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林一亭不懂,李翰不懂,师兄只能苦笑。
“这里是福地的入口,也是唯一的出口,天机道。天机不可泄露,凡过此道者,必能窥见天机。然而……”
师兄话说一半,一亭来了兴致,问:“若是过此能得见天机,是否人人争相至此,求通天之道。”
李翰道:“老子曾说天地不息,自成其道。因而万物之道,从未隐藏,而是呈现成世界,然而窥见其中真理的不过寥寥,何会如此?大约是我们自身的接收能力有限,于是只有大智慧之人才能堪破。”
师兄点头:“确实如此。天机道之内,存世间真理,超越世俗理论,因而过其中之人,常常癫狂欣喜不自知,沉迷不能自拔,一瞬间即可突破自身极限。”
一亭更不理解了,这难道不是更好吗?道:“难道这样不好?”
李翰道:“这样说,我有一解。如若世人一出生个个都是大师,都是圣人,那世间就不存在经历的意义,人生也就无趣了。碌碌者知生知死,无所求。无欲者,超脱世外,生即是死,死也是生,反而没了乐趣。”
师兄侧目瞧着李翰,没想到这人的见识能够深入至此,道:“福地从未藏匿任何秘密,相反,他本身就是一部天书,而真正的天机就在天机道之中。”
“为何这些年,江湖中未曾有福地传闻?”一亭不解,若是真这么容易,岂不是人人都能到此一游。
师兄道:“不是没有,而是真的有。凡是出去的人,全成了疯子。所言所行皆是狂悖,不为世人接受。所以不能行,也未曾有人真正相信。就连师尊,师尊……”
师父?一亭不解,难道师父也会对此感兴趣。师父常常只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事物,能有这个兴趣,也不奇怪。
一亭问:“师兄怎会到此?”
师兄挠挠头,苍白的脸颊上流过一丝怒气,道:“我学艺不精,给师父丢脸了。打赌输给了红叶楼的主人,答应领着他的人到此来寻找天书。不过这世界上真不存在天书。”
李翰眼皮抖了抖,师兄在看他,下意识的他避开目光接触。天书,他也不知道自己得见的是否就是这些人口中争相求取的天书。因为,那已经毁了。
一亭暗暗发笑,师兄自小就不擅长打赌,偏偏这么喜欢与人博弈,这次倒好,被人栽了个大大的跟头。连他那么聪明的人,都对此毫无办法,那,那如何能带着李翰全身而退。这么一来,又不那么高兴了。
不过,一亭问道:“既然不存在天书,为何这些人如此热忱?”
师兄苦笑:“这大概就是不动明王曾经提及过,指导他的一位仙者曾经让他于甲子年至此拿走天赐之物。明王酒醉后,将此透露给好友,从而泄露这个秘密。明王在江湖之时,无人敢打福地的主意。明王退隐之后,销声匿迹,这些人心动了,于是才挖掘的。师尊曾与明王交手,有过交往,于是答应过明王要替他做这件事。然而师尊不屑与晚辈后生交手,因为我们这些弟子要替师尊分忧。”
“我怎不知?”一亭有些难过,师父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难道真要彻彻底底将她逐出师门?
“师妹年幼,冲动了些,师尊心中自然有数。”
李翰打断道:“如此说来,这条天机道也不是不可离开。”
师兄望向李翰,有些好奇,道:“难道李将军,有高见?”
李翰轻笑道:“既然师兄说过,这天机道就是天机,明目张胆地给世人看,那世人难道应该看?天机不可泄露,否则万事皆空,如此一来。你我尽可不看,闭目过去就是了。”
师兄一拍脑门,道:“我怎未曾想过?”
李翰道:“凡人欲望为先,都想得知先机,于是沉迷其中,无法控制私欲。而仙人超脱世外,无欲无求,自然一眼望尽天机,不会受其困扰。你我皆是凡人,无法做到仙人这般。何不摒弃欲望,不看不听不闻,摒弃五感,自然不会有影响。”
师兄有些忐忑,道:“这。这。”
林一亭道:“既然能过,何不一试?”
李翰走在前面,林一亭紧跟在后。师兄一把抓住一亭,一亭止步,望向师兄,不解道:“师兄,难道这方法行不通?”
