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天都睡不大好。听窗外电车驶过的轰鸣,一点点风吹落叶拍窗棂的响动都是风声鹤唳。后半夜虽是睡着了,仍旧睡不大安生。天一亮,一听得外头有响动,立马浑身激灵,披上衣服便推门而出。
谢择益仍旧雷打不动天一亮便抵达,清理厨余,将她乱扔的杂物都收拾妥当。
周一早晨也准时出现,开车来的路上替她买了肉馅煎饼——她并不知道名字。
难得见到谢择益一身戎装的出现。那身黑色英军军装,不知怎的竟比平常人的黑西装还要黑上几度,黑到几乎能滴出墨汁来;那种黑是寒夜的漆黑,上头点缀着金光四溢的双排扣子,像没了五帝座一的狮子座天象似的,越发显得整个人肤色白过了头,带着点森森然气质;本就衣架子身材,服帖军装,一根正经八百的牛皮腰带腰间一束,气势逼人。
“pierogie,看看合不合口味。”还没来得及称赞他,气场非凡的谢择益便指着纸袋上店面招牌,“这三个字念……昌大老,或是老大昌?”
她也有点纳闷。这年头上海店面招牌又不少都是从左往右念的,也不乏有许多仍旧是从右往左念。
“应当是老大昌吧?”她想了想,又有些不大确定,“昌大老,听上去也挺霸气,像广东人开的店。”
谢择益慢悠悠开着车,脸上挂着“看来你这个土著也不懂,那么我就放心了”的迷之微笑。
也因此,炸得酥脆金黄却丝毫不油腻的肉馅煎饼也没能堵住她的嘴:“作巡官这么闲么?在美国念书念到拿费贝达的金钥匙,回了租界却能闲到没事为我买菜做饭带早点,还能充当车夫,实在太过大材小用……难怪谢爵士要生气。”
“不然做什么,我只这一条贱命值点钱,叫我全副身家卖给英国人?见识过香港的英国人之后,你愿意?”
“可你见的是英国的英国人。”
“有什么区别?如今不少巡官,一早在英国认识时,谁不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来了这治外法权的租借地,还不是照样无故殴打黄包车夫,玩弄名……”顿了顿,他改口说道:“全上海有三百五十万人,洋人不足十万。英国人?更少了。巡警怎么不闲?”
她听完苦笑。在这世道下,哪里有什么个人前途可言?
车转过越界筑路转角停下,犹太年轻人呢快步走上前来敲敲车窗。她冲窗外微笑,回头问道:“今天几时见?”
谢择益毫不犹豫的:“下午五点一刻。”
她有些困惑不解。下了车对奥本海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几时下班?”
“五点一刻。”
再回头,几位巡逻的下级英军热情的向谢择益打招呼。见状,她也对于此人竟早于她知晓工作时间这事也就不奇怪了。
罗伯特颇八卦的说:“你男友十分英俊。”
“并不是男友。”
“喔,”他若有若思,毫不留情的下结论:“那么是绯闻男友。”
“……”
两人转角入实验楼,楼下用英文标注着inft四个大写字母。爬楼梯上i小组所在的五楼时,两人没忍住就这个项目名称进行了一番吐槽。许多新鲜面孔和他们擦身而过,其中有人在说:“据说今天有大人物来。你们猜猜是谁?”
另一人说:“听说有致信去巴黎理化专科学校和意大利皇家科学院。”
“不是还有哥本哈根么?”
“噢不!我听说玻尔是个踢不好足球的偏执狂数学家!我希望是伊伦与他的夫人,千万不要是玻尔!”
这人刚讲完话,楚望与罗伯特身后走上来一位面色森森然、大眼高鹰钩鼻的西装男。西装男以他傲视群雄的身高,静默无声的走到众人身前,轻描淡写的看了那群新年面孔一眼。
瞬间全世界都安静了。
玻尔静静的问:“你们是哪一个小组的?”
“g小组的!”那群人无不欢快的奉承。
“哦,盖革计数小组。如果你们想来i组做微分计算,我随时欢迎。不过目前,i小组是这栋楼中最精英的小组,很明显,你们的能力并不够——甚至差于一位偏执狂数学家。”
此情此景,仿佛刚到霍格沃兹的格兰芬多们遭遇斯内普,就学院自信度及高贵度,格兰芬多们被狠狠嘲讽了一番。
奥本海默嗤一声笑出来。楚望拧了拧他,不过为时已晚。
玻尔又转过头来俯视两人:“哪个组的?”
