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人又开始祭拜山神了。
冯洋不知道看了多少年,每每都很感叹——这群人拜什么山神啊,明明这地界的神只有他一个。
庇佑百姓的事都是冯洋干的,还要让人平白让人赚了香火。
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分了他的香火!
冯洋发誓,今年一定要逮到那人。
天色渐渐亮了,山下的村子里开始准备了。
如过去的三十年一样,今天日子特殊,冯洋会先后遇到好几波人的供奉,其中味道最好的,出自一对夫妻。
那对夫妻也很奇怪,冯洋总觉得他们能看见自己,但是又没有证据。他们两个还养了一只刺猬,还有一个纸人,以及一个女娃娃。
冯洋挺喜欢女娃娃的,可惜他们后来就不带着来了。
还有一个人令冯洋印象很深刻,那是一个老人,瀛洲人,腿脚都不灵便了,却始终坚持来青阳县。
每年来了呢,也不说写吉利话,给家中求好运。他每次都叹息几声,然后一声不发地就离开。
冯洋去年看见他的时候,大概看到了他的寿命,大抵是熬不过今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
村子里的人率先来祭拜。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今日并未祭拜那位山神。
冯洋站在树底下无聊地等着,那对夫妻也来了,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很快又匆匆离开。
他等到了夕阳西下。
那个老人这才来。
更奇怪的是,以往他都只祭拜自己,今年却还祭拜了山神?
……每次都是他在干活好吗!
冯洋撸起袖子正要现个身和对方理论理论,但他只走了几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拘在了距离山脚五十丈的位置。
他隐约听到那个老人在说话。
咦,今年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冯洋竖起耳朵听。
“我不知道当年该不该劝你,不过想来以你的性子,既然认定了人家,也不会变了。”
“……不用再等千年,这样也挺好。不知道你能不能见到冯家的列祖列宗?”
“我快死啦,还有点担心祖宗们怪罪。臭小子,当年怎么没多打你几顿呢?”
老人低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卷起来的手帕中,有暗红的血迹。
冯洋听得有些愣住了。
冯家?
冯洋刚醒来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的,直到后来看见百姓们在祭拜,他还在山上看热闹,结果感受到了香火气,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祭拜的冯洋,便是自己。
这个人,是谁?
冯洋被勾起好奇心,听得越发仔细。
“唉,说来还是咱家耽误了人家姑娘,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有没有完成当年的夙愿。”
“折大师说完成了,我也不知道,要是能在死前看一眼就好了。”
老人艰难地勾唇笑了笑:“青姑娘是个好孩子,她欺负你,你就受着,到底是你自己选的,受着吧。当年我也是这么受着你娘的。”
冯洋更不解了,这老人好像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他长在山中,什么记忆都没有。
就连他到底是不是那位冯县令,都不确定。说不定他也和那个假山神一样,一直在偷别人的香火。
他靠在那触摸不到的力量上,想要更加仔细地听一听,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可还缺少一些实证。
推力忽然消失,冯洋一下飘了老远。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和大山的距离,惊喜地发现他已经不受大山拘束,可以四处活动了!
冯洋立即飘向老人,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一些重复的话。
他真的快要不行了。
冯洋忽然叹了口气,心里有种莫名的滋味儿,心里堵堵的,连那个假山神偷他的香火,他都不想去找了。
老人拄着拐杖慢吞吞下山,腐朽的气息越来越重,是死亡临近的标识。冯洋就跟在他身边,目送他被家里人扶上马车。
视线竟然有些看不清,冯洋伸手一摸,他……怎么哭了?
冯洋有些茫然。
从老人的话中,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生前便是他的儿子。老人一生豁达,冯洋庆幸他是这样的人,否则儿子英年早逝,老爷子很难熬这么多年。
可,他口中的青姑娘,去哪了呢?
冯洋无处可去,他自己的祠堂里太无聊,还没有在山里自在,于是又回了山上。
山中本无人,自几十年前一场大难过去,没有百姓再敢住在山上。
但冯洋却瞧见了一个青衫女子。
那女子蹲在水流旁,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冯洋看着她,有种强烈的感觉,他想看一看对方长什么模样。
走近了一看,那青衣女子对着水中倒影梳理长发,侧脸若隐若现,藏在发间。
冯洋过来时没想过这人能发现自己,却不想,他才堪堪走近几步,对方就忽然抬头看了过来。
霎时,冯洋震惊于对方可能也是魂体,目光却被那张脸死死吸引住,好熟悉……
好半晌,冯洋红了脸,憋了半天,才说:“敢问姑娘家住何处,是否婚配?”
青衣女子忽然笑了。
“家就在这里,未曾婚配。”
她走上前,拉着冯洋往山下去,那老人的最后一程,合该要去送送的。
风中传来女子娇嗔的声音。
“冯洋,我饿了。”
“……可我们是魂体。”
“……”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完结啦
感谢追到这里的宝贝们!(鞠躬)
我们下一本见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