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救了我的性命, 我也不瞒着您。”秦越紧紧抓着披在身上的外套, 手背上青筋条条蹦起, “我要杀死百里刑, 不论用什么方法。”
缪宣心情复杂:“哪怕变成和百里刑一样的人?”
秦越:“……是。”
缪宣:“无论用什么手段,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么?”
秦越:“老师,连您也不能够阻止我,为此付出性命也好, 良知也罢,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了的恶鬼,我要复仇。”
虽然发情期没有结束, 但是浑身覆盖着鳞片的秦越已经和缪宣记忆着的少年截然不同了,他甚至连双眼都变为金底竖瞳,声音也变得沙哑。
他的眼神、他的动作,无一不在诉说着决心。
没有人能拦住他的复仇, 缪宣也不行。
实际上秦越能坦诚地告诉缪宣他的想法, 这足够令缪宣惊讶的了。
“如果……有其他的方法呢?”无数个念头在缪宣心中划过, 他问,“如果有别的方法可供你选择,不需要你去吃掉无辜的人呢?”
“那么我当然愿意。”秦越抬起头, “老师,如果能好好活着, 谁又愿意成为恶鬼呢?”
缪宣单手撑住了额头,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从心底升起。
秦越是这个的目标一,他的阵营与百里刑完全相反, 那么他是否能够被信任?如果再加一个双保险……也许可行。
时间不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缪宣问:“假如那个方法的代价是你的名誉、你的性命,你将一生隐姓埋名、颠沛流离……你还愿意吗?”
秦越:“我愿意,我的这条命,本就是赚来的。”
缪宣:“那好,我帮你杀了百里刑。”
秦越震惊:“老师?!”
“你既然知道‘吞噬’,也知道百里钺他们的身上也有着这血脉,那么你应该能猜到百里刑对他们的安排。”缪宣顿了顿,“既然你不愿意让百里刑再变强,我也不允许他杀死我的弟弟妹妹,那么我认为,我们在杀死百里刑上没有歧义。”
秦越内心无比复杂,他再一次认识到了弟弟妹妹对于百里宣的重要性:“可是……只要这血脉存在,杀戮就不可避免。”
“那又如何?我只能限制着我弟弟妹妹”缪宣摇了摇头,“再长远的事情就不是我能安排的了。”
秦越皱了皱眉,他并不觉得百里宣能限制住那几人,虽然百里镜被救活了,但是那三兄弟都是不折不扣的凶兽,他们能不动手?
缪宣看着他疑惑的表情:“秦越,如果我能保证杀死百里刑,你能帮我束缚住他们吗?”
秦越:“什么?”
“你能做到的吧?”缪宣看着他头顶每时每刻都在飙升的血条红条,“你的力量此时应当已经超过了百里钺,而你的发情期还远远没有结束,你还能变得更强,你能够束缚住他们。”
秦越难以理解:“可是你既然能杀死百里刑,为什么不自己去束缚他们?!”
那当然是因为我杀了百里刑后就“死”了呀。
缪宣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我的枪只能杀人,我需要你的承诺。”
秦越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只要不是阻止他向百里刑复仇,百里宣的每一个要求他都会答应的。
秦越:“老师,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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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哥不回家。
百里镜不开心,百里镜要丧丧。
不知道那一天百里戈和宣哥说了什么,宣哥当夜就没回家,过了两天给她一条信息后直接屏蔽了自己的终端。
百里镜看着终端列表里一大串的【链接失败】,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有宣哥在,家里的气氛简直糟糕透顶,百里刑每天占据公共地区,百里钺和百里戟在刻意地相互回避,百里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她哪儿都不敢去,生怕触了几个哥哥的霉头……他们几个残暴起来顶多就记得留她一条命。
其实在最开始的几天里百里戈和百里钺闹得很凶,后来百里戟也加入战场。
百里镜之所以知道这一回是百里戈的错,就是因为他犯了众怒。
竟然引得百里钺和百里戟联手了……
这得是多大的事儿啊!
百里镜查过了,宣哥曾经的弟弟妹妹们的忌日是在夏末,而宣哥却在这时候跑去军部的公墓,还一留就是七八天……
而且百里刑还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但他就是不说!
百里镜很难过。
成年是一道分水岭,分水岭后的世界她如今没有接触的资格,而宣哥……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呢?百里戈又做错了什么呢?
为什么不回来呢?为什么不问问我们呢?
宣哥,我们也长大了呀,我们不能够帮你承担吗?
如今这个家这么糟糕所有人还是凑合着在一起过日子,不就是因为谁都知道,宣哥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吗?
就在这时,百里镜的终端亮了起来——主宅的大门打开了,宣哥回来了!
她特意把终端和大门连了起来,一旦宣哥回来终端就会有通知。
百里镜开开心心往大厅跑,结果发现她还是最后一个到的……
啊这群大辣鸡
几天不见,宣哥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任然很温和,但是他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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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宣送走秦越后大半夜回家,他原本还觉得把生活助理叫醒有些不地道,然而一打开大门看到了五双属于冷血动物的眼睛。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缪宣:……
这个时候倒是都来齐了。
缪宣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你们都不睡觉的吗?”
