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维昌一个人在家,他见到李毅果真是空着手来的,便微微一笑,开门让他进来。
李毅进去后,看到家里空空荡荡的,但收拾得干净整洁,便问:“许部长,你没请个保姆?”
许维昌大手一挥,说:“我有手有脚,能跳能跑,要保姆做什么?”
“那何可同志呢?”李毅问。
“小可儿?我和她还在谈对象阶段,还没住在一起呢。等结婚之后再说吧。我和她都是过来人,不比年轻人,不急在这一时三刻的。”
李毅仔细品咂他这话里的含义,不由得莞尔而笑。
许维昌请李毅坐下,亲自去倒水。
李毅起身:“我自己来吧。”
许维昌道:“你来我家,你就是我的客人。客来主不顾,应恐是痴人。还有要你倒茶端水的道理?”
李毅哈哈一笑,站着等他端了水来,双手恭敬的接过,呷了一口,放于茶几上。
许维昌道:“家里简陋得很,怠慢了啊。我这人,不爱吃零嘴,就连水果啥的也很少买。”
李毅笑道:“那是因为你一个人住着,懒待动。等何可同志住过来了,自然会把一切张罗起来。”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卡片,放在茶几上,笑着说:“许部长,你不许我们请吃请喝,又不许我们送礼,我们可都是一一聆听教诲,不敢越雷池一步。但你帮了我们益州那么大的忙,送你一个东西,当是感谢。”
许维昌瞥了那卡片一样,觉得像是银行卡,便拉下脸来,沉声说:“李毅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的,送什么东西给我?快快收起来!”
李毅将卡片往许维昌面前一推,说:“许部长,你看看。这可不是银行卡,而是咱们益州的土特产。”
许维昌冷笑道:“你们益州什么时候还生产这种小卡片了?”
李毅道:“咱们益州,可不比以前,现在不但有了一个西部硅谷,更有了许多旅游项目。这张卡,就是咱们市里的旅游景点一卡通,凭此卡,可以畅游整个益州市内的旅游景区,而且是全部免费的。当然,这只是一年卡。如果玩得尽兴。明年还想继续来玩的话。就得自己掏腰包续费了。”
“哦?”许维昌听他这么一讲,这才伸手拿起那张卡片,看了看,果见不是一张银行卡。只不过跟银行卡一般大小,模样相像罢了,上面印着激湍漂流的图案,又有说明,可以畅玩哪些景区。
“这是我们想出来的主意,益州新近开发了许多好玩的项目,但又没有什么人气,便印制了一批卡片,免费赠送给潜在的顾客。以吸引他们前去旅游。头年虽然是免费,但主要还是图谋一个长久之计,希望他们来年续卡。”
“这个主意很新奇!”许维昌道:“难为你们怎么想出来的!由此也可以看出你们这届益州领导班子,有魄力,有能力。有手段,有头脑!很好!你可以多给我一些卡片,我帮你们当宣传员,动员京城部委里的同志们,多到你们益州去旅游!”
“好啊!”李毅笑道:“那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我身上带了几十张,就放在许部长这里,请许部长帮我宣传宣传吧!”
许维昌道:“前阵子,我看到电视里老是在播放一什么广告,是羌寨民俗旅游景区,是你们益州的吗?”
“对,就是咱们益州的。”李毅笑道:“今年我们主打的旅游景区,就是乌坪寨羌族民俗景点,可玩的项目很多。”
许维昌道:“我听到广告词里,有说什么,请你来到蜀山深处,感受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激湍漂流,享受天然的森林氧吧,欣赏独一无二的羌族表演。我看了就很心动啊!你这个礼物好,我收下了!”
李毅道:“谢谢许部长。乌坪寨景区,就在蜀山深处,那里有大面积的未被破坏的原始植被,光是木本植物,就有一千多个种类呢!很多木种,是其它地方见不到的。到了秋季,山上野果成林,伸手可摘。”
“啊哎,你说得我都流口水啰!”许维昌呵呵一笑,说道:“西蜀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听说还是诗仙故里?上次看到电视里有一个古典诗歌朗诵节目,听主持人提到过。”
“那节目就是咱们益州主办的。诗仙就是咱们益州的!”李毅笑道:“没想到许部长闲时也挺喜欢看电视的。”
许维昌道:“闲来看看。电视是一项丰富业余生活的调味剂。”
两人越谈越投机,这个寂寞的家,也显出生气来。
李毅慢慢切入正题,笑问:“许部长,我虽然入仕不久,但也听说了很多官场的潜规则,什么圈子决定你的位子啊,背景决定你的前景啊。”
许维昌道:“嘿!不要听信那一套。踏踏实实干你的事,比什么都强。我就很看不惯那些人,都在搞什么圈子,什么同学圈,战友圈,老乡圈,地域圈,那不是搞小团体吗?我最反感这样的!”