“i。”奥本言简意赅,“我不介意与你比赛算微分,亦或是踢足球。”
楚望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背后那群年轻人作鸟兽散。玻尔的视线在两人眼前冷冷逡巡,“发表过什么文章?”
“nature,分子带光谱的频率与强度;physica,玻恩-奥本海默近似法。”
“噢,”玻尔这个噢尾音拖得极长,“很遗憾,我没有引用过你的论文。”
奥本海默微笑,“不急。我期待有那么一天到来。”
玻尔无视大眼萌颇欠揍的笑容,转头来问楚望:“你呢?”
“我名不见经传。”
奥本补充,“她的著作今年极可能荣膺第二十届诺贝尔奖。”
“linzy。”他轻笑一声,“第三作者。”
“无分贵贱。”
过招三个回合,玻尔勉强放过两人,“上楼熟悉一下地方,开始工作。”
i小组办公室在五楼。三层防盗,加厚的墙壁中间恐怕加了多层隔音。实验室里除了三台手摇计算机与两台扰频器,只有资料与计算纸。
i小组总共十人。其中五位数学博士,四位物理学博士,就她一个文凭还没拿到的大学生。她不是十分熟悉近代史上闻名遐迩的数学家们,故而扫视一圈,并没有谁看起来十分眼熟。而物理学家中却有一位十分清秀的,不笑时嘴角也是上扬的,看起来十分慈眉善目,故而她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关好门窗,玻尔言简意赅步入正题:“ignite是什么?”
下面稀稀落落的回答:“boom!”
众人都笑了。玻尔仍旧沉着脸说:“所以,在这里,无论是物理学家,还是数学家,未来很长时间,我们都要停留在受力计算与构想阶段。因为这里是城市,我们仅有的场地,是你们能见到的,楼下的足球场——确保第一次试验,在引起不必要的瞩目之前,无论如何万无一失。”
那位慈眉善目的物理学家说:“可是理论与实际,有巨大偏差。我们计算的再精准,也会存在诸多方差。”
“那么降低那些差值。”玻尔不容置疑的说完,接着将所有目前从香港大学研究院送来的一手资料,又分别送到众人手中。
四位物理学家里,除了玻尔与楚望,其余人都不是知情人。一下午时光里,她都在物理学家们的惊呼声、数学家们在草稿纸上快速的验算声、手摇计算机声里百无聊赖的度过。
一下午时光,没有人通过那一句“boom”,从炸|弹的爆炸方式,将脑洞开到如何使裂变产生的中子不逃逸这一点上。只有那位清秀小帅哥,在验算稿纸上画了幅素描画——活塞式咖啡滤壶,并在递交今日工作成绩时,毫无疑问的遭到了玻尔一顿痛斥,并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他:“我怀疑徐请来了一位画家。明天,你没有给我双份设想与受力计算,请不用再来了。”
楚望生怕他就此放弃这一有可能引导出枪式引爆的创想,于是慌忙上前去宽慰他:“我知道你的设想:高压状态下,瞬间密度提升。对不对?”
奥本海默看在眼里,“你不用安慰他。我这位师兄,费米教授,心里可比谁都清楚。他只是不喜欢玻尔罢了。”
楚望大惊失色:“什么教授?!”
清秀教授向她友好握手,“恩利克·费米。林致,我拜读过你的论文。”
楚望几近按捺不住狂喜心情,抓着他的手几乎不舍的松开,“不过是第三作者而已。费米院士!久仰大名!听说你难得实验也是一流,实在厉害!”