“哇!”百里镜呜哇一声就往缪宣的怀里扑,“宣哥你都不回家!——”
缪宣看着香香软软的妹妹,到底是说不出重话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毛球球放在小姑娘的发顶上:“我很抱歉……”
百里镜把毛球球抓在手中,抓着缪宣的衣摆摇了摇:“不是宣哥的错,宣哥不要和我道歉。”
“好。”缪宣摸了摸百里镜的脑袋,却也没有做出承诺,“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小镜也要早些睡。”
缪宣越过百里镜向大厅后方走去,小姑娘忐忑地转身,紧紧抱着怀里的小毛球,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哥哥的背影。
再那一刻她模糊地觉得……宣哥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百里戟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哥。”
缪宣朝他摇摇头,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不早了,回去睡吧。”
绕过百里戟,缪宣一步步走向百里刑,在他进过百里戟身边的时候,百里戟侧身:“做好决定了么?”
缪宣暂停住了迈出的脚步:“……嗯。”
“!”百里钺瞳仁猛地一缩,正想转身拉住百里宣,却发现身边有人拉住了他。
是百里戟抬手压住了他的肩膀,他对他做了一个口型:“百里刑。”
百里钺的胸膛剧烈起伏,最终还是没有转身。
缪宣:“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今天没有了,确实是很晚了。”百里刑含笑看着缪宣,突然问道,“小宣,你最喜欢的坠子呢?怎么没有戴着?”
百里戈放在口袋里的手猛地一紧!
他的口袋中,不仅有挂着坠子的合金链,还有一片片被洗干净的碎片,以及一只洗不去血迹的小狼。
缪宣在听到“坠子”的那一刻,这几天来的郁气一涌而起,他突然转身,眨眼间已经从腰带边抽出了一柄匕首,直接划向百里刑的脖颈!
一声瘆人的尖锐声音应声想起。
百里刑脖颈上的鳞片被划出了一道白痕,而缪宣握着匕首的手腕也被百里刑抓在了掌心。
那一刻仿佛火星靠近了引线,几只小百里同时暴露出了他们的进化种特征。
只要缪宣一有动作,他们无疑会同时暴起,就连最怂百里刑的小姑娘也已经双目冷漠,右手摸到了后腰——她在那里别着枪。
毕竟都是战斗本能极佳的爬行纲进化种。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缪宣狠狠收手,单手挽了一个刀花,将匕首“噌”一声收回了刀鞘。
“百里刑,适可而止。”缪宣偏过了头,不去看百里刑的表情,“我们的事情,明天再说。”
百里刑轻轻摸了摸鳞片上的痕迹,看着周围的孩子们,低头笑了:“好啊……晚安。”
“晚安。”缪宣说完,径直往前走。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百里镜提起毛毛转身就从大厅的阴影中溜了,而百里钺与百里戟转身向截然相反的两个分开,至于百里戈,他端着口袋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厅里只剩下百里刑一人,他抬头看着穹顶上的巨龙,笑意逐渐落到眼底。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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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
缪宣带上狙击枪往楼上走。
百里钺果然等在他的门口。
“宣哥。”他背着光,唯有一双翠瞳格外明亮,“你能够不要管我们的事吗?”
缪宣:“你也知道了?”
“嗯。”百里钺沉默了片刻,“你离开家里这么久,不会只是因为百里戈的任性,只能是你知道了我们血管里的天性……宣哥,不要介入我们的猎杀。”
缪宣:“因为我没有立场?”
“怎么会呢?”百里钺抬起头,“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哥哥……”我只是再也不想看到你为了我流血。
“小钺,不需要担忧。”缪宣道,“这是我做出的选择,我承担一切后果。”
“可是我们不需要!”百里钺突然爆发,“宣哥!我们不需要你的介入!这同样是我们的选择,不论是死是活,最后是谁活下来,我们都是愿赌服输的!”
“这是进化的选择。”百里钺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恳求,“宣哥,袖手旁观好吗?”
“进化的选择?”缪宣反问他,“你觉得这是进化?”
百里钺确实是这么想的:“是的。”
缪宣表情复杂:“你也在远东战线待了几年了……你可知道,你们现在这样子,和兽潮中的进化兽没有任何区别。”
“那又怎样?”百里钺不服,“它们是进化的失败品,仅此而已。”
理念的分歧根本不是几句话能理清的,百里钺的观点浓缩了这个时代的影子,一个人怎么可能摆脱时代?那实在是太难太难,几乎没有人能做到的。
大概唯有秦越那样得了前世记忆的人,缪宣这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方才能跳出时代的背影。
缪宣无话可说,他根本无法劝阻百里钺,百里钺也说服不了他。
也许在他眼里他的举动也是多此一举吧?
缪宣只能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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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宣最后还是去找了百里刑。
实际上他一直都没能弄明白百里刑到底在想什么,要是说他想要化龙,那么完全可以在最开始就一个个杀死他的孩子们;但要是说增加猎杀的乐趣,那么他暗示他可以阻止猎杀,这又是几个意思?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要做的只有杀死百里刑就够了。
这一次,百里刑难得的没有坐在办公桌前。
他站在窗户后,看着远处的山峦。
缪宣推开门,百里刑没有转身:“小宣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缪宣直接说了:“阻止猎杀,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果然选择了阻止。”百里刑低声赞叹,“真是温柔的大哥啊。”
“至于代价?”,百里刑缓步向缪宣走来,低声道:“我从未想过,要让你付出什么代价。”
就在缪宣已经准备好了再被他按在地上摩擦一回,手都扣住大狙的时候,百里刑突然一把按住了他的后脑——
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秒哥:离婚!你还敢这样搞我们就离婚!
百里刑:……
百里刑:不敢了不敢了,我错了我错了,要亲亲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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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