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临近开幕,会场上极为喧闹,议论纷纷。
“令狐贤侄,叶居士重出江湖,此事是真是假,你可知晓?”冲虚道长看向右首边的令狐冲。
早在二十年前,岳不群浑身内力为叶锋所吸,变成废人,回到华山后,他便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令狐冲。
此次前来少林,便是他带队,岳不群已退居二线,不曾到来,倒是宁中则,因叶锋的原因,她也赶了过来。
令狐冲而今已有四十,执掌华山二十年,浑身透着股冷静、镇定,整个人沉稳许多,事事全都从华山派出发,再不是那个潇洒不羁,肆意结交魔教中人的少年。
二十年的时光,掌门的重担,终于将这少年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中年人。
生活的残酷,莫过于此。
更残酷的地方在于,他自己根本未曾察觉丝毫。
令狐冲心中暗道一声惭愧,冲冲虚道长拱了拱手,道:“回道长话,在下也不知。不过此事多半是真的,嵩山派狄掌门便是为他所杀。东方教主虽也有此实力,但却绝对不会这么做。”
杨莲亭,这是偌大江湖心照不宣的原因,他为正人君子,却不屑于说,不能接受是一方面,再有便是不愿背后说人闲话。
冲虚道长点了点头,抚须微叹,道:“近年来,空道盟主一力压天下,天下不敢言。恒山派诸位师太,全都成了阶下囚,教人心痛。”
令狐冲脸上闪过尴尬之色,拱手低声道:“晚辈惭愧。”
华山派的根,同样也是道,但为了门派上下着想,令狐冲却不得不低头。
冲虚道长却摆了摆手,道:“令狐贤侄现为华山派掌门,凡事自然以华山为重,各人选择不同罢了,这却没什么好说的。贫道只是想,待会儿恒山派诸位师太,还希望令狐贤侄能开口求情……”
令狐冲神色一正,凛然道:“自该如此。便是空道盟主怪罪下来,晚辈也要仗义直言,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冲虚道长满脸欣慰地点了点头,轻叹道:“贫道果真没有看错令狐贤侄,但却想错了方证大师,哎……”
今日之事,虽然早已脱离了方证的掌控,但他站出来说几句话,却总是可以的,可为了少林独步天下,他终究没有出面,即便今日这等大事,也在闭关修禅。
就在这时,忽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武林盟主到,武林大会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咚的一声,厚重的钟磬之声响起,足足敲了十三下,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僧人,方才二十余名方字辈的得道高僧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空道盟主,万岁万岁万万岁!”“空道盟主,千秋万载!”“少林威武,少林威武!”那年轻僧人方才走出来,现场立即响起山呼海啸的呼喝声。
那年轻僧人,正是空道,当今江湖最炽手可热,同时也被誉为“三百年来第一人”的绝顶妖孽。
最近,因为叶锋的重出江湖,这一句话又衍生出了一句,组在一起便是:“三百年来第一人,纵是邪帝亦不如。”
空道年方十七,眉清目秀,肌肤白里透红,宛如凝脂玉般。
他身着月白色袈裟,手持金刚伏魔杖,一举一动,飘逸灵动,极具仙风道骨,便似天人下凡,只是瞧着,便觉如沐春风,心中说不出的平静祥和。
空道面向众人,微微一笑,寒暄起来,引得他麾下信徒几近癫狂,状若后世追星粉。
寒暄过后,他也没有废话,微微一笑,直接道:“方圆师叔,请将恒山派诸位师父带上来。”
“是。”
一位老僧应了一声,跟着喝道:“带恒山派定逸、仪和、仪清……”不多时,一阵叮叮当当声响传来,二十来名恒山派门人被带了上来,手上、脚上全都是铁链。
恒山三定,定静、定闲两人早已圆寂,只剩下定逸师太。
她十年前,便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仪清,当今恒山派中流砥柱的,便是仪字辈的高手,基本全都在这儿了。不在这儿的,便是被杀了。
空道冲定逸微微一笑,道:“定逸师太,多余的话,前几日小僧已经告知,便不再多说。只问你,恒山一派,是否肯信仰我密宗金刚界?”
定逸师太憔悴不堪,这段时间的牢狱生活,更大大折损了她的健康,现在不过五十斤,就像是没有肉,肌肤挨着骨头般,形态凄凉,让人不敢直视。
此方世界乃是由笑傲演化而来,叶锋之后,朝廷形同虚设,各大门派划分神州大地,如恒山派疆域信仰的便是佛宗,却非密宗金刚界。
空道要的,也并不是恒山派,而是恒山派庇护疆域的百姓,这才是大头。
定逸师太冷冷一笑,道:“老身早该死了,你以为还会怕死?”
空道似是早有预料,一点没觉意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既然定逸师太一心求死,那小僧便成全师太,阿弥陀佛。”
众人一惊,这就要大开杀戒了?
“等等!”令狐冲霍然起身,抢身而出。
“令狐掌门有什么要说的?”空道微微一笑,恬静淡然。
令狐冲冲空道拱了拱手,转向定逸,劝解道:“定逸师太,在下向来仰慕恒山派诸位,只是形势不由人。再者,空道大师并非魔教,为的也是这天下苍生,师太何必拘泥,难道当真因为师太一人,致使恒山派覆灭?”
“闭嘴!”
定逸冷喝一声,怒目相向,呵斥道:“令狐冲,你年少放荡不羁,可本心却不坏,现在你做了华山派的掌门,倒是学会阿谀奉承了?他是否为天下苍生考虑,暂且不提,我定逸却连相信菩萨还是佛祖的自由都没有,这般强人所难,不是魔教还是什么?”
令狐冲面上一滞,闪过一丝羞愧,冲定逸拱了拱手,转身退了回去。
“哎……”
回身之际,他轻轻叹息一声,却不知是叹定逸的冥顽不顾,还是在叹自己的改变。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终究只存在想象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