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霜认真地考虑了下叫两声的建议后,还是放弃了。今夜见不到就见不到吧,总比因为叫这两声让掌权的二弟和掌钱的三弟觉得自己太丢脸而在半路将自己丢弃,往后再也见不到邵煜新要好。
他失落地回了房,刚要关门,却觉门被什么抵住了,奇道:“咦?”
邵煜新推开门,微笑道:“你在我门外徘徊那么久,为什么一直不进来?”
凌玄霜双眼立时便亮了,“你来找我?”
“不然还会是谁?”邵煜新放下手,“不请我进去坐?”
凌玄霜忙让开,等他进来又手脚麻利地将门关上,“你知道我在你门外啊?”
“你不谙武艺,脚步声很重,走来走去很吵。”邵煜新在桌边坐了下来。
凌玄霜给他倒茶,“既然知道是我,你为什么不出来?”
“我以为这一关你终会凭着自己的勇气闯过,”邵煜新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一边还不忘去瞥凌玄霜的表情,“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
“我……我会的!但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毕竟我怕这些东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凌玄霜不满地将茶杯递了过去,心里怨着邵煜新的不体贴。
邵煜新好笑地看着他微微撅起的唇,“好,慢慢来,我一直在,保证不会……”他从凌玄霜手中接过茶,手与他的指尖在不经意间轻触了下,随即皱眉道,“你的手怎地这般冷?”
“冷?”凌玄霜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你不说我还没觉得,大概是在外头晃得太久了。”
邵煜新放下茶杯,拉着他直接送上了床,用被子将人裹了起来,“你当这里还是江南么,为什么不将棉衣穿上再到外面四处走?”
凌玄霜呆呆道:“因为习惯了……”
“你没有内力御寒,很容易被寒气侵体,病倒了就不好了。”邵煜新在被面上拍了两下,“这些事情自己要多多留意,知道么?”
笑容出现在凌玄霜脸上,且有越变越大的趋势,“你这么关心我啊?那我要是真地病倒了,你心不心疼?”
邵煜新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不清楚,要不你病一次试试看?”
凌玄霜:“……”刚刚那么紧张叫自己不要生病的人去哪里了?
邵煜新眼底带笑地看着他瞪自己,揉了揉他头上顺滑的黑发,“早点睡,往后时间还长,不急在这一时。”
时间还长,时间还长!凌玄霜将这句话来回品味了许多遍,突然笨拙地坐了起来,“你这是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意思么?”
回答他的是黑暗中的一片静谧。
“已经回去了啊,都不与我说一声。”凌玄霜嘿嘿笑着又躺回去,完全忽略了他反复念那四个字已经念了半个时辰的事。
次日众人出门之时,外头竟飘起了鹅毛大雪。
天气不好,客栈的生意也比平日里冷清多了,除了凌玄渊他们这一行人外,堂中再无旁人。掌柜的和店小二都闲下来,望着门外的大雪闲聊。
“今年的雪怎么来得这般早,还让不让我混口饱饭吃?”掌柜的唉声叹气。
“是啊,比起往年这雪足足提前了两个月有余,只怕南边这会儿还是盛夏呢吧?”小二搓手道,“掌柜的,今年生意不错,您这口饱饭肯定是有着落了,我一家老小能不能活命可就仰仗您了。”
掌柜的白了他一眼,“去去去,干活去!”
凌玄霜努力将嘴和鼻子往新买来的貂绒披风里边缩,“我们的运气真是太好了,百年不遇的早雪居然就被我们撞上了。”
邵煜新为他拉了拉衣领,“没人说是百年不遇。”
凌玄霜开心道:“我自己加的。”
“……”晏清萧已经无法直视他二人,问其余人道,“那我们还去不去?”
“去!”刘掌门走入漫天风雪中,“不能再落在火烽的后头了。”
凌玄霜见凌玄渊还有犹豫,道:“玄渊,去吧,不要让那个慕非寒也被火烽杀了,至少在与我比过谁更貌美之前不要被杀。”
“……”凌玄渊转头看贝瑾瑜。
贝瑾瑜点头,“我没事,走吧。”
凌玄渊带着众人到后院去牵马。
邵煜新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凌玄霜挽着他的手臂向外走,“铁马金戈先跑了?”
