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出宫,第一时间去的是萧府。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个地方,大婚的时候来过一次,至此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萧府,按理来说是她的第二个家,可她心里却从未承认过。
华灯初上,宫外依旧热闹,大街小巷人数繁多,她失神的穿过每一条小道,路上留意她的人很多,可她却毫不在意。
她的世界,一片安静。
锦衣卫跟在后面,不敢说一句话,只能默默做好自己的职责。
…….
萧府上下不过数十人,诚然,萧越的地位很高,但府内却很简洁,毫无奢侈之风。
这样的的萧越也正是朝中大臣嘲笑至于仍不失敬重的人。
府内上下悲伤气氛很浓重,毕竟走的是他们余生所倚靠的人,正堂内,放置着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
萧凤儿靠在那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眼睛通红,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其余十几个下人在旁边照料着。
管家站在一边用袖子抹泪,一边劝慰萧凤儿,“郡主,莫要哭了,您这样,将军也走得不安心。”
“不…..不,我不相信爹爹就这么走了”萧凤儿抬起头,望着棺材,“肯定是他们骗我的……爹爹进宫的时候还跟我说下次要带我去骑马”
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终究还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下去。
萧越没了,她该怎么办?
以后还有谁会疼着她,护着她?
……….
如果不是周婉,如果不是周婉………
她开始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个想法,悲伤开始转移,她的脑海想起了许多事情。
大婚之际,因为周婉,所有人在暗地辱骂父亲带了一个绿帽子。婚后,她依旧不在意萧越的想法,住在皇宫,不理他们,让父亲受到满朝文武的嘲笑,不仅如此,还毫不掩饰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慕,置父亲的颜面于不顾,现在,又因为周婉,死于横命。
为什么当时其他人都活着,死的偏偏是她的父亲?
为什么!
她的心里满是恨与悲伤。
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抬起头,看了过去,一位大红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
正是周婉。
她呆呆的看着这女人走进来,回过神,收敛眼里的恨意,但也是收敛了,还没有消失,周婉在朝堂上摸爬滚打那么久,什么样的目光没见过,萧凤儿的情绪,瞒不过她。
但这对她并不重要,萧凤儿从来不存在她的眼中。
在周婉看来,萧凤儿是萧越这一生最大的败笔。
她曾近有想过,如果当时那个傻傻倚在院墙遥望她宫殿的灯火的少年没有娶妻生女,她也许在很多年后嫁给他,会对他好很多。
可萧越还是娶了,这让她在某一刻感到悲伤。
两个女人,如今,终是相看两厌。
……….
“出去”周婉对她命令道。
萧凤儿一怔,没反应过来。
凭什么她要出去?
她没有动,管家却是急了,忙拉她起来,将她往外拉,这个动作惹恼了她。
“放手!”
萧凤儿使劲一甩,回身趴在楠木棺材上,开始大哭。
周婉目光一冷,后面锦衣卫见眼色行事,连忙上前,将萧凤儿拖了出去。
周婉依旧什么都听不见,但现在大堂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的心,忽然安定不少。
走上前,推开棺材。
萧越的面容呈现在她眼前,带着苍白,依旧冷硬。
她伸出手,覆上他手上瞎掉的那只眼,缓缓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眼睛…也是为我瞎的。”
先帝去世的时候,宫内大乱,彼时,萧越还是一个锦衣卫的小队长,他的职责只是守护宫门,但皇宫之内人心大乱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跑去公主府,守护着她。
那时候的周婉只是一个柔弱的公主,没有实权,在大乱之际,稍有不当,便有着生命危险,萧越痴心不改,默默守护在她的屋顶。
一坐便是三个晚上,终于在大局快要定下来的最后一刻,出现了刺客。
他以一只眼睛瞎的代价让周婉得以安全。
世人只知道,萧越眼睛瞎是因为守护宫门的时候,被乱贼所伤,可只有他知道,是因为心里那个最爱的人而瞎。
他以为周婉并不知情,也没打算将这个事情告诉她。
“你真傻”
周婉低下头,泪水滴在萧越的额头上,“你真傻,那几天,拾儿总跟我说,‘公主,你不要怕,我今天出门看见那个傻小子还坐在那儿呢’我就在想,是谁那么傻?是不是阿括回来了,可我知道你不是阿括,我假装没看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父皇走的时候将阵杵交给我,这是大周的护国之本,他就交给了我……谁也不会知道,他们一直忽视的小公主手里拿着大周最珍贵的宝物……那时候,也没人管我,我很怕的…..阿越,他们都不知道,我很害怕,我怕事情没安定之前,就这样死去。”
“可我还是没有死啊……你那么努力的守护着我,我活了下来,靠着大周皇宫的这座阵活的更好,朝堂里的那些老狐狸也拿我没办法,因为东西在我手里……哈哈,周浣,周浣也没办法,只能去天启院那地方找机遇……整个大周都在我手里,感觉很美妙啊,阿越,可是我为什么不开心,他们之后老是让我嫁出去,不然就是给皇族蒙羞,我怎么就让皇族蒙羞了……我就看着啊,看着满朝文武,还是觉得你最顺眼,毕竟,你是爱我的,我这半辈子,担惊受怕够了,我需要一个让我全身心依靠的人,阿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也很喜欢你呢。”
“可你怎么就睡过去了?”
“阿婉很害怕”
她擦了擦眼泪,爬进棺材,躺在萧越怀里。
外面锦衣卫有些吓傻了,隔窗看着周婉的动作,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萧凤儿不依不饶依旧在厢房闹着,似乎笃定周婉不敢拿她怎样。
这一夜,过的很慢。
有人躺在棺材,说了一夜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