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的灵力仿佛无数剑刃落下, 每一斩都携带着逼人的锐意, 磅礴的黑影从幽昭身上蔓延, 潮水一般防御抵抗着神兽的灵力与剑意。
缪宣掐住玄魔喉咙的手原本就是虚招, 在他的剑影落下那一刻立刻松开,直接将玄甩了出去。
不论是缪宣拧咽喉的手又或者天空与冰湖中崛起的剑意,玄什么都不在乎,他只看到了凤凰要将他推走。
“为什么!!!”玄的眼瞳黑沉一片, 可怖的纹路出现在他的面庞上,此时他哪里还是那个小兽一般撒娇的青年,他俨然已经成了恶鬼邪魔, “老师!为什么?!”
缪宣可不会理会他的质问,他珍惜这拉开的距离,迅速后退的同时灵力不要命一般倾泻而出,重重剑影压迫而去, 仿佛唤醒了冰湖中最原始的力量。
玄的胸口绽开鲜艳的血花——缪宣原本就在这里开了一个口子, 这一次的攻击再添重创。
虽然玄是以灵魂的状态存活的, 但是他仍然需要依附着肉身,幽昭的身躯正在逐渐成为他的,肉身上的伤害到底还是影响到了灵魂。
玄魔的状态看起来非常糟糕, 但缪宣更甚。
澄澈宁静的冰湖终于被打破,灵力与魔息的碰撞让这里彻底面目全非, 缪宣看着这一切,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记忆也破碎了。
玄仍然在追逐着他,但是这一次, 缪宣不再躲避了。
缪宣抽取着凤凰身躯中的灵力,全部化作进攻的剑光,玄试图困住他,但他的魔息无一不被锐利的剑意斩裂撕破。
魔息的入侵让虚弱与溺水的痛苦越发明显,缪宣能看到自己的血条正以一个恐怖的速度下降,差不多了……差不多是时候了,让一切到此为止!
系统只敢小声呜嘤,他从来没有见过秒哥这样凶狠地搏命,这样冷静又疯狂,眼里计算的只有输出与伤害值。
被斩断的双翅到底是唤醒了缪宣内心深处的暴戾。
也许在生理状态上缪宣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在精神上玄魔却已经彻底疯狂。
玄在手握冥晶的那一刻起寻找凤凰就成了他的执念。他眼睁睁看着凤凰无数次展翅离开,留下怎么都追不上的背影,于是玄付出了一切去留下他的白凤。
但即使折断了翅膀,但凤凰依旧要离开。
为什么你要走!为什么??!
怎么样才能让你留下来?我到底要怎么做?!
铺天盖地的黑影盘旋着涌起,清净的灵息化作剑光炸开,在黑幕上留下无数创口。
同样庞大却南辕北辙的力量不断地争锋纠缠,它们到底是分出了胜负,但也彻底毁掉了昆仑山巅,将无尽的冰湖融了个透彻。
玄武的遗蜕被掩埋在无数落石冰雪中,而天灾一般的雪崩直落至昆仑山脚下的,融化后又化作洪水泥流,宛如不祥的预兆。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力量震荡全部消失,昆仑山顶重新归于死寂。
魔族魁首那奇怪的纹路消失了,除了那对正常人来说过于夸张的伤势,玄魔现在看上去又是一个俊美威严的君主。
浓稠腥甜的液体浸湿了玄魔黑色的衣袍,,他捂着胸口的创伤,一步一步走向远处的雪地。
在这片新雪上,折翼的白凤坠落于此,他银白的长发散乱地批下,鲜嫩的殷红洇湿了他的白袍。
那抹向来颜色浅淡的嘴唇终于变得艳丽无比了——它被染上了猩红色。
玄跪倒在凤凰身边,他痴迷地望着雪地上的青年,良久后低哑地笑出声来:“真美啊……这样,老师就不能飞走了吧?”
玄伸手搂住凤凰,紧紧地将他嵌入怀里:“老师一定很痛吧?所以不要再挣扎了,留在我身边就好,不论老师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的。”
缪宣咳嗽得厉害,他能感受到身躯内的力量随着血液的流逝而消失,于是他任由玄魔抱住自己,同时抬头瞅了瞅两人的红蓝条。
玄魔的红条见底了,但是他的蓝条还有好长一截,而他自己的蓝条已经濒临告罄,血条——见底了,很好。
10点血、9点血、8点……
“这一次真是太危险了,要让老师的魂魄也和我的在一起才行。”玄魔紧紧抱着缪宣,仍然在自言自语,“这样才能永远都不分离……”
5点、4点、3点——
“玄。”缪宣轻声笑了笑,“等我来取你性命。”
玄魔笑了:“好呀,如果这是老师想要的东西,我——”
玄魔的声音突然开始扭曲,最终戛然而止,可怖的纹路再一次爬上了他的面孔,他紧紧抱着怀里的青年,不可置信。
凤凰在他的怀里,失去了性命。
玄魔垂下头,紧紧盯着凤凰的面庞,他俯身在凤凰的肩窝中埋首,浑身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老师?”
