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证据(1 / 1)

此刻,从外头归来的张敏之自然也将他们的言语尽收耳里,她想起方才所见目光沉了沉。

方才梁中康开始说的时候,她也顺着他的话,从假山爬上了二楼。

正如他所说的,的确很轻松就上来了。

但是,她去看的不是韩大通的房间,也不是唐画师的房间,而是另一间,也就是掌柜口中所说的那位神秘的客人。

床上的包袱,又看了看散落在外的衣物,当她看到床上的那些东西的时候,心中的那团疑惑也跟着豁然开朗了。

可是,她并不觉得高兴。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与归来,她也不甚在意,只悄悄走到掌柜身边,对着他耳语了几句,掌柜面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张敏之又在他的耳畔说了两句,他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离开。另一面,张敏之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走到韩小哥的面前,平静得问道:“除了卖酒,你家老爷,还做什么生意?”

趴在地上撒泼的韩小哥听到这句话,身体骤然一顿,蓦地抬起头看向张敏之。

“恰才立一朵海棠娇,捧一盏梨花酿,把我双送入愁乡醉乡。”张敏之轻声吟了一句,而后道:“梨花酿,做得最好的,是四川徐家,却不知你们这可是正宗的梨花酿?”

“当……当然是,我们千里迢迢运过来,怎么可能卖假酒,岂不砸了自己的招牌。”韩小哥小心翼翼得说着,眼角的余光悄悄得打量着张敏之。

“梨花酿入口极烈,但是因为花瓣的缘故,次味是微苦,最后才会回甘。”张敏之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瓶梨花酿,自顾自得说道:“但是你们这梨花酿,苦味却没有了。”

“那是因为……我家老爷就有梨花酿的配方,做了一番改进,让口感更好一些……”

“一派胡言!”韩小哥的声音还没落下,一侧的唐画师就忍不住怒斥:“梨花酿最为特别的地方,就在这三味,”

张敏之微微点头:“首味之烈,如生命现世那一刻,既刺激,又期待。”

唐画师接口说道:“次味苦,则意味着人这一生,先苦后甘,苦尽甘来。”

“唐先生见多识广,晚生佩服。”张敏之轻轻作揖,随后站直身体,超韩小哥说道:“事实上这也是徐家酿酒的初衷,据说,当年一杯梨花酿曾经令许多人生出不一样的感悟。而你这梨花酿,独缺了一味。”

韩小哥目光微闪,结结巴巴得解释道:“又不是真传,肯定会有……”

“所以,韩小哥,你和韩大通,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的只是主仆吗?”张敏之话锋一转,却问了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来。

韩小哥一愣,下意识得摇头,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泄露了什么,是什么他却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摇头,那么就必须坦白,否则……

张敏之没有等他开口自顾自得说下去:“如果猜测得没错,他应该是你至亲的人,你处处出言维护,而且在获悉他死讯的时候,你的表现,也不像是仆从,更像是……父子。”

众人皆哗然,没想到韩小哥沉默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我是他儿子,可是我也不像是他儿子,试问有哪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如此苛刻,将我当成仆从一样随意使唤?”

“所以你杀了他!因为得不到充分的父爱,好了,现在杀人动机也出现了,这个案子可以破了!”梁中康一听,正中下怀,立刻在一侧接口,信心十足得说道。

“我没有杀他!”韩小哥蓦地站起来,大声得说道:“他虽然对我不好,但是他把我养大,虽然被当做仆从使唤,可是我从来没有被他打过!是,我是收了那个陌生人的银子,可那也是因为我知道那个锦盒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才……”

梁中康冷笑道:“还在狡辩!看来不用刑真的是不行了。”

张敏之往前缓缓一站,说道:“这位兄台,我倒是认为,他的确不是凶手。”

“哦?你有证据?”梁中康反问道,被这小白脸当众打脸,这感觉十分不舒服。

“首先,伤口不对。”张敏之指着韩大通的脖子说道:“韩小哥今年不过十二三岁,个子瘦小,而韩大通,身材高大,矮个子杀高个子,想要一刀割喉毙命,恐怕并不容易,而且,刀口的方向也不对。”她抬眼看向梁中康,不紧不慢得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韩大通的刀口,是由下而上,说明那个人比他还要高。”

张敏之的声音刚刚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从人群里闪了出来,迅速移到韩大通的尸体面前,检视了一番,这才微微点头,低声说道:“刀口自下而上,伤口约有一指深,力道足够在瞬间毙命。”

众人定睛一看,说话的人原来是跟在周纪身边的青衣文士李璇,看他文质彬彬,没想到武功如此惊人。

有人侧面为自己证实了猜测,张敏之顿时觉得轻松了一些,继续说道:“韩小哥,他还只是个孩子,并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韩小哥没有想到张敏之居然会为自己说话,诧异之余,也顾不得感谢,忙不迭得就点头,撇清关系:“对,我就说,我不是凶手!”

“可是,你也不全是无辜的。”张敏之淡淡说道:“先前我曾经问过你,韩大通除了卖酒,他还做什么?”

“他只是卖酒,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韩小哥说着这句话,不自觉又紧张了起来,完全弄不明白张敏之的意图,之前还为他说话,可是这一刻的口吻却又令他忐忑,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否认,因为他很清楚,韩大通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这个名义上的仆从实际上的儿子也逃脱不了连坐的危险。

“梨花酿虽好,但还不至于有高利可图,你们千里运酒,真的只是为了卖酒,还是……另有所图?”张敏之已经拍开坛子上的泥封,一股酒香顿时充斥整个房间,她深嗅了一口,惋惜道“如果只是卖酒,那梨花酿为什么又独缺一味呢?”