李毅心想,难不成,你许维昌,就真的没有加入任何圈子?
你是凭借自己的努力,爬上现在这个位置的?
“许部长,那你就没有几个圈子?没有几个知心的朋友?”
“没有!我最反感这样的行为。”许维昌斩钉截铁的说。
李毅心想,难怪有人想动你,谁叫你没一没圈子,二没背景呢?
便说道:“夫人之相与,或取诸怀抱,唔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凡是人,皆须友爱,几个知己朋友,三五数人,或邀约把酒临风,笑谈宠辱,或研讨某种爱好,争谈甚欢,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
许维昌笑道:“看不出来,李毅同志,你这么年轻,古文功底很深厚啊!”
李毅道:“胡乱看过几本书罢了,在你面前,我还敢掉几句文,在别人面前,就不敢了,敢被人笑话我迂儒。许部长,说实在话,我很欣赏你的为人。你为官清廉,做人正直,有原则,敢作为。具备了一个高级领导人的素质。如果发展得好,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许维昌微微一讶,因为这话可不像一个下属应该说的。
从来只有上级欣赏下级,下级只能敬仰、仰慕上级之说,哪有像李毅刚才说的,他很欣赏自己?
从交往的观感看,李毅是个谨慎人,从不多说一句话,也不会说废话,语言组织感更是强大,出口成章,可见,他不会是用词错误,那他是有意而为?
难不成,这个下级,真的很欣赏我?
许维昌自嘲的一想,笑道:“听起来,你是在说项?”
李毅正色道:“许部长,我正是在说项。”
“为谁说项?”
“为你,也为我自己。”
“你?你又是代表谁?”
“许部长,你对我可能不太熟悉。我大伯的名字,你应该知道。”
“你大伯?是谁?”
“李政宇。”
许维昌动容了,他一连说了好几个“难怪!难怪!难怪!”
难怪李毅气宇轩昂,原来是将门之后!
难怪李毅口气狂妄,原来是李老之后!
难怪李毅年轻有为,原来是名门之后!
这几个难怪,把许维昌心底的疑虑全解释清楚了。
“许部长。”李毅道:“我今天来,纯粹是因为惺惺相惜,觉得你是个好官,才起了结交之心。你不要误会我有别的用意。”
许维昌嘴角浮起一抹浅笑,说:“李林两家,好大的势力,我许维昌,是高攀不上的!”
李毅听他话里,三分自嘲,倒有七分不屑,便知道这个人的傲骨发作了。
但李毅并不介意,一个人既然特别,那当然有与众不同之处。言行举止,不可以常人度之。
“许部长。”李毅道:“有些话,我想是不必摊开来说明白的。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大家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谈天论地而己。”
许维昌道:“我这个人,不喜喝酒,也不太和群,没那么多的话要聊。天和地,也没有什么好谈的。李毅同志,你的来意,我明白了,但我不能接受。”
“许部长。”李毅道:“多一个圈子,多一群朋友啊!”
“但也会多一堆烦恼!多一堆无谓的麻烦。”许维昌道:“我这个人,不群不党,无争无议,不想跟哪一派哪一系搞在一起!”
“许部长,您言重了。”李毅道:“我们也没有搞什么党派,所有的人,都是党和国家的,我们从来没有搞过所谓的派系,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学习和工作而已。”
“李毅同志,我很乐意和你交朋友,我们也算是朋友,但除此之外,其它的就不必要再说了。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犟,谁也说不动我。”许维昌说。
两个人的谈话,到这里就胶住了。
相谈不欢,只得结束谈话。
李毅也不能透露得再多了,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反而会引起许维昌的反感甚至是厌恶。
“许部长,那您休息吧,我先告辞,有空再来拜访。”李毅起身告辞。
许维昌脸上又恢复了笑意,说:“李毅同志,谢谢你送的那张旅游卡,我会去你们益州玩的!”R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