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张文远智取沓中关云长战死绵竹
且说张辽见城门大开，又有人从中接应，即领军杀入城中。张辽指开城之人道：“李通何在？”其人曰：“李将军与法正此时正在府邸饮酒。”张辽正欲引军往官邸而去，忽一声梆响，四下里火把皆起，蜀军自四面赶来，将张辽团团围住，为首二人正是法正、李通。法正笑曰：“张文远之计，岂能瞒得过我乎。”张辽怒曰：“竖子李通，反复无常之小人也！”李通却道：“吾本就蜀将，岂能降汝。早间乃吾诈降也。”法正道：“张文远智勇兼备，乃当世名将也。我主刘皇叔每言及将军，无不赞叹也。如今汝已被吾包围，将军何不知实务，下马归降。正于主公面前必力荐文远仍为大将军如何？”张辽哈哈大笑道：“旧闻西川法孝直之名，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耳！”法正道：“汝此何意焉？”张辽道：“汝中吾之计尚且不知焉，却在这里劝某归降，诚可笑也！”法正又道：“汝被我军四面包围，插翅难飞，怎说吾反中汝计？”张辽笑道：“法孝直且听东边可隐有喊杀之声焉？”法正闻张辽之言，仔细往东竖耳听去，隐隐间死有千军万马杀奔而来。法正急命李通前去查探。张辽见李通离去，却谓法正道：“我军已自东门入城，如此莫大功劳，皆赖李通也。他日主公面前，某定要力荐此人。”法正何等聪慧之人，闻张辽之言顿时恍然大悟道：“误我者非孟获，乃李通也！”正言语间，李通急匆匆奔来道：“军师大事不好，河北军以孟获为将，已撞破东门杀入城中矣！”法正苦笑曰：“枉我法正自诩多智，今却先后为孟获、李通之流蒙蔽，已至丢城失地！”李通尚不明白道：“军师怎如此说，那孟获背主投敌，某却是忠心不二也！”法正大笑道：“好一个忠心不二！汝一番忠心，却叫吾再无颜面存于世上！”言讫，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从人忙将法正扶起，观法正时，已气若游丝，不能言语。张辽见法正吐血，大喝道：“法正中吾之计，河北将士此时不奋勇杀敌，却更待何时！”河北军士气猛涨，张辽亲冒箭矢冲杀蜀军。法正渐醒，于城上见张辽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又闻东门杀声渐近，强自支撑道：“正自投主公以来，无一日不思为主谋事，虽无寸功却也可称鞠躬尽瘁。今日误中敌军之将，恐再无颜得见刘皇叔矣。河北军兵精将广，西川非其对手矣。”左右皆慰其道：“军师切莫如此，不如且退，再做良图。”法正轻摇头道：“吾命该如此，勿需再退矣。就心而论，那胡子昊实乃明主矣，刘备、曹操皆不如也。你等亦勿需在此枉送性命，且去降了张辽，各自逃生去吧。”众人见法正主意已定，泣别法正，各自去了。法正手指张辽道：“张文远听了，吾今日误中汝计，至丢城失地，乃法正之过也！自当以死谢罪。胡子昊以仁义著称，尔等为其爪牙，入蜀之后需善待蜀中百姓，如若欺凌百姓，法正于九泉之下亦绝不绕过尔等！”言罢，纵身跳下城头，血流满地而亡，终年四十五岁。后胡明闻法正之死，心中哀伤不已。只因胡明知道，法正之谋略不亚于郭嘉、程昱，只可惜刘备自立汉中王第二年便染病身亡，死时正好四十五岁。胡明不禁暗叹：“冥冥中莫非真有天定？”
闲话少叙，蜀军见法正坠城，群龙无首，皆弃甲投降。张辽亦是深为叹息法正，命人将法正尸首好生收殓，葬于沓中城西。那李通为孟优所擒，引至张辽面前，辽看也不看便道：“拖出斩之！”李通强自挣扎道：“李通无罪，皆法正为之也！”张辽冷笑道：“无耻小人，若真心降我，便从了某家之计，亦绝非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偏汝要做那小人勾当，反复无常，以为某不知焉？法正欲将计就计，某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法正吐血坠城，皆赖汝之功劳也！”李通无语，刀斧手拉下李通，须臾将首级呈上。张辽命人将李通首级于法正墓前焚毁，以祭法正忠义。