奥本海默在一旁默默盯着她的咸猪手:“第四位绯闻对象。”
费米脸上仍旧笑得友好,心里恐怕已经被东方女郎的热情吓坏了。
她唯恐自己的脑残粉状态有损国家本不怎么美好的形象,于是赶紧遏制住自己的麒麟臂。
三人最晚离开实验室。下楼走到二楼时,一位着白色长衫的漂亮女士推开一扇门,里头十余位女士坐在无线监听装置前戴着耳机进行监听工作。
“她们在监听谁?”她颇有些好奇。
“谁知道?其中一定包括背诵了保密章程的我们。”奥本撇撇嘴。
“随时随地?”费米问。
“随时随地调频。虽然覆盖不全面,但是全面的心理覆盖。”奥本道。
她笑道:“那么我猜刚才她们是故意将门打开给我们看的,目的是为了——吓唬住我们。”
“我认为这实在是很蠢。不允许任何资料带出实验室,那么脑子可以带出去吗?监听,我难道不会拿笔写?”奥本道。
他这话刚一说完,两人身后突然出现一位黑衣黑帽檐便衣警卫。此黑衣人轻而易举一手将奥本反擒到地上。周围人群发出一阵惊叫,一哄而散。
奥本海默似乎一早就知道后头有人跟着,忍不住大喊:“我当然知道还有多对一实时跟踪,我又不傻——”
便衣警卫毫不留情,一膝盖抵到他背上。
他被压趴在地上,大声喊痛:“我下次不耍嘴皮子了,我发誓。”
黑衣人终于放开他,三两步走开,消失在人群里。
楚望吓了一大跳。原来除了实时监听项目,还有与监听同步的实时跟踪。
费米拍拍他的肩,记性颇好的将玻尔的话现学现卖:“‘确保第一次试验,在引起不必要的瞩目之前,无论如何万无一失。’”
——
在研究院的第一周就在围观及参与这两位后世原子|弹大佬的拌嘴中度过。这一周里,i组的唯一成果是:就中子逃逸,提出了一个瞬间性的高密度铀核概念。
进展虽是一小步,却是人类历史进程的一大步。
她已十分满足。
谢择益每天一早开车送她去研究院,五点一刻接她吃晚餐后回家或是回家后吃晚餐,从未迟到一次。一开始谢择益还会询问她的口味;不过一周时间,他几乎将她的生活习性与饮食习惯摸了个透彻,几乎每一次提前订的饭店,味道竟都十分合适。
她一度拒绝吃鱼虾蟹。起初,谢择益以为她高蛋白过敏或是单纯厌恶海鲜;在发现她偏爱热带水果,不爱吃葡萄、石榴、苹果之后,晚餐桌上又出现了鱼、虾与蟹——剥了壳,或是去了刺的。
其实她只懒得花精力去打理刁钻的食物。虽然爱吃,但是她从不劳烦旁人,也不自己花时间与精力去动手,并自动将它们归结为——不爱吃的菜;但若不经过她开口,面前便有削好的苹果、去皮与籽的葡萄,去壳的虾、整块的蟹肉,她自己还是很爱这些食物的——事物也是,生活也是;她从未发现过自己这一特点,仅一周,却被谢择益看在眼里,并看得透彻。
没有了葛公馆那一群大大小小的丫鬟们与诸多名厨,福开森路的生活质量却仍旧未曾降低。她十分困惑:谢择益这人从小到大应该从未缺过什么。如今什么都给谢爵士斩断了,他竟自己同时身兼数职:守时的车夫、有洁癖的仆从、叼嘴的厨子,都是他自己;而那个优雅而龟毛的阔少,仍旧是他谢大少。
突然江湖落魄了,她曾一度以为这人过得很凄惨,并本着一点歉疚与同情邀请他住进福开森路;后来突然发现,这人仍旧活得像个贵族,丝毫不见寥落。稍稍打听,他十分爽快的透露:“工部局巡警月俸三百大洋,我能比他们多拿一点。”
她汗颜。虽然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薪水是按英镑支付还是按银元支付,标准果然不大一样。
他这样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有他在,永远不愁没话可聊;聊天永远是开心的,聊完之后,你永远记不得聊过一些什么;该消失的时候,来去如风,一刻也不多作停留,甚至让你深刻怀疑这个人是否曾经来过。
就如照顾她周全,似乎是在敷衍一项事业。而他敷衍得极为周到,让人觉得似乎真的在一门心思追求一位女士,除了当事人本人,没人看得出丝毫破绽。
她能感觉到谢择益对她是有一点点好感的。这世道间任何一位绅士见到任何一位稍俱姿色的适龄女性时,这种程度的好感都普遍适用。毕竟大部分优质男性一见钟情的先决条件是——一位美人,仅此而已。“本来没什么可窘的,如果有点窘,只是因为两个人都很漂亮”,但是这一点点窘,道不足以让两人有更多想要介入对方生活的欲望。
