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咆哮着向前跃动前行,毫不畏惧地迎接骑士们的冲击,巨大的獒犬在它们的身边奋力奔跑,他们把粗糙的矛举起,像标枪一样投出去,长矛飞向空中,在落下刺穿胸甲的时候,一个骑士从马鞍上摔了下来。
骑士们放下骑枪,两支部队正面相撞,领头的人马兽落在了卡达斯晨星链枷带尖刺的球下面,它的头骨粉碎了,奥兰多的盾牌被一根粗糙的矛刺穿,而他将骑枪刺进了一头野兽的脖子,用尽全身的力量刺穿野兽的躯体,人马兽应声倒下,鲜血从致命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獒犬狂吠着,伸长脑袋咬住了战马的脖子,但那匹强壮的战马却把它们踩在蹄子下面,一把斧头猛击在奥兰多右侧骑士的头上,但只砍断了他头盔上的金属装饰,那人在马鞍上摇晃了一会儿,还击将人马兽击倒。
骑士们从敌人中间猛穿过,把兽群推挤到一边,用骑枪与长剑作战,兽群的咆哮震耳欲聋,但骑士们勇猛地战斗着,一把带锯齿的刀刃击中了奥兰多的胸甲,虽然无法穿透他厚重的战甲,但他还是被冲击力震住了,他用枪托猛击野兽那张咆哮的野蛮面孔,然后一旁的骑士用剑刃劈开了它的喉咙。
在骑士们的侧翼,侍从们娴熟地拉开他们的弓箭,一支接一支的箭射中那些在骑士冲锋中幸存下来的野兽们,两支支箭射穿了一头人马兽的腹部,一只獒犬被箭杆从它的脊椎处贯穿,尖叫着倒下。
骑士们转过身来,他们损失了六个人,杀死了近二十只人马兽,还有十几只獒犬,这占了这些野兽们的小半,令它们不算高昂的士气有些动摇,但后方另一队人马兽正在逼近,这让他们不可能去追上去将落在身后的野兽屠杀殆尽。
卡达斯男爵高声命令着,准备试着让骑士们对抗新一轮的攻击。
“等一下。”玛格丽塔喊道,她的声音充满了威严的命令性,“不用向它们发起攻击。”
骑士们服从地勒住缰绳,少女们从他们身边挤过去,以便看清正在逼近的敌人,他们离这里不到一百步远,正迅速地逼近。
不合常理的,玛格丽塔从她的白马背上落下来。
“玛格丽塔,这是——”奥兰多开口,但他的话被一只举起的手制止了。
骑士们在不安中伫立在那里,少女弯下腰,脱掉了脚上的鹿皮靴,她赤着脚踩在地面,冰冷潮湿的泥浆从脚趾间渗出来。
奥兰多神色不安地拖着逼近的兽群,现在它们离这里不到五十步。
玛格丽塔开始吟唱,她的声音低沉,聚集的节奏在骑士们听来是陌生的,战马们也许感觉到主人的紧张,开始用蹄子跺着潮湿的泥土,摇着头低声呜咽。
奥兰多拍了战马的脖子,低声说了几句类似安慰的话,但他的眼睛紧盯着敌人,它们已经离得很近了,甚至他能辨认出具体的细节,他可以看到骨头间发出的撞击声,从野兽角上挂环上的青铜纹路,还有烙印在肌肉和兽皮上的不洁符号。
骑士们握紧武器,敌人正在迅速逼近,如果骑士们继续在原地不动,他们很可能被杀死。
然而,兽群的冲锋开始动摇了,尽管它们拼命挣扎以保持冲锋的势头,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慢慢陷进了浸透水的泥土里。
奥兰多惊诧地望着玛格丽塔,她仍在继续念着咒语,她脚边的地面已经干了,泥土变得像岩石一样坚硬。
淌着口水的獒犬们撕咬着,它们互相攀援,疯狂地想要逃离不断下沉的泥潭,人马兽们愤怒而沮丧地咆哮着,疯狂地扭动试图从泥潭中挣脱出来。
随着每一次用力地挣扎,他们在纠缠不清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其中一头野兽咆哮着向骑士们投掷长矛,但落地时还有有数步远。
几个农民侍从向无力的野兽们射击,在他们射杀了几头后卡达斯男爵命令他们停下以保存箭矢,男爵惊奇地盯着圣杯少女,她继续念着咒语,眼白开始有些上翻。
她的嘴唇变青了,开始呢喃着些什么,奥兰多从马鞍上下来向她走去,但他不敢用手去碰她,因为他怕打断她的咒语会有什么后果。
不出几分钟,这些混沌的兽类就消失了,它们咆哮着沉入了泥潭,而少数挣扎着从边缘爬出来的则是逃之夭夭。