师兄道:“你我三人,若是全部进去,此方法又不对,岂不是满盘皆输。”
李翰冷眼瞧着师兄,难道他心中有鬼?不敢尝试,还是心中欲望太甚,无法自持。偏偏当着林一亭的面,不能明言。于是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先来。”
师兄摆手。一亭却一马当先,道:“这样危险,我是你的护卫,让我先去。”
师兄拉住一亭,道:“小亭,师兄受伤了,用你的周天归元真气,为我调理一番。”
“可是。”一亭既不能放任李翰独自行动,又不放心师兄。他确实受伤严重,这怎么能离开呢。正左右为难。
李翰道:“一亭,你陪着师兄,我为你们探路。若我先过去了,你们跟着来来,就是了。”
林一亭看着他的目光透露着不舍,这可是生死未知的旅程,她怎么放心让李翰孤身前行。
李翰轻轻搂了她一下,在耳边低语,道:“相信我。”
一亭紧绷的神经稍微缓一缓,靠在他的肩头,重重地点头。
李翰才走,师兄拉回一亭,表情有些严肃,看得一亭有些手足无措,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师兄。”
师兄道:“小亭,你从来都是不谙世事的,怎么会和荣城少将军搅和在一起?”
林一亭脸蛋通红,道:“原不是为了他。元帅曾经救过我一命。我答应要护他周全。这次是元帅让我保护少将军的。”
师兄道:“你两如此亲密,难道是师兄眼拙?”
林一亭别过头去,道:“我们,我们原本就是发小,与他们自然亲密些。”
“你可是喜欢他?”
“我,师兄,你说什么,我何时喜欢过谁?只是他与别人不同罢了。”
“如此倒好。你感情太过单纯,你们并不合适。”
一亭错然,她自然是不懂感情,可她又觉得是懂的。她曾经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刻到骨子里的那种,只愿多见他一面,多和他待一会儿,就算是看着他也有无尽的满足感。如今她才迈出一步,打开一颗真心,迎面而来的就是刀风剑雨,难道感情这条路,就如此艰难。
“为何?”
“此人胸怀韬略,行事坦荡,有经天纬地之才,称王称霸之能,如今只是差了一点点野心。若是他无野心,他日必定遭人算计,落得个凄惨下场。反之,则是问鼎天下,逐鹿中原。而你。小亭,你无野心,无抱负,和他一起,结局。师兄原是不想泼你冷水,可是相较之下,师兄也不愿看你他日以泪洗面。”
一亭从未觉得李翰与她有这样的不同。先前不过是家世背景,身份地位,外在不同。如今师兄却说他两人内在也不同,仿佛就没有一点可能性。真的是这样吗?难道她放手了,李翰能够轻易放手,还是说这都是师兄的猜测。师兄承继师父的衣钵,造诣不凡,早就不是她能望其项背的,绝不会信口胡言,更不会欺瞒她。可是不甘心,难道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一亭道:“师兄,可相信缘分?”
师兄道:“可世上的人多的是有缘无分。何为缘,千丝万缕,相互依傍,互相成长为缘。何为分,刀刃上行走,方为分。有些人只能共成长,不能长相处。”
一亭道:“可我相信他,也许你说得都对,可我就是相信他。只要是他,一分一秒,我都不想错过。”
师兄缄默,轻轻地摆弄着一亭的发梢,几分怜惜,几分疼爱。
突然,林一亭眼角划过一丝血色,顿时警觉,道:“那是什么?”
师兄随着林一亭的目光望去,只见石壁的一角,巨石之侧,似乎染红了一片。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开始蔓延。
一亭捏住鼻子,心道不好,这莫非也是其中的机关。师兄却很是镇定,不过稍微侧身,将林一亭护在身后。
一亭想起山洞之中的其他人,试探道:“他们为什么都没有出来?”
师兄道:“他们出不去的。”
“为何?”
师兄的眼睛开始变红,爆出血丝,有些可怖。一亭担心道:“师兄,你的伤势加重了?”
师兄摇头,道:“福地之中的机关,都是致命的,特别是那扇门的后面。他们若是见到了,就无法离开。”
李翰也是从哪里出来了,难道李翰有难,一亭着急道:“李翰也是从哪里出来的。”
师兄道:“他已经没事了,他没有贪心,这些人都有。小亭,人心险恶,不是可以被测量的。”
那远血红突然抖动起来,撕裂般的吼叫声,道:冷子山,你骗我,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