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雾气氤氲,一切景象都朦胧不清。
花洒涌出的水流拍打在地上,发出清脆又黏腻的响声。
仲钦站不稳,被季舒远楼着腰,将下巴搭在他肩上,声音里带着点儿啜泣,很小声地说:“是为了证明我可以。”
季舒远手上一顿,“什么?”
“接这部电影……”仲钦闭着眼睛,时而急喘,时而能歇口气,才不甚连贯地将话说完,“是为了证明我不是废物,不是伤仲永……证明我这么多年没白活,证明我可以演出令人称赞的作品,我有资格拿奖,我……”
他声音越发低,到后面几乎听不见:“有出息。”
季舒远沉默地转过头,亲吻他汗湿的鬓。
“我没有什么伟大的梦想,只是为了别人口中一句夸赞……”仲钦说,“所以,确实就是为了名利。”
“也伟大。”季舒远语气温和,声音却坚定,“任何坚持不懈的追逐都伟大。”
仲钦勉力勾起唇,“季老师真是我的人生导师。”
“但那些都是虚幻的——所谓梦想,所谓伟大。”季舒远没理会他那不知是真心的感激还是假意的嘲讽,自顾自道,“我喜……欣赏你,不是因为你追逐的模样动人,而是因为你的确有那种能力。”
仲钦下意识问:“什么能力?”
“拿奖的能力。”季舒远说,“演出一部令人称赞的电影的能力。”
仲钦毫不自知地屏住了呼吸。
“你不是伤仲永。”季舒远说,“你至今依然是天才。”
“……”
“我不如你。”
“那倒也……”
“这是实话。”季舒远说,“我在演戏这一行取得了一些成就,并不是因为我真有什么天赋,而是因为我脑子还算好使。虽然我不是科班出身,但我是绝对的方法派,我表演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是通过提前演练得来。我喜欢像分析公式一样去分析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字的抑扬顿挫在我这里都是可以被安排的。”
“可是……”
“我知道,表演上不能说某种方法好或不好,我也不打算用某种方法来评判别人。”季舒远说,“我只是非常明确我不如你,因为至少在演这一部戏的时候,一直是你在引导我。”
没等仲钦回话,他突然低笑一声:“就如同我们现在——你引导我吻你。”
“我没……唔……”
仲钦被迫吞咽对方的气息,心里模糊想道,好像是被骗了。
或者说,被他忽悠了。
但无论如何,他的忽悠很有用。
仲钦已经完全忘却什么出息不出息的事情了。
他几乎快融化在季舒远炽热的掌中。
大多数时候,季舒远都觉得仲钦非常难以捉摸,更遑论掌控。
直到今晚,他短暂地将他的心门敞开了一条缝。
季舒远明明非常想要向内窥视,却克制地,亲手重新合上了这扇门。
因为他发现这门已经和血肉连在一起,稍微扯开一点,就淌出淋漓鲜血。
于是他忽然觉得不去窥视也可以。
占有也并非只有那一种方法。
就如同现在,仲钦所有的情绪都在他手中。
快乐与痛苦全看他动作的轻重缓急。
他把仲钦抱起来放在置物台上,两人高度一致,方便他更细致地观察对方。
他能且只能接受仲钦在这种时候露出要哭的表情。
而仲钦只觉得自己现在仿佛比那天晚上还要难受。
季舒远不愧是方法派,实在太会揣摩别人的情绪。
每一次,他觉得自己终于快要解放的时候,季舒远就缓下来,拇指堵在那儿岿然不动。
这人非常表里不一,嘴上亲吻他的眉眼夸他好看,心却硬得像金刚石,不论他怎么求都无动于衷。
仲钦挣扎着要自己来,被季舒远一手握住双腕禁锢在后腰,威胁道:“再乱动就把你捆起来。”
“……这是限制人身自由……”仲钦极力控制自己不要抽噎,声音发抖地控诉道,“我要报警……”
“行。”季舒远笑了声,“手机在外面,一会儿出去我帮你拨号。”
仲钦气得要死,抬起脚踩在他肩上,试图用力把他蹬开。
但他俩体力悬殊,他这会儿又确实比较虚弱,不但没能把人蹬开,反叫他钻了空子,离得更近了。
“太无耻了……”仲钦打不过,只好断断续续地口头较量,“说好帮我,其实是在折磨我……你一定是对我怀恨在心……”
季舒远饶有兴致地问:“我怀恨你什么?”
“第一次见面你就讨厌我……”仲钦喉咙一哽,想起当时情状,心里竟然漫上来一点儿委屈,“我又不是故意占你的化妆间……我也很认真地准备过试镜……影帝了不起吗?影帝就能随便教训人?……等我什么时候拿到影帝,我也……”
“你也教训我?”季舒远点头,“我等着。”
顿了顿,他道:“那次的事情是我错了,我没跟你道过歉吗?怎么记仇到现在?”
仲钦踢他一脚,“你没道过歉!”
“那我现在道歉。”季舒远立即说,“对不起。”
仲钦被他噎住,半晌没说话。
“怎么,”季舒远问,“不原谅我吗?”
“不。”仲钦说,“晚了,没用了。”
“那怎么办?”季舒远看着他,手里稍稍用了点力,“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补救办法?”
“……”仲钦侧头咬住食指,脚从他肩上滑了下来。
缓和一会儿,仲钦才勉强发出声音:“你快点……”
“嗯?”
“快点放过我……我就原谅你。”
季舒远感觉时间确实差不多了,欣然应允:“好,马上就放过你。”
“等一下。”仲钦突然握住他的腕。
“怎么了?”季舒远笑起来,“意犹未尽?”
“……”
仲钦烦死他在这种时候的油嘴滑舌,但因为实在难受,只好先忍下来,低低道:“这样不行。”
“什么?”
“想……”仲钦伸出手,“想让你抱我。”
季舒远动作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仲钦手指一蜷,“不行吗?……那就……”
“没听清,想让我什么?”季舒远道,“再说一遍。”
仲钦不知道他是真没听清还是假没听清,但这样空荡荡的无处着点,比不能发泄还让人难受。
犹豫两秒,他只好羞耻地重复:“抱我。”
季舒远捏住他脚踝将人一扯,揽进怀里吻了上去。
“仲钦。”因为明天还要拍戏,他不敢用力地咬他,只能在声音里发狠,“你每次这样勾我,都是故意的,是么?”
仲钦仰起头,摸了摸他的耳廓,笑着说:“我在季老师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坏人啊?不管是我主动,还是您主动,好像都是我的错。”
“不是坏人。”季舒远深深望进他水光潋滟的眼睛,拂过他眼尾湿润的红痕。
仲钦好奇道:“那是什么?”
季舒远没答话,再一次低头吻他,比之前都温柔很多。
两人下唇挨着上唇,分开的时候嘴唇好像拥有独立意识一般互相恋恋不舍,微微黏着。
“还有力气和我斗嘴。”季舒远说,“看来歇息够了。”
仲钦张了张嘴,话没出口,变成一声转了调的轻吟。
“嚷得真好听。”
这一句和戏里重叠起来,令仲钦目光有些模糊,仿佛又回到了今天下午,施淮安在柔韧的貂毫下难以自持。
他感觉自己的羞耻心好像也连带着一块儿舍掉了。
大总管万人之上,事事尽在掌握之中,姜煜也不过是在讨他欢心。
所以不必隐忍,欢愉便要嚷出声音。
季舒远被这声音搞得走火入魔,差点儿没控制好力道。
他将人紧紧拥在怀里,心想:谁知道这是折磨他还是折磨我。
作者有话要说:大粽子:那必然是我比较惨。
季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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