雪天地滑,邵煜新担心他会摔倒,反扶住他,“没错。”
一行人骑马向西奔了两个多时辰,目之所及之处只有无边飞雪,再无其他。
凌玄渊勒马,示意众人停下。
“归雪门可是在这个方向?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凌玄夜抹了把脸上的雪花。
凌玄书道:“起初是没错的,怕只怕是在这大雪中迷失了方向,不小心错过了。”
凌玄褀朝手上呼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前方不远处传来铁马和金戈的低吼声,惹得马儿又躁动了起来。
凌玄霜抓紧邵煜新的手臂,“先……先不要让它们过来了吧?”
“它们不会,你坐稳了。”邵煜新安抚地拍了拍他,“它们是在警告正在靠近的陌生人。”
“你说有人朝这边来了?”晏清萧趋马又向前走了两步,“在哪儿?”
雪中隐约出现了一道黑影,看身形似是个拄着拐杖的成年男子。男子或是因为狮吼声感到害怕,每走一两步便要朝四下里张望一番。
郝帮主跃下马背,“我去会会他。”
刘掌门也跟上去,“我与你同去,如果正是火烽那小子便最好了。”
“不要直接动武,”曹义叮嘱道,“最重要的是问清他是否知道归雪门该往哪边走。”
不多时,郝帮主和刘掌门便一左一右地将那人搀扶了过来。
郝帮主道:“只是个出门采药倒霉遇上大雪后从山坡上滑下来丢了药又扭伤脚的过路人罢了。”
过路人:“……”既然只是过路的你可以不用说得这么全。
众人纷纷下马。
凌玄霜走近了些,上下打量了那路人一番,“你长得虽也不错,但肯定不是慕非寒了对不对?若只是这样的相貌,又怎配和我并称?不过单听你这么倒霉就知道不是了。”
过路人:“……”倒霉与相貌何干?
邵煜新始终用小半个身子挡在凌玄霜面前,他察觉这人身上有武功,在分不清敌友时,还须提防着些。
凌玄霜摸了摸自己冰凉的鼻尖,“你是哑巴么?”
路人有气无力道:“你终于问了一个需要我回答的问题了。”
凌玄霜:“……”
凌玄渊道:“兄台可知此去归雪门该往哪个方向走?”
路人眼生警惕,“你们这么多人要去归雪门做什么?”
凌玄书察言观色,道:“我们听说有个恶徒要来加害慕门主,特来相帮。”
“你说什么?”路人一下子扬起手上的拐杖,“谁要加害我表哥?快快快,我要回去,没时间与你们废话了!”
凌玄夜一看有戏,一把抓住他跃上马背,“你徒步怎快得过乘马,事不宜迟,速速带路。”
邵煜新抱着凌玄霜重新上马,又吹了两个长短不一的口哨。
“这次是让它们跟在后头?”凌玄霜问道。
“是先让路再跟随,”邵煜新帮他裹紧披风,“不然马儿不敢过去。”
有那路人带路,众人这次只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处极大的园子。园子门前左右两边各有一座白玉雕像,似狮非狮,似虎非虎,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只能从形态上猜出是极为凶猛的野兽。
凌玄霜不自在地往邵煜新怀里靠了靠,“这不会也是真的吧?”
邵煜新笑,“是假的,放心。”
众人来到门前下马,柳娘四下看了看,道:“这连个记号也没有,此处真地是归雪门么?”
路人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向园门上头的石匾一指,“怎么没有字,不是雪太大盖住了么?”他说着,开始拍打紧闭的大门,“我回来了,快开门!”
凌玄褀抬头看石匾,凌空击出一掌。
石匾上的雪为他掌风所带,纷纷落了下来,露出三个张狂的大字——归雪门。
“二哥三哥,”凌玄褀道,“是这里没错了。”
他话音刚落,上头忽然传来“喀喀”的声响。
“怎么……”凌玄夜一句话没说完,石匾忽然一分为二,从上头坠落了下来。
及时躲开的众人:“……”
关键时刻被凌玄夜拉开,没有被砸成肉饼的路人:“……”
凌玄书无奈看着凌玄褀,“玄褀,你……”
“我知道,”凌玄褀自暴自弃,“反正我已经还不起,加吧。”
凌玄书道:“这还要看慕门主如何开价。”
路人深感自己还将继续倒霉下去,哭丧着脸道:“莫说开价了,以表哥的脾气,这下连开门你们都不要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