张辽智取了沓中，又得孟获及其部族，休整三日后，张辽留孟优、孟节守沓中，令三军皆换上蜀军衣甲，打着蜀军旗号，自与孟获挥军南下赶往绵竹，正与关平相遇，即挥军杀败关平。张辽入了绵竹，见邓艾、陈到等皆无恙，赞曰：“主公言取成都者必邓士载，某初时实是不信，阴平道罕有人迹，士载及叔至竟毫发无伤，真乃主公之福也。”邓艾道：“大将军谬赞矣，此皆主公洞察先机之谋也，艾不过依令行之罢了。况若无叔至率千牛卫夜袭摩天岭，此时邓艾早已埋骨荒野，何敢居功也。”张辽道：“邓士载太过谦也，如今我大军十五万在此，又有蛮王孟获七万大军相助，关羽兵不过五万，将只关平、周仓，此番定要胜了关羽，直取成都！”众将皆齐声道：“谨遵大将军号令！”
却说关平败回营中，将经过如实告于关羽，关公大惊道：“张辽引军到此，法正休矣！”关平道：“河北军势大，又得孟获相助，我军不过五万之众，又无险可守，实难与之匹敌，不如避其锋芒，绕过绵竹，返回成都坚守，在命快马飞报伯父，伯父知成都势急，必引兵来救。父亲以为如何？”关公叹道：“此行虽善，然河北军人马不下二十万，岂容某绕过绵竹。为今之计，惟有死战耳。某早些时候已命人飞报主公求援，若能拖延至主公前来，或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某惟有以死而报主公也。”
关公为避河北军锋芒，后退二十里重又下寨。张辽得知后笑道：“关云长欲拖延时日以待援军矣。”陈到道：“我军四倍于关羽，何不一举破之。”辽曰：“关云长骁勇异常，乃世之虎将也，我军虽众，亦绝不可小觑。况主公惜兵如命，若因一关羽而徒增伤亡，便是你我胜了，日后主公定会责怪。因而，你我需再思良策方可为之。”邓艾道：“艾与关羽交战数日，关羽有勇有谋，虽仅五万之众，若无缜密良策，恐难使其中计。依艾之间，不若取淮阴侯十面埋伏之计，谅那关羽再是骁勇，亦无法与楚霸王并论，况大将军与叔至武艺皆不在关羽之下，若关羽中计，定可一战擒之！”张辽大喜道：“何为十面埋伏之计焉？”邓艾道：“绵竹东约五十里有一山，名曰鹿头山，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大将军可先在此伏下人马，只需将关羽引至此处，四下伏兵尽出，定可生擒之。”张辽道：“关羽多智，岂能轻易诱之。”邓艾道：“此着却需大将军与叔至、孟获三人同往方可。”张辽道：“此何意焉？”邓艾道：“关羽孤傲，视天下英雄皆为草芥。又深恨叔至，如今蛮王亦投了我军，关羽亦恨蛮王入骨，大将军自不必说了，乃‘贼首’也。若大将军三人先后前去诱敌，关羽必中吾计。”张辽笑道：“邓士载此计妙极，不如且让某这‘贼首’先去如何？”众人皆大笑不止，陈到道：“既如此，到便为后者，蛮王次之如何？”孟获道：“敢不从命，但凭将军驱使便是。”张辽主意已定，令邓艾前去鹿头山设伏，余下皆按邓艾之计而行。
二日后将近午时，张辽引军叫阵，关羽领军尽出。辽道：“沓中已属我家主公，成都指日可取，云长兄何故螳臂当车。”关羽道：“关某与刘皇叔、张翼德桃园结义，誓同生死，其中恩义，又岂是尔等之辈所能知晓。张文远若真念及旧情，便再勿多言，且放马过来便是！”张辽不禁摇头道：“云长兄何故如此执迷不悟哉！胡子昊何等明主，云长兄偏要专事刘备，亦不知是刘备之幸，亦或主公不幸也。”只闻关羽又道：“张文远莫再私下枉论是非，你我皆上将，今日何不便在这绵竹城下一绝高低！”张辽道：“正有此意，云长兄且小心了！”关羽冷笑道：“勿需汝来操心！且吃吾一刀！”言语间，青龙偃月刀已然送出，直欲一招将张辽劈于马下。张辽岂是泛泛之辈，见关羽刀快，亦抖擞精神舞刀相迎。张辽本可与关羽战至少一百五十合方可落下一筹，只因心中有计，战不及二十合即佯装败走。关羽明知是计，却拍马赶来。张辽往东策马奔出二十里，陈到早已等待多时。陈到让过张辽，专候关羽。须臾关羽杀到，陈到曰：“关将军何往？某陈到在此等候多时！”