几分钟后,吟诵完成了,她闭上眼向前倒下,卡拉德把她抱在怀里,但她的眼睛忽地睁开,迸发出突如其来的怒火。
“别碰我!”她沙哑地说,眼睛里闪着神秘的光芒,挣脱了奥兰多的手臂,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玛格丽塔很快恢复了镇静,脸色也有些红了,她轻哼一声瞥了奥兰多一眼,返身骑上了她的战马,一旁的朱莉亚和她低声交谈着。
夜间的攻击使在场所有的骑士们都感到不安,但他们不能回头返回营地,不仅仅是来自圣杯少女的命令,而且很可能正有更多的野兽向这里赶来,他们不多做停留,简单安葬了死去的骑士后继续向指引的方向赶去。
深邃的森林蜷伏在山脉之间,永远存在,令人生畏。
他们开始看到了森林在这里和在其他地方一样扩张的证据,远处的一个村庄似乎已经要被隐藏在房屋下的树木全部吞没,一棵病态的橡树不知怎么地从一间茅屋里冒了出来,掀翻了屋顶上湿漉漉的稻草。
一座不大的城堡的黑影隐现在一里格外的山顶上,在奥兰多看来,它就像一个勇敢的骑士一样独自站在那里,向恐怖的森林挑衅,并试图对抗它,但多久之后森林的树木就会覆盖它一个星期?或者更快
城堡里的某些东西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他皱起了眉头,感觉似曾相识,这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感觉,但他无法摆脱。
当他们走近时,发现这座城堡已经毫无生气,看起来像在十年前就被遗弃了,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子在最高的墙顶上迎风飘扬,旗子上的图案难以辨认,常春藤爬满了小城堡的墙壁,城堡被火熏黑了。也许是什么迫使它的主人放弃了它
“我们在城堡前休整一晚,还有喂马。”卡达斯男爵说,农民侍从策马们向城堡快速奔去,提前准备迎接骑士们的到来。
他们把战马拴在在通往城堡的简陋警卫室前的草地上,曾经有一座桥通向城堡正门,但显然它已经腐烂在下面的岩石上了,大门敞开着,沉重的吊门从铰链上松垂下来。
玛格丽塔皱着眉打量着面前破旧的城堡,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旁的朱莉亚似乎感受的更加真切,向自己的姐姐点点头。
奥兰多把缰绳递给加龙洛特的一个农民侍从,皱着眉头朝城堡走去,他朝那曾经充当过护城河的岩石凹陷处望去,想找到一条通向城堡大门的清晰通道,现在这里只有一片很浅的死水,要过去并不难,他用一只手稳住自己,小心翼翼地走下陡峭的斜坡。
他避开了一潭臭不可闻的死水,穿过了岩石密布的护城河,爬上了另一边的斜坡,寒风呼啸着穿过大门,冻得人略有点哆嗦,这让他想转头回去,不过他听见了身后碎石被踩着的声音,转头看见朱莉亚和玛格丽塔也正在穿过护城河爬上来,他赶忙伸出手去拉双胞胎上来。
“这里有些古怪。”他说道。
“早就看出来了。”玛格丽塔拽了拽一旁攀附在岩壁上的爬山虎,一小群飞虫从树叶下飞出。
“小心一点。”朱莉亚说道。
奥兰多点燃火把,他们继续往城堡的院子里走去,马厩和兵营早已废弃,年久失修,奥兰多低头望着院子中央那圆形喷泉上的百合花,水从水池中央的底座上雕刻的一个石头圣杯的侧面溢出来,很明显,它连接着地下的一股天然泉水,但这看起来依然很神奇。
“这里有野兽人的尸体。”朱莉亚指着一片密集的青草与苔藓下方,月光下那里露出一截白色的骨头。
奥兰多走近两步踢了一脚掀开,面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了口凉气,这确实是一具被植物扎根的野兽人尸骨,但更令人胆寒的是这具尸体推开一片草叶后,那些看似土壤的黑色腐质下露出了更多骨头的痕迹,面前这片草坪完全是长在野兽的尸骨上,让人近乎反胃。
金属碰撞的顿挫声在背后响起,奥兰多紧张地回身看去,发现只是和他们一样走进城堡的骑士时稍稍松了口气,也感到安心些许。
