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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香道:“王爷见解高妙,妾身领受了。”忽然眯着眼,细细地吸了口气,道:“这里似乎有什么花香?难道南京也有花开了么?”
深秋四处望去,只见墙外一株梨树,向阳的地方开了几朵花,便指给莲香道:“娘娘请看,那边大梨树开了几朵花,想来暖风也吹到这里来了,只怕过两日就要盛开了。”
巧儿拍手道:“这可不是好兆头?娘娘有福,带来福气,让南京的花儿都开了。”
深秋却道:“我却觉得,娘娘揽尽人间春色,后宫里的花儿香,是娘娘最先得了;如今南京的花儿开,也是娘娘得了,岂不是春色常在?好好的,咱们便比别人多看了一季的花色,多闻了一季的花香。”
刘恬夸道:“果然是深秋姑娘,真是聪慧无比。你瞧她把这花开都比喻的这般有声有色,妙绝无比。”
深秋道:“都是娘娘自小教的。”
莲香心中也是一喜,道:“想来定然是春风要来了,花儿向阳喜春,逢着阳气足就开了。过几日咱们看看,满树的花开,可有梨香院的好?到时也请王爷过来,咱们来个赏花诗会,岂不美哉?深秋自有喜读诗书,诗词一脉颇有成绩;妾身虽然不才,也能填词写诗。王爷想必也诗文俱佳,到时候咱们成立个诗社,也不辜负这一树的春色了。”
刘恬道:“好啊,难得娘娘有此雅兴,本王自然是要前来的。”
巧儿见刘恬平易近人,她也凑趣道:“你们三个都是诗翁,到时候奴婢给你们监考,看谁写不出来,就罚谁做个东道,可好?”
刘恬道:“你在娘娘身边,自然也会读书写字的,岂能放过了你去?自然是你也要写的。”
巧儿急忙摆手道:“这可不成,虽然奴婢也识得字,可是论及诗词一道,那是一窍不通哪。就好比高山上敲鼓,‘不通不通不通’。”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有了安亲王刘恬的暗中照拂,尽管仍然有很多的不尽如人意,可是相比较而言,很多应有的困难都迎刃而解了。莲香心中暗暗感激,对巧儿和深秋说道:“安亲王人比较和善,以后咱们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南京的宫城不比北京森严,但是规矩却也不少。莲香恪守自己嫔妃本分,也不敢四处招摇,只盼望着夏天皇上能前来避暑,将自己接回北京。然而事有愿违,偏偏今年北京夏雨连连,倒也不觉得暑闷,加上宫中锦衣玉食生活的舒服,皇帝竟然打消了去南京的念头。又有皇甫贵妃在后宫把持,不知用了什么样的甜言蜜语,哄的皇帝开心,竟然将莲香放在脑后。待到八月份,天气逐渐转凉,眼看着皇帝来南京无望。
莲香朝思暮想,日夜盼望,竟然望眼欲穿,也盼不来皇帝的踪影,心中着实烦闷。连每日的梳妆都变得懒懒的。深秋也和巧儿在背地里议论道:“皇上难道忘记了咱们娘娘?来到这里快要半年了,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况且今年也不来南京,即便不来,也把娘娘接回北京啊。”
而南京的宫人们,个个也都是势利眼惯了的。瞧着莲香回宫无望,慢慢地也怠慢起来。若是以前,莲香初来的时候,还将信将疑,把莲香当做天子嫔妾。可是皇帝不但没有来,连嘱咐的话也没有,更别提将莲香接回去。这样一来,风言风语就传开了。大家都传说莲香是被皇帝废黜的妃子,贬到南京来的,就如从前的金嫔一般,只是这废妃之身的莲香心术不正,还想着皇帝会将她接回去,骗这边的宫人们服侍她。巧儿无意中听到些不好听的话,和那些宫人大吵一架,又回来气鼓鼓地告诉莲香,莲香听了,自然不肯堕落身份,去和宫人吵架,只是一笑了之。可是宫人们慢待莲香,却是越来越厉害了,后来索性这边缺什么少什么去要,都不给了。
