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思忠看着两个小辈,心中叹息一声,大帅走得太突然,还未曾将暗卫的机密部署交割出去,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金吾卫对于西川李氏来说意味着什么。
“鹰眼护卫可还在帅府之内?”黄思忠望向李宣盛。
李宣盛有些作难,道:“鹰眼护卫乃暗卫统领,他手下出了这样的状况,母亲有些不满意,于是……”
这林一是金吾卫长,也就是下一任的鹰眼护卫,如今背负了弑主的罪名,连累整个暗卫,西川李氏怎能将帅府的安危交托在这样的人手中。可他们怎知道,金吾卫才是众多将士之中,一击制胜的关键所在。
“鹰眼护卫不应该会做有负大帅之事,大帅虽然身去了,整个西川还得继续拿在手中,难道主公打算将西川拱手让给江北还是江南?”
李宣盛神色一变,问:“老将军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
黄思忠道:“主公听我一言,若是要完全掌管西川,大帅之死就要一查到底,将士们会看到主公的孝心,从而震慑西川,拉拢人心,绝不可小瞧了去。更不要草草将罪名加在金吾卫头上,这将会撼动根基。”
如此说来,还不能一味的将罪责加在林一身上,简单解决李帅的身亡之谜。
李翰在旁边听着,原本对这位老将有些期许,没想到他的眼界之高,超出李翰的想象。若是能将叔父的死查到那些人头上,西川将士必定痛定思痛,奋力作战,齐聚一心。到时候李宣盛只需要振臂一呼,万千军士响应,一举即可收复军心,从而掌握整个西川。
黄老将军在大帅的灵前大哭一阵,终于体力不支,扶到厢房休息。来来回回的好多人,到了晚间,胡夫人累了,回房间休息,灵堂前跪着的只有李翰和兄长李宣盛。
李宣盛今天一直保持着悲伤状态,这时候竟然有些抽离不出,依旧是一副凄凄切切的模样。李翰听到黄思忠老将军今日的一席话,觉得救一亭,为她洗脱罪责,尚有可能,化去了大半的悲伤,这时候也有些疲倦了。
李宣盛见李翰有些累了,想到他一路奔波,从江南赶回来,还未曾休息,心中疼惜这个弟弟,虽然对他名头过大有些不满,见到了,还是觉得亲切,道:“小翰,你来来回回的奔波,已经疲倦至极了,不如先回府上休息,明日一大早再来。”
李翰面色尴尬,大哥这是看到了他有些懈怠,出言责怪了:“兄长未曾言累,翰不过是多走了几日路程,不碍事。”
话说回来,叔父身亡这件事,李翰一直未曾有机会追问,这下还可以请教一下兄长了,于是道:“翰从江南赶回,一路上听说是金吾卫长未尽职责,护卫大帅周全,因而被问罪了。叔父不是一直在荣城,为何会遭人行刺?”
李宣盛也想不明白,虽然母亲曾经去信告诉过他,父帅要远行,却未曾说明何事,只是叫他时刻提防,必要时折返荣城。
“父帅出事之时,我尚在西境布防,鞭长莫及,有好多事都不甚清楚,还是徐良将军向我说明经过。父帅是在临近西楚的边境,一处名叫风波渡的渡口遭遇歹人的伏击。跟着父帅的那些将士全军覆没,只有金吾卫长目睹了父帅之死。而后,赶到的将士见到金吾卫长的长剑插入父帅的胸膛,握着长剑的正是金吾卫长,于是判定是她行凶杀人。徐良将军不敢专断,特意将犯人押挟回城,等候细查。此案颇为复杂,其中并未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不是金吾卫长的过错。母亲很生气,派了人仔细拷问,这金吾卫长始终不肯多言。”
一亭受刑了?李翰气恼又自责,若不是他同意一亭回来保护叔父,怎么会让她牵涉到这样的事情之中。既然不是一亭所为,为何她闭口不言,难道这样就不引人怀疑了,还是她故意如此,难道叔父对这件事有过吩咐?
李翰道:“兄长可曾亲自去见这位金吾卫长?”
李宣盛摇头:“事务繁忙,父帅的丧仪需要立即办理。中原内外的使节都会到访,适时我等需要有礼接待,并且要稳定内政,以防西川内人心离散。先前我一人掌管,几乎没有时间腾出手来,现在倒好,你已经回来了,父帅的事,也应该托付于你,我兄弟二人,理应共同面对现在的局面。”
李翰道:“兄长若有吩咐,翰自当领命执行。此后,兄长就是翰的主公,翰必以君臣之礼侍之。”
李宣盛有意将二人的地位缩减,从而测试李翰是否对西川之主这个位置尚有觊觎,旁敲侧击,却见他遵守礼法,看来母亲所说的兄弟相争,在他二人身上很难实现。
正闭目养神,左右禀报,鹰眼护卫要求见少帅与少将军。
鹰眼被胡夫人囚禁,本是一时之气,李宣盛未曾在李师车手中亲手接管,已经是大患。鹰眼只需要稍微低头,向新主投诚,即便是李宣盛对他还有所责备,也不会大动干戈,毕竟西川暗卫以及各种事宜,还需要鹰眼亲自带他。
李宣盛看向李翰,道:“若现在去见他,是否太早?”
