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第二次公演即将开始。
六十位选手已经妆发完毕，坐在大厅内候着场。
顾菀坐在长凳的最中间，挨个给组员讲着注意事项。
她刚讲完最后一个,就看到温向晴背着手笑眯眯地站在一旁。
“喂,dance组内禁止刺探军情啊。”顾菀板着脸开起了玩笑。
“没事儿！”韩佳期见怪不怪，“这位是随军家眷，是给我们送饭来的。”
一听这话,坐在最边上的莫喻冬直接跳了过来：“今天还是那个带着糖果下凡的仙女吗！我都快饿死了！！”
为了保证公演效果，她们下午两点就吃晚饭了，到了晚上六七点,难免会有些饿，现在眼见温向晴带着小零食过来,一只只小手纷纷伸了出来。
顾菀的情绪比较紧张,没什么饥饿感。
她坐在原位提醒道：“一个个就知道吃甜,到时候算起卡路里来有得你们哭了。”
“不用担心噢,公演结束后跟着我继续泡练习室，保证减得下来。”温向晴笑了起来,还不忘补充道，“别客气，多拿点,反正有你们组长报销。”
顾菀无奈：“行，回去我就给你买一箱。”
她关掉手中的平板，抬眼看向温向晴，这才注意到，温向晴今天的样子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上身是一件极其普通的方领衬衫，搭配长裤，系着皮腰带,脚踩一双深色短筒马丁靴。
头发上半截被拉得笔直，发尾卷曲，束成低马尾扎在身后，没有戴任何发饰。
妆容倒是很郑重，只是眼妆过浓了一些。
《lookatme》好歹也是一首快节奏的情歌吧，怎么在造型设计上半点少女气息都没有。
顾菀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们组的造型师是怎么想的，c位就这么不起眼的吗？”
“这不是完整体。”温向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隔间，解释道，“室内有点热，外套我脱了挂在那边。”
顾菀想象了一下，还是觉得一言难尽：“我只能说，或许其中有些我没看出来的小巧思吧。”
温向晴笑出了声来：“不会吧，我还嫌我们组太过中规中矩了呢。”
她顿了顿，问道：“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是……”
“好看就够啦。”温向晴弯下腰轻轻点了一下顾菀的鼻尖，淡淡的香气传了过来，目光平视时，她眨了眨眼睛，声音很轻，尾音悠悠上挑，“那一会儿一定要认真看哦。”
温向晴说完就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留下顾菀僵在原地，手中的平板开开关关两三次，才总算把纷扰的心绪收拾好。
“哦嚯，组长，她撩你耶！”莫喻冬兴奋地搓着手中亮晶晶的糖纸。
韩佳期拍了拍她的肩：“不要激动，我们早就习惯了。”
简小南羞涩一笑，大胆加入话题：“虽然一个古风一个现代，但看着还挺搭的。”
顾菀睨了话题发起者一眼：“莫喻冬是吧，副歌那段舞你好像还不太稳，来，我们出去再抠一抠。”
“qaq！”
韩佳期发出无情嘲笑：“我就说了吧，不要大惊小怪。”
顾菀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全组一起来。”
“qaq！！！！”
原著里并没有提过原主顺位发布的名次，反倒是对她们的出场顺序提过一嘴。
二公时，《lookatme》作为大热组别，被放在后排；而她们组，恰巧就是该组的后一个，前后对比极其强烈，全组票数都惨不忍睹。
顾菀面无表情地带着组员复盘，矛盾纠结在心中，越拧越紧。
她们这么多的付出，真的会有结果吗？
候场的通道又长又空，时不时就有风吹过。
但她们刚刚才热过身，并不觉得冷。
莫喻冬是最亢奋的那个，长裙被她摆出了韵律：“我觉得第一不第一已经无所谓了，还有比我们组更仙更美的吗！”
韩佳期不乐意了：“你个小破嘴，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吗。”
莫喻冬鼓了鼓嘴：“我这是低调！”
“别低调！嚣张一点！！”
“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嚣张一点。”简小南的精神状态很好，她俏皮地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想想一会儿我们上台是要干什么的。”
沉默许久的顾菀却突然插了句话：“《lookatme》组是不是还没上场？”
“没有，怎么了？”