关公道：“此便是尔等伏兵乎？”言讫，拍马即来战陈到，到不慌不忙，举枪迎上，二十余合过去，关羽怒道：“背主之贼，有何面目与某一战！”陈到亦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陈到无愧于心！”关羽道：“强词夺理！今日定取汝首级！”又战十余合，陈到却道：“云长此时愿降尚不失良机，若再如此固执，悔之晚矣！”关羽大怒道：“无耻之徒，何须汝来教我！”陈到无奈道：“到虽已降胡，却实不忍关将军受戮。实不相瞒，此去前方乃鹿头山，那邓士载正伏下一军，欲取云长首级也。”关公道：“休要言语激我！纵是龙潭虎穴，关羽又有何惧哉！”陈到见关羽已然恼怒，知其已中圈套，遂道：“云长不听吾言，切莫后悔。陈到去也！”言罢，引军回撤，关羽复又挥军追杀。约三十里上下，隐见一山耸立，周仓上前曰：“此即鹿头山也，西去便是成都。”关平亦道：“山上关隘已为河北军所夺，领兵者正孟获也。”关羽闻之大怒道：“番邦蛮夷竟也欺我乎！”遂不顾关平、周仓，率一队人马杀奔上山。孟获瞅得仔细，见关羽飞至，令弓箭手居高临下射之。南蛮兵所带弓箭，箭头皆喂有剧毒，蜀军中箭者无数，死伤惨重。关羽亲冒箭矢率军夺取关隘，背后关平赶来道：“父亲，张辽引一军杀来。”周仓亦赶来道：“陈到引军复又杀来。”关公此时仍是不慌道：“切勿慌乱，待杀上关去，取了孟获首级，依关拒敌即可。”关平、周仓奉关公号令，领军强取关隘。南蛮兵不善防御，不及半个时辰即抵御不住。孟获大声喝道：“邓士载为何还不现身！”正左右难支之时，蜀军阵后大乱，左有张辽，右有陈到引军杀到。关羽急命关平、周仓二人率军阻拦，己仍攻取关隘。孟获得张辽、陈到相援，蜀军攻势立减。孟获只见张辽、陈到，却独不见邓艾，不由骂道：“口吃小儿，几误某也！”心中不知已骂了邓艾几许。
两军自午时时分厮杀至傍晚，关平、周仓哪里是张辽、陈到敌手，山上关隘亦无法攻下。蜀军人困马乏，关平道：“父亲，平儿总觉哪里不妥。”关公道：“有何不妥？”关平道：“河北军二十万众，我军只五万，河北军占尽地势，若四面强攻，我军早已溃败。然河北军似乎有条不紊，并不急于一时，恐其中有诈也。”关公笑道：“是欲生擒汝父也。”关平大惊道：“若如此，儿愿与周将军死保父亲杀出重围。”关公道：“吾儿真以为父亲能杀透重围焉？自张文远来时，父亲便知今日早晚来临，吾已报死志，只是累吾儿与周仓与某同死矣。”关平泣曰：“平儿誓死追随父亲！”周仓亦曰：“自投关将军以来，无一日不思伺候左右，今日可与君侯同死，周仓此生足矣！”关公道：“今日有汝二人相伴左右，关某幸也！”三人相视而笑，河北军却四面杀来。原来邓艾早就伏在山中，直至蜀军疲惫不堪时方才引军杀出，蜀军苦战一日，水米未进，此时河北军如潮般杀来，胆怯者皆弃甲投降，一时间蜀军投降者不计其数，孟获亦杀下山来。河北军将蜀军百余残部围在当中大喝：“关羽早降！”关羽冷笑道：“痴心妄想！”陈到不忍见关羽结果如此，将千牛卫交于张辽，转身退出圈外。张辽却不得不发，挥手示意，千牛卫一拥而上，关羽及关平、周仓皆死于阵中。
关羽既死，绵竹再无蜀军，张辽驻军绵竹，使邓艾先行。邓艾曰：“出征之时主公曾言，先入成都者为首功也。艾年少无知，怎敢先行。”张辽道：“主公虽有此言，亦另有一言，即入成都者必邓士载矣。辽身为大将军，怎可违了主公之意。况我三路大军入蜀，至沓中为关羽所阻，若无邓士载奇袭阴平，何来今日之势，士载不必推辞。”邓艾见张辽主意已定，便不再推辞，只跪于阶下道：“大将军之恩，艾至死难报，日后大将军若有差遣，艾定粉身碎骨，舍身相报也！”张辽道：“望将军早日得了成都，待主公来时，再与将军庆功！前几日主公来信，言剑阁战事不顺，吾却领兵前去襄助主公。”邓艾即拜别张辽，领所率本部五万士卒过了绵竹，往成都而去。
关羽命丧绵竹，消息传到成都，上下一片哗然。刘禅急召集文武商议。却不知刘禅如何应对邓艾大军，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