“那就是普通的酒,就是技不如人,就是没有人家酿的好!”

“可是从你们马车上取下来的梨花酿十分可口,口感无差,有问题的是面前的这两坛,如果我没有猜错,大家喝光的这几坛子应该也算。”

此言一出,再迟顿的人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味,然而又觉得张敏之有些小题大作,售卖假酒固然可恶,但是与这起案子又有什么关联?

张敏之自然也看出了众人的困惑,淡淡说道:“诸位或许觉得奇怪,不过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不多时,就见到小二已抱着一只鸭子过来,那鸭子探头喝了一口酒坛子的酒,随即混身抽,不一会儿,就倒下,口中缓缓流出一滩黑液。

众人一想起昨夜的豪饮,纷纷惊出一身冷汗,怒目直瞪着韩小哥,原先对韩大通之死生出的那恻隐之心瞬间消失,怒意也跟着涌上来!

一名高个削瘦的少年直接冲上前,想要抓住韩小哥的脖子,嚷着:“混帐东西,居然敢在酒中下毒,看我不……”,不想有个身影一带,直接抓着韩小哥避开了攻击,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令张敏之都忍不住暗叫一声好。

李璇的声音平静传来:“动手之前先问过我。”

被李璇挡住的少年正是孟泽良,他讪讪退后一步,目光里依然带着怒意,一侧的人拉着他的衣袖说道:“泽良兄少动怒,这人……”

孟泽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了李璇一眼,随后往一侧站立,脸上恢复平静。

李璇视而不见,朝张敏之丢了两个字:“继续。”

张敏之点了点头,稍稍提高声量,和声说道:“诸位不用担心,你们所喝的梨花酿并没有毒,只是韩大通为了保证计划顺利,特意去了其中的苦味,真正有问题的酒是在我手上那两坛子里。如果韩大通不死,各位今天恐怕也不太好过了。”

在场的人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到底是少年心性,确定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立刻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旁的地方。

“你刚才说韩大通的计划?他的计划是什么?”梁中康见张敏之推翻了自己的推测,心中大为不约,见她没有继续,立刻忍不住问道。

这也正是大家都想要知道的消息,目下的情况变得扑朔迷离。

“这就要问韩小哥了。”张敏之将关注点重新引到了一直沉默的韩小哥身上。

他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握紧的拳头和微颤的身体却泄露了他心里最深的恐惧。

“不想说?还是不敢说?”张敏之没有等他,自顾自继续道:“不要紧,我倒是能猜一猜。韩大通,现年五十一岁,四川人氏,年少困苦,但善钻研,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变故,或者说是奇遇,让他摆脱了穷人的身份,但是他好逸恶劳,挥金如土,很快就将之败光,于是,不得不开始继续从前的勾当,你们一路走来,想必是坑了不少人吧?”

“你说了这么多,和韩大通之死有什么联系?”梁中康插口道:“难不成这还是受害人找他报仇?”

“其实没什么联系,不过是提醒下大家,以后出门在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千万别吃,还有……不要以为知道了名字,你们就是认识了。”

张敏之话音未落,就收到几道不屑的声音,她也不以为意,越简单的道理,大家越不在意,最后只会落得重蹈覆辙的下场,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为什么呢?大多是不听劝的缘故。

“言归正传,我们来说说韩大通的死。”张敏之往身体往前移动,前方的人自动让出空间,几步之后,她站在了房间里,开口说道:“我们进来的时候,韩大通的尸体靠着墙壁坐着的,他面前的地上有血迹,但是大家请看这里。”

她指着韩大通身体前方的不远处说道:“这里也有血迹。”

“这能说明得了什么?”有人不以为然问道。

“可以说明很多东西!”张敏之竖起手指,说道:“血迹能够喷得这么远,而且,有如此的幅度,说明凶手,是从他的背后捂住他的嘴巴,割开他的喉咙,动作干净利落,所以,这血才能喷出来,溅落到这里。如果是在面前的话,第一,致命伤就不会在喉咙,第二,前方的血迹会被凶手的身体遮盖住,那么,自然也不会有这样的痕迹了!”

顺着张敏之的指引,果真见到地面上的斑斑点点血迹,确然是如张敏之所说的那样。

但是,有人却不服气。

“你方才说,凶手不是韩小哥,那我问你,这地上的脚印又是怎么回事呢。”梁中康指着某个位置说道:“虽然浅,但是看起来并不大。一定是凶手留下来的。依据鞋印的花痕,明显是属于男子,而像这般小的脚印,恐怕超不过十三岁。”

“你想说是韩小哥留下的吗?我也这么认为,昨天下雨,四处泥泞,带上脚印在所难免。”张敏之应道。

“不是如此简单吧。”梁中康带着轻微的得意,似乎是抓住了张敏之的漏洞一般,据理力争说道:“据小二交代,韩大通此人要求非常苛刻,房间里是容不下一点泥垢,如果他发现了这个脚印,必然会大发雷霆,让小二立刻打扫干净,但是小二并没有收到韩大通的要求,说明这个脚印,应该是在他遇害之后才留下的。”

“我不这么认为。”张敏之直接否认:“请兄台仔细看着脚印上面的血迹,如果是在韩大通被杀之后才出现,那么血迹,自然应该在脚印之下,并且伴有擦痕,但是这些血珠子,十分完整,说明凶手杀人之后,根本就没有到门口去过。”

梁中康的面色微微发白,声音有一些颤抖:“你既然如此笃定,莫非……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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