“老师……?”
“老师,你去哪里了?”
白凤当然不会再回答他只言片语,凤凰的额头上那图腾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目,紧接着耀眼的白光炸裂开来,白金色的火焰猛然从中跳跃而出——火焰从凤凰的图腾中诞生,而凤凰的图腾在此刻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光辉。
这火焰是这样炽烈,几乎在顷刻间就将凤凰的尸骨焚化,它是真正的谢幕人,为灵力干涸的主人告别。
凤凰死去了。
—————
最后一位神兽陨落。
四海八荒广袤无垠,其间无数封印在此时同时震荡,它们失去了强大的管理人,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惶恐。
仍然在赶路中的猰貐坠落到了地面上。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颓然的封印。
猰貐没有学过推衍,玄武也不会让他学习这个,他只有妖族天赋般的直觉,除此以外就是对小凤凰的格外在乎。
而此时,心脏在他的胸腔中像是被拧碎了一般地疼痛,要知道即使是在大荒北知道封印动荡时他也没有这般恐慌惧怕,但是这一次……这一次——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那是凤凰啊!那是天穹上高傲的神鸟,羽翼展开能媲美太阳,他这样强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陨落呢?
猰貐不相信,他也不会允许自己相信的,他驾驭着风雷一路往昆仑赶去。
然而越是靠近昆仑魔息就越是浓郁,那山脚下的荒芜与泥泞,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是神兽居住的神山。
魔息在幽地上恣意,哭嚎在幽国上翻腾,猰貐看着这一幕内心却出奇地平静,他什么都感受不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上山。
不管上山有什么,他都要立刻上去。
—————
缪宣睁开了双眼。
死亡不是什么有趣的经历,但是每一次体验的濒死感受都能给他带来长久的体悟。
缪宣原本以为自己应当在昆仑山巅苏醒,又或者一睁眼就见到玄魔之类的场景,但他没想到这一次直接就跳到了奇怪的地方——一个本不应当出现在洪荒世界中的酒楼。
砖石搭建的墙壁,厚重沧桑的门板,木材简单雕刻的桌椅,窗外来来往往笑闹的人群,浅淡又好闻的茶香……
这里是,哪里?
【秒哥!】系统的声音从缪宣的肩膀上响起,他垂头,看到了一只毛皮顺滑的小狐狸。
缪宣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统儿……”
【秒哥!我们好像又到梦中啦!】系统很兴奋地立起身,扭着他的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这一次是刺客英雄李白对吧!】
缪宣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白袍和银色的长发,愣了愣:“……似乎是的。”
这栋古老又充满活力的建筑物外竖着高高的旗帜,缪宣仿佛在那里见过这种旗,上面用浓墨书写“酒”与“茶”。
木头做的八扇大门向外大开,门内是布衣人忙忙碌碌,也有各色人坐在木桌边,手中拿着茶杯或者酒杯。
缪宣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能看到他们的动作与颜色鲜艳的衣着,但是他看不清他们的五官和面孔。
那上面仿佛蒙着雾气一般。
“客官您可算来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弓着身从酒楼中迎出,他穿着青色的布衣,肩膀上搭着汗巾,对着缪宣大声道,“您的兄长在二楼等您呐!”
他的声音有些浮夸,但那满满的市井气息缪宣并不讨厌。
于是缪宣跟着他走进了酒楼,一步步踏上了深红色的木楼梯。
酒楼的二楼也是一样热闹,有面目模糊的女子端着琵琶弹唱,妩媚歌声珠圆玉润,凝脂手腕玉润珠圆。
这酒楼不小,二楼的墙壁上整整开了扇窗户,缪宣一眼就看到了最当中的那一扇窗,那窗边坐着一个懒散的男人,他背对着他,一手支棱在窗棱上。
那身白红交杂的衣袍与栗色的短发,是缪宣再眼熟不过的样子。
似乎察觉到了等待的人到来,那男子转过身来,他的手仍旧搭在窗子上——这种半个身体向后转的扭曲姿势在他身上是那么理所当然,甚至还有几分风流快活。
男人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折来的草叶,笑得吊儿郎当:“你来了?过来坐。”
作者有话要说:大白鸡:谢天谢地我终于出来了
大白鸡:来来来,小兄弟,我们来心理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