”女领吞吞吐吐道。
“今日来晚了,还有几个人在外面等我看看病,下次再说吧。”女神仙见状,说道。
虽然不愿意回答“女神仙”的问题,女领再次同意了“女神仙”的建议,但提出一个要求,准确说是请求:如果见到他们这个部族因为以前的内讧而分裂出去的新的部族,要木莽子将那些人带到他们这里来(她认为凭那件重要的信物,木莽子能够做到)。
木莽子接受了这个没有任何约束条件的任务。
一个大难题,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解决,木莽子有点遗憾“女神仙”打断了女领的故事,但更多是暗喜,告辞女主人和“神仙”。
木莽子辞出,有人领他去休息,一觉醒来,已是大亮,担心夜长梦多,去向女领辞行,并再见两位“神仙”,才知那两个“神仙”,还有他们的十余随从,天刚亮,就已经走了。
木莽子讲到这里,瞫梦语仿佛悟到点什么,责怪道:“你怎不早说!我应该见见那个女神仙!”
“我也没想到,他们半夜里来,天亮就走了。”
“罢了,有缘千里相会,无缘对面不逢。”
木莽子也有点后悔,因为他与瞫梦语一样,虽然均不能肯定,但已经猜到那“女神仙”可能是何许人物。
对瞫梦语来说,至少可以当面确定是不是她从未见过面,但无数次听母亲说起过的一个人。
这一次,瞫梦语的猜测没有错,那“女神仙”,不是别人,正是其母巴永秋的亲姐姐巴永春,而同她一起来的“男神仙”,正是当年枳都的将军驰远。
这是一个几十年前的旧事。
当年,驰远曾是枳侯府的家将,后来做了将军,常到枳侯府中向巴永春、巴永秋姐妹的父亲巴延嗣请教,其实,他除了请教,还有一个目的,与美人巴永春秘会。
巴永春与驰远,这两个当年枳都的“金童玉女”,早已情投意合,只等瓜熟蒂落。不想,一对天作之合,被巴国君的一道旨意,棒打鸳鸯:巴永春被赐婚嫁给虎安山的瞫玉。
这对巴永春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太突然了,而且,她知道,国君赐婚,尽人皆知,是根本无法改变的决定。
巴永春与虎安宫夫人巴永秋性格不同,爱好也不同,不仅有主见,还有人的见识,出现“被嫁”的突情况,她苦思对策,情急之间,想到一册书。
受其父影响,巴永春有收集书籍的爱好,喜欢研读巴蜀一带高人写的书,于是常留意;而且,她还研究各个部族不同的语言、图语等,可以称为“专家”。
有一年,一个人拿了一册书籍去卿郑抗家里交换财物,郑抗就是现枳都大夫郑桓的父亲,郑抗不在家,其家人不识书中之字,便不要。
巴永春无意中听说这件事,找到那人,换来了那册书。
巴永春多方请教,方知那册书是《山经补遗》。因补遗部分尚未正式成书,故未传世,应为世间孤本。
想到《山经补遗》,巴永春立即找出那册研究过多次的书,再次确认《山经补遗》书中补记了多处绝妙的山水,其中一篇,记载的应该就是丹涪水的一处神秘地方。
于是,果敢、聪慧的巴永春与情人驰远秘议:趁送她到虎安宫成婚路上,二人逃婚。
因驰远曾是枳侯府的家将,他主动去请求护送巴永春入虎安山,当时协助巴国公子主持枳都事务的卿郑抗,一口便答应了。
这一对情人,设了计,带了《山经补遗》上路。
送亲队伍到达虎安山万风林海,巴永春就被驰远的人“抢”了,后来不知从什么途径,进入了这里。
高人巴永春精心设计的逃婚,比大老粗度群芳等人的设计,高明得多,效果也好得多,她与驰远,真如巴国最著名的鸟儿,比翼飞走了,留下虎安山史上一大悬案。
巴永春、驰远成功逃匿,一次到了女领的这个部族,正好碰到生了衬耳寒,并且已经死亡了两个男孩儿。女领的巫术、医术无济,全部族人正惊惶失措。
衬耳寒又有“猪颔风”、“猪头肿”等俗名,属于淋巴炎、腮腺炎、乳突炎等中的一种。这种病,严重者可展成脑膜炎等,则有生命危险。更麻烦的事,这病有流行性,尤其是对儿童、少年。
巴永春知道,这里本来是一个比较封闭的区域,不知衬耳寒是如何展起来的,她认为有可能来自动物,因为这里的人常年以打猎为主要食物来源。
巴永春在这个部族附近,找到两块石头,这两块石头一上一下,中间有一个空隙,她对着两块石头念了几句不知什么话,然后亲手将一根小竹棍撑在两块石头的空隙之间。
随后,巴永春寻了几种草药,分别捣烂,有的用来缚,有的用来吃。
不几日,这个部族里得了衬耳寒的人,全都好了。
这件事,对连巴国最大的巫师(巫公)巴天意都想收为徒的巴永春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但对这个极其落后部族的人来说,简直是神医了。于是,他们称巴永春为“神仙”。虽然巴永春解释说“自己是人”,他们仍这样尊称。
巴永春、驰远这一对情人,并不在这个部族常驻,而是继续寻找他们认为更好的地方,有时路过这里,给他们治治病,小住便走,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什么神秘的地方。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瞫梦语虽然怀疑木莽子说的那个“女神仙”有可能是枳侯长女、虎安伯瞫玉名义上的第一位夫人巴永春,听母亲讲过她是一个很有见识的人,但并不能解开这个当年轰动巴国的秘密,知道此时责怪木莽子,于事无补,道:“你就没有请教她,我们该向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