顾菀摇摇头，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可惜。多好一个组啊，怎么就排到我们后面去了呢？”
刚好，就让她看看，剧情可以崩坏到什么样的程度。
dance组第二首，《伊人夜归》上场了。
风雪呼啸，远处，隐隐约约有打更声。
黑暗的场内，最先亮起的，是身后的舞美大屏。
月上梢头，竹影摇曳，一片幽暗的竹林里，皎白的月光与皑皑的雪交相辉映。
舞台上，只打了一盏追光，光线不亮，刚好能看清来人的脸。
顾菀从暗处缓缓走进追光里，一袭素衣仿佛承了雪。
她的长发被染黑后拉直了，束成飞仙髻。
脖颈纤长，腰肢纤细，齐腰的襦裙下摆透着极浅的青。
柔软单薄的大袖衫虚虚罩在身上，葱白的手指搭在袖口，似乎在掩饰着什么物什。
她仰着头向远处眺望，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微挑起，薄唇轻抿，矜持而淡漠。
“噔——”
又是一声悠远的更声。
她蓦然看向镜头，眉胜远山，眸似秋水，眼角的泪痣在月光下凝了白霜，目光萧索得一如彻夜的风雪。
光线渐暗，风雪正在平息。
她从袖中掏出一把收起的折扇。
眼眸微动，莞尔一笑。
全场暗了一刹。
雪停了。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尖叫：
“卧槽卧槽卧槽！！她为什么这么美！！！那一笑我整个人直接没了！！”
“啊啊啊菀啊我的菀啊啊啊，怎会如此！！！我的女儿居然是仙女！！！”
“顾菀妈妈来看了呜呜呜妈妈魂都要被你勾走了已经回不去了呜呜呜！！！”
旋即，场上的镁光灯全部亮起，寡淡的烟雾开始升腾，六位身着长裙的少女手持折扇，在场中站定。
前奏响起，众人踩着节拍散开。
与温向晴的思路不同，顾菀在做舞蹈改编的时候，最先考虑的，并不是c位片段要有多出彩，而是希望最终呈现的舞台效果能做到最好。
结合组员实力与排练效率考虑，着装上，只有她和简小南穿了大袖衫，会有甩袖的动作；道具上，则最终统一选用了折扇。
而折扇的使用在舞蹈过程中，最难的一点就是整齐。
就不提收开扇的时机、速度和方向了，光是手持扇面做动作，就很容易因为扇面角度的不同而降低舞蹈的美感。
因此，她尽量减少了开扇的次数和时间，同时减少了舞蹈的柔和，增强了力量，让持扇宛如持剑，翩翩风度中带了几分侠气。
这样一改，不仅齐舞片段简单了不少，而且由于她们把整齐发挥到了极致，视觉效果极佳。
副歌部分唱到第二遍时，弦音渐渐收紧，鼓点加重、拉长，一下接一下，隐喻着暗藏的危机。
六人的站位变为一个倾斜的一字。
莫喻冬站在最前方，双足前后交叠，缓缓下蹲，双手在膝前张开扇面，其他人也如同接力一般，跟随鼓点依次下蹲、开扇。
镜头从前往后推进，最终，给到了队伍末端的简小南，她低垂着眉眼，一脸顺从地蹲下。
“噔——”
更声再响，她陡然睁眼，面上只余凌厉。
折扇被高高抛起。
风雪开始肆虐。
killingpart到了。
在观众的一片惊呼声中，简小南的袖中滑出了一柄长剑，肃杀之意在利刃的寒光中破空惊月而来。
她长臂一展，身形极快，刺向了舞台中央的顾菀。
“噔——”
又是一声更响。
顾菀手腕轻转，半收的折扇抬起，挡住了一击。
她闲闲起身，前足向后一步，稳稳点地。
折扇入袖，一柄长剑出现在手中。
素白的袖口翻飞，行云流水，风月无边。
这场半分钟的剑舞是整个排练过程中最艰难的一段。
事实上，选用绸扇可以解决掉大部分问题，比如道具的更换，舞美的限制，还能省去额外编舞的麻烦。
但一段好的演出，不应当是如此平和的。
它要有亮点，要能让观众耳目一新，极快地被调动起情绪；同时，它还要有故事感，在听觉、视觉双管齐下的同时，还要通过氛围营造来打动人心，形成长久的记忆点。
为了这段剑舞，她和简小南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地改，不知道撸掉了多少头发，才换来了今天这场惊艳四座的对舞。
弦音愈发急促。
仓皇、凌乱，生死一线。
昔日同僚，如今剑锋相对。
为利？为情？
毋问，亦毋需知晓。
漫天飞雪在造势，那是上天的答复——
败者，被积雪掩埋；强者，方踏月而归。
风雪消退，竹林中惊起一片飞鸟。
乐声渐弱，悠扬的戏腔愈显凄凉。
“问伊人，朱颜可有泪……”
一道寒光闪过，未尽的歌唱戛然而止。
灯光转暗，仅剩一盏追光，一如来时。
顾菀独立于舞台中央。
她浅浅一笑，将长剑收回袖中，葱白的手指搭在袖口，莲步轻移，踏入幽暗的竹林中。
伊人着素裳，青白而来，青白而归。
一如这沉寂的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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