他们继续向城堡内走去,爬上外围的一段石阶,通过门板碎裂的侧门走进了这个孤寂的、死气沉沉的城堡,黑夜下他们的身影像幽灵一样走过满是鹅卵石和灰尘的大厅,内部已经被大火烧毁,墙上挂着的家具和油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爬上一段巨大的螺旋形楼梯,来到了顶层,然后沿着一条长长的过道走下去,经过无数空置的、昏暗的房间和死气沉沉的冰冷卧室。
最后,他来到一个拱门前停了下来,虽然冬日的空气很冰冷,但他还是出汗了,同向前方城堡大厅的拱门完好无损并被牢牢关上。
奥兰多不知道门外会发生什么,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心脏怦怦直跳,他回头看了眼,玛格丽塔和朱莉亚向他点了点头,握紧法杖,奥兰多也一手握紧剑柄,他推用力开门,门扉生锈的铰链上嘎吱嘎吱地响起来,摇摇摆摆晃动起来,露出可供通过的间隙,他们侧着身进了其中。
天很黑,但他能看到摧毁了城堡其他地方的大火几乎没烧到这间舞台一样的大厅,墙上满是拱形的窗户,木制的百叶窗在呼啸的风声中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忽然听到阴影里有动静,心猛地一跳,剑从鞘中拔出,黑暗中他看到金属的闪光。
“来者是谁”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回响着,打破了沉默。
没有回应。
狂风吼叫着穿过城堡,听起来像一个受折磨的灵魂的呻吟。
他迈步向前,看见黑暗中又有动静,一滴水滴从天花板滴落在脖颈,从他的背上滚了下来,让他感到些许更深刻的寒意。
死者的不安分的灵魂出没于此吗他又向前迈了一步,然后突然停住了。
你这个笨蛋。他摇了摇头,在远处的阴影中,有一面高高的镜子,它的表面有一条长长的裂缝,破的不成样子又很肮脏,不过他看到的还是他自己的倒影,这让他忍不住想笑起来。
忽地一阵大风吹来,墙上木制的破旧百叶窗忽然来回地开合着,结构嘎吱嘎吱地扭动着,与墙面撞击出与心跳节奏相似的声响,而巨大的落地帷幕在风中狂乱地飞舞起来,风从布匹间穿过时发出幽灵般的呼啸声,月光照亮进来,洒落在帷幕的间隙之间。
在光中,奥兰多与圣杯少女们看见了一把陈旧的战斧插在地上,这把双刃的战斧木制的把柄看起来像是被水浸泡了十年后又在阳光下晒干一样丑陋,战斧的斧刃上满是裂痕与缺口,但又隐隐有一种不可撼动的坚硬质感在其中,这柄战斧被月光照耀的瞬间,无形的深黯光芒流转起来,散发出一股糜烂花瓣的香气。
但玛格丽塔和朱莉亚感觉到了更多更糟的气息,那股糜烂的香气中散发着疾病的臭味,风停下了,四周攀附的植物却在摇曳着,像是被病人在被瘟疫折磨着,肿胀的黑色根茎撑裂了岩壁,一些夏天才有的细微声音在枝叶下响起,空气还是那么潮湿,却更令人窒息的浑浊,就像凝固的泥浆。
“腐化!”朱莉亚惊叫起来,挥手甩出一道绿色的光芒,但那道光在战斧面前炸开了,全无作用,一旁的玛格丽塔则痛苦地扶着额头,似乎在对抗些什么。
浑浊的深绿色在战斧上浮现,接着深入在砖石的地基中间蔓延,好像根茎一样。
奥兰多举起赤诚之剑向战斧逼近,不管到底是什么,既然是腐化之物就得对抗到底。
四周的植物散发出恶意的嘶嘶声,奥兰多走近到战斧前数步的位置,忽然脱力半跪在地上,呕吐欲浮现。
战斧延伸的绿意更加浓厚了,向着奥兰多缓慢涌来,奥兰多咬紧牙关撑着剑站起,准备向前逼近。
“除非你是觉得自己活的够久了,否则最好别碰那把斧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奥兰多惊讶地望去,接着惊喜地看见弥昂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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