李翰不敢多言,如今兄长为主,他为臣,怎有臣子为君主下决断的,于是沉默。
李宣盛心中早有了答案,见李翰这幅模样,看来他二人已经有了君臣之分了,望向李翰的眼神,多了一丝戒备,他会不会是屈意奉承?
大牢之内,一片漆黑,偶而有虫鼠光临,不过悉悉索索片刻,又趋于平静。木栏之后是重重的铁甲,将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手足尽捆住,手腕一般粗细的铁链子,一头嵌在墙上,另一头栓在中年男人的脖颈之间。他黑白掺杂的头发已经散了,披散下来,平添了几分凄凉。双目紧闭,似乎正在小憩。只不过轻微一点脚步声,立即睁开眼睛,射出两道精光。
走道里,看守的狱卒带着两名显贵,提着昏暗的灯笼,正缓慢靠近。知道这地牢之中多鼠蚁,因为一边在前面带路,还一边吆喝,告知这监狱里的孤魂野鬼,有人来探视了,不可作怪。
跟在他后面的是李宣盛和李翰。李宣盛有意遮掩口鼻,这地下的空气实在是不好闻,带着几分腐败和发霉的味道,直钻鼻子。晚间不过少吃了几口饭,有些恶心的感觉。李翰则不然,对付羌笛的时候,早见识过哪些残忍的折磨人的法子,见着了地牢中的刑具,就跟小儿科一般,难怪抓到了犯人,也未必能够问出什么来。这荣城的监狱是要好好的改造一番了。
鹰眼被关在这里,这是重犯待的地牢,胡夫人此举,是否将鹰眼护卫推到了她的对立面,就算大帅也不能如此对待老臣,何况兄长初掌西川。
李宣盛吩咐狱卒打开牢门,躬亲拜厄,开口道:“鹰眼护卫,受苦了。”
鹰眼凌厉的目光柔和几分,打量着李宣盛,开口有些沙哑道:“少帅。”
李宣盛皱眉,问道:“快给护卫松开这些镣铐。”
狱卒有些胆怯,不敢动手,支支吾吾地拖延。李宣盛瞪了他一眼,狱卒一下子跪在地上,吓得冷汗直冒,颤颤巍巍道:“夫人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准给此人松绑,不准给吃的喝的,他罪大恶极,害死了大帅。”
鹰眼冷冷望着狱卒,并不开口。李宣盛看了一眼狱卒,不忍责怪他,道:“母亲一时气愤,未曾仔细查明白,鹰眼护卫绝非凶手。你也不必担心,快快将他解开,母亲若是后悔起来,怕是要怪你等。”
狱卒半信半疑,掏了半天的钥匙,才将鹰眼护卫放下。鹰眼这几天滴水未进,纵使是武林高手,也已经虚脱了,立即倒在地上,强撑着跪在李宣盛面前。
李宣盛一边搀扶,一边对狱卒道:“准备些酒菜,我要与鹰眼护卫喝些酒。”
李翰见鹰眼这般模样,拿出水袋,递给他。鹰眼看了一眼李翰,毫不迟疑,接了过来,张口一顿狂饮,呼出好大一口气,才道:“感谢少将军滴水之恩。”
李宣盛道:“此处肮脏,护卫同我一起,到外面说话。”
鹰眼拒绝道:“有些事还需要与少帅禀明,少帅到时候再决定是否让鹰眼出去。”
李宣盛道:“何事这般着急?”
鹰眼看了一眼身后的李翰,李翰会意,道:“既然护卫有话要与兄长密谈,我就先到外面等着。”
李宣盛点头,李翰转身就走。现在他们的身份有别,已经不再如同从前,鹰眼的话和西川的密保,以及大帅的惨死有关联?
囚室之中,鹰眼跪下道:“此次大帅远行,是为了西川李氏争夺天下。少帅要秉承大帅的遗志,还天下一个太平安宁。”
李宣盛有些懵,道:“你说什么,细细说来。”
鹰眼道:“此次行动是大帅一年之前部署的,当时臣收到一封密报,其上提到了传国玉玺出现在西楚。大帅本是不信,派我等四处查询,以追根本,也就是一月之前,大帅已经确定了传国玉玺,也就是当年,先朝皇帝托付给国师,以求王朝死灰复燃的传国之宝,确实由宫人带到了西楚。半途之中,遭遇到盗贼,传国玉玺下落不明。大帅此行本是掩人耳目,秘密行事,却中了埋伏。所以臣大胆猜测,西川之中必定有内鬼,此人神通广大,见缝插针,目的就是为了瓦解西川政权。少帅不可不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