莲香也写了一封书信,托人带到北京,面呈皇上。可是所托非人,书信直接递到皇甫贵妃那里。皇甫贵妃一阵冷笑,道:“难道心还没有死么?还惦记着皇上呢。”将那书信看也不看,就投到火中烧了。
这人回来加油添醋,告诉莲香道:“给皇上了,皇上看了就丢在一边了。”莲香心中就一冷。等到那人又说起宫中事故,说皇上新封了筝答应,陪王伴驾,甚是乖巧。莲香的心直沉谷底。
近日安亲王刘恬忙于治理南京政事,来避暑山庄的时候就少了,几乎两三个月都没有来。由于缺少必要的生活用品,莲香等捉襟见肘,甚是踌躇。不但身边的细软都见了底儿,连吃穿用度都有些艰难了。有心去和内务府的人去要,那边更是哭穷,要了几次,连巧儿也懒得去了。
于是众人少不得做一些手工,将就度日。巧儿甚是心灵手巧,女红的活计,做的很是精细。打莲花络也好,编汗巾子也罢,或是绣花绣草的缝纫活,都是手到擒来,丝毫难不住她。莲香和深秋或是帮着巧儿打络子,或是写一些字画,抄一些经书,托人出去换些钱来。可惜众人在这里累的不行,那宫人往往还要昧下一些银钱,到了莲香这里,所剩就微乎其微了。
这一日莲香做活做的累了,见巧儿和深秋还在那里打络子,心中不由得十分烦闷。信步走出听月馆,只觉得秋风瑟瑟,拂过身子,就好像自己是一只飘摇的树叶,无依无靠,不知所终,由不得悲从中来。想到年华似水,光阴匆匆,自己来到南京已经将近半年之久。从当初的安于现状,到自娱自乐,到现在的每日凄苦,顿时有一种青春虚度、红颜暗老之恨,还有一种闲愁似海、度日如年之苦。她既恨皇帝,又恨自己。恨皇帝三心二意,宠幸一时就丢开手,新人变旧人,似乎就恩断义绝。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心慈面软,在遭受百般****和欺压的时候,依然还恬淡自得,以为皇帝还对自己有情。殊不知深宫似海,处处都是陷阱,自己一步不留神,就错失了良机,从此就走下坡路了。
望着宫墙外溪渠流水,还有遍目的落叶萧萧,莲香不由得慨叹了一声,眼角流下泪来。想来自己原本是一腔热诚,从去年回宫开始,春风得意,步步高升,几乎整个后宫都为之侧目,不敢有半点怠慢。就连前朝官员也多方打听巴结,想着结交。再不想自己时乖运蹇,一个不留神中了奸计,不但权柄全无,腹中的胎儿也没保住,自己更被发往南京,名义上是将养身子,可是如今看来,几乎就是被皇帝冷落的妃子,在顾影自怜,还在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
“玉杵馀丹,金刀剩彩,重染吴江孤树。几点朱铅,几度怨啼秋暮。惊旧梦、绿鬓轻凋,诉新恨、绛唇微注。最堪怜,同拂新霜,绣蓉一镜晚妆妒。千林摇落渐少,何事西风老色,争妍如许。二月残花,空误小车山路。重认取,流水荒沟,怕犹有、寄情芳语。但凄凉、秋苑斜阳,冷枝留醉舞。”无意中,莲香忍不住吟诵起悲伤的词句。眼前的一派萧瑟,还有红叶留情,可是经过几番暮秋凉雨,枫叶是如此清美而孤单,在匆匆变了颜色之后,如同旧梦消逝堪惊,又像微点绛唇,在诉说旧愁新恨。只是自己这一腔幽怨,又能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