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姐姐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它们下死手的打算吧，”红袖的坦白让整件事都清晰起来，本性如此温柔，难怪会被这种两难的选择折腾得焦头烂额，但也正因此桑桑才愿意暂时放下成见，试图寻找一个温和些的解决方式：“你想如何？”
红袖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直直地望进了她的眼眸，一字一句缓慢又坚定地道：“妾身想求姑娘给她们一条生路。”
桑桑：“……”这可真是够简单粗暴的。
只是……
“生路不生路，并不是由我来决定的，”桑桑按了按太阳穴，无奈地解释道：“我是道家弟子，所受教导向来是‘除恶务尽’这四个字，若这些胎灵顽固不化执意伤人，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因为系统发布的任务杵在那儿，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一路走下去，才能找到破局的答案，所以女儿国的这桩“闲事”，桑桑势必要管到底了。
至于究竟要如何管……桑桑偏了偏头，看向红袖陡然苍白的脸色，突然想起一件事，疑惑道：“我记得姐姐说过曾感化过胎灵，但是失败了？按照姐姐的说法，无论新生者还是幼生者，应当都是凡人才对，不知你们是如何‘感化的’？”
红袖苍白的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红晕。
桑桑：“……？？？”什么玩意儿，这怎么还脸红起来了呢？她也没问什么限制级话题吧？
红袖很快就解答了她的疑惑，一五一十地答道：“姑娘说的不错，妾身确实是凡人，只是侥幸多了一世的记忆，能做的也就是是日日劝慰，时时安抚……”
“然后盼着她们改邪归正、早日投胎？”桑桑接着红袖没说完的话，一脸的不可置信。
红袖尴尬地点了点头。
桑桑无话可说，真心实意道：“……佩服。”
她也不知道红袖她们究竟是怎么劝的，但是她下意识地脑补了一下现代各种催婚言论，稍微代入一下，若她是那个整天被念叨“你这样不行啊，你这样是没有妈要的，你看看人家都长大成人了你怎么还没去投胎啊”的胎灵……
不行不行，不能想，光是这么想一下她已经觉得很窒息了，要是那些胎灵也曾被这么念叨过，桑桑甚至觉得她们没发疯已经是十足的友好证明了，就算发疯也不是不能理解了呢：）。
不过说起来，就这种槽点满满的“感化”方式，也难怪红袖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了。
桑桑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看小傻子一般的怜惜。
红袖：“……”
红袖当然不是什么小傻子。不仅不是，她还聪明得很。
这种念经催眠婆婆妈妈式的感化方式在桑桑眼里或许十分荒谬，但对于红袖来说却是很好操作且行之有效的措施，女儿国已经成功上岸的那一批无疑是最好的例子，尤其是幼生者，因为同样经历过伤痛，她们通常能更好地共情那些不配合的胎灵，有不少胎灵正是被生生念到同意重新投胎的。
但这种方案也存在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效率太低，枯井里关押着的上千胎灵就是证明。而这个证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红袖，这里的负荷在不断增加，说不准哪一日就达到了承受上限，在那之前，她必须找到一个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加大“感化”的力度，减少胎灵的总数，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不死不活地撑着。
红袖本以为自己还要挣扎许久，没想到居然运气极好地等来了一对道门的师兄妹。
如果说最开始她是为了那张或许能大幅拖延时间的镇阴符激动，那当她看到桑桑随手画出的“问欲符”时，她的心中只剩下了流泪的冲动，红袖从来不想用武力解决问题，那张“问欲符”才是她们女儿国真正的生机。
红袖坚信自己的怀柔政策没有错误，在她看来，什么胎灵不胎灵的，说白了那不就是一群受了磋磨沉浸在过往伤痛中走不出来的女孩子吗？她们或许心有不甘，但绝没有害人的心思，更别说是害这些一同在灵河中修养的姐妹同胞了。
灵河暴动不是天罚不是人祸，只是这些苦命人需要一个宣泄口，而这个宣泄的方式连她们自己都无法控制，所以才伤人伤己。
这个方案的最大问题就是实际操作难度比较大，且看起来不怎么划算而已，但这个问题的根本原因在于，她们无法沟通。
胎灵有自我意识，却不能自我控制也不能说话，说是交流安抚，其实是人类一方的单方面故事输出和情感输出，无法对症下药，找准心病所在，这才导致了效率的极端低下。
但是问欲符的出现，彻底粉碎了这个问题。
如果能够双方交流，如果能够满足她们未尽的心愿，红袖有足够的信心劝这些胎灵重新投胎，还灵河一片安宁。
这才是她坦白一切的原因，也是她提出“放她们一条生路”真正的倚仗，她前世就听说过，修行之人最看重因果，即使桑桑对于这些胎灵存在着初始偏见，但如果有和平解决的可能，谁又想大开杀戒呢？
红袖目光灼灼地看向桑桑，眼里充满坚定的恳求之色。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桑桑差不多明白了红袖的意图，她本来也不是要赶尽杀绝的性子，而且不沾因果，最最重要的是……念经的活儿又不用她来做，自然不会有什么不乐意。
桑桑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红袖的想法，她歪着脑袋单手托腮，望向那只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红袖肩头、安安静静听了全程的银团子，扬了扬眉：“那就……从你开始了？”
银团子刚要说话，就被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太师大人！”
几人转头看去，一个衣着干练、长发高高束起的青年女子急匆匆地跑到红袖身前，行了个礼，气息微喘：“刚刚下面报上来，说城里又来了一个男人！”
“说是年纪不大，可长得比小姑娘还好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