对于谢择益,除了这种最普遍适用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外,更多的是来自他的信守诺言,对葛太太的托付一诺千金,是必定要鞠躬尽瘁鞍前马后,由不得她有一点闪失的;故而也格外上心,也格外小心。
她给过他别的选择了。他选择更绅士更操劳一些,她犯不着为此内疚。目前这种程度的关系,她觉得,很好。
谢择益的存在无疑给她的生活带来极大的安全,同时也有些许的不安。她自认自己善于观察,迄今为止她所知的谢择益却仍旧是流于表面的:他这人有着动物性。自带气场,又进退有度,懂得适时隐藏自己。你无知无觉之间,他早已将你的脾气秉性摸了个八分通透。剩下两分,感兴趣的,他留给自己闲暇之余慢慢把玩,权当消遣。他循着你的秉性,自然轻轻松松也将你哄得心花怒放。
或者说,他将真实的自己深深藏起来,只给人看他为人最浮华的表象,你将他猜不透;但你无需愧疚,因为他本性的细致入微,无时不刻都在体贴告诉你:你不了解我,没关系,你也不需了解我。
所以,请放下防备。
随风潜入夜,大约是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
值得庆幸的是,她不是被煮的那只青蛙。
——
福开森路里一直是一种宁静却不乏味,而那个周五下午真真的到来,却是带来了真正的热闹。
那天谢择益本打算带她去吃一家匈牙利香橙鹅肝,饥肠辘辘抵达店门口,哪知那家店前一夜被两股势力械斗打得店面俱毁,自然是吃不了。改主意回家自己烹饪梅腰肉,买好菜到公寓楼下,正巧遇到真真与林梓桐一道向门房打听她的住所。
愈发英挺倨傲的林梓桐,后头跟着个白洋纱旗袍小貂毛,白而俏的薛真真;她则在浅灰毛线长裙外头套姜黄色大衣,跟在一身漆黑军装、手里拎着菜的谢择益后头;四人突然打了照面,楚望与谢择益倒还淡定,对面两人着实吓得不轻。
四人相对无言片刻,谢择益先说:“你们聊,我先去做饭。”
向众人展示了自己手中的鸡鸭鱼,转身大步扬长而去,留下的另外三人更是无语凝噎。
“你怎么来了?”
她本是问真真为什么这么快回上海,不料林梓桐却急忙向她解释自己为何会来这里:“三妹妹,上次一别诸多事务缠身,我的身份去香港又有诸多麻烦关卡……前几天赶过去,葛太太却说你已经回了上海。她不肯向我透露你住在哪里,在上海你又没个落脚地,我便请求薛小姐带我来找这里。”
“谢谢。”
“父亲报上的消息我都看到了……”
薛真真见两人神情生分尴尬,只好打圆场道:“两年之内咱们政府干了无数大事,全国上下谁不知道啊?偏生前年军中大减员,林中尉忙一些,倒也情有可原。”
前年之前,国军大清肃,裁员三十八万,林梓桐却坚|挺的留了下来,军衔越升越快,想来也是真的忙。
她才懒得管林梓桐,转头问真真:“倒是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一考完试,马不停蹄便来了呗。姓叶的一门课不及格年后重考,若不是有林中尉大人一路护送,我也没这么快见到你。”她一边说,一边往公寓楼里面走,边走边打量说,“旧了些,也不够气派,不过胜在有电梯。”见那门房不停打量她们三人,真真几步气势汹汹走过去,将那门房上上下下打量几个来回,盯得他双手都没地方可放了,才总结陈词,“……这门房长得忒寒酸了些,多少钱请的?换掉换掉!没得坏了你们这楼住户的门面。”
说罢她擅自去揿电梯铃,边说边扭头问楚望:“几楼?”
“三楼。”
一道上了电梯,沉默的等着电梯将三人载上三层。出了电梯,真真又笑问道:“这么沉默做什么?”
楚望开了门,真真一溜烟钻进去后,第一句就是:“梅腰肉,好香!”说罢自来熟的四处参观:“戴文郡奶油!谢少好品味。”
楚望指指自己,无奈笑道:“你怎知不是我?”
真真推她:“走走走!你是个谁?”
林梓桐仍旧尴尬伫立在门口。没得楚望指示,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择益转小火,洗干净手出来一眼看到薛真真。
“薛小姐,好久不见。”不等她客套寒暄,下一句语出惊人:“楼下新开麦分店,每天六点三刻新出炉的面包仿佛拉响长空警报。去看看?”
真真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哪有麦分香?我只嗅到白兰花。”
谢择益人高手长,不由分说将她拐出门去,将私人空间全权留给生疏的兄妹两人。
“坐吧。”她坐在餐桌边,也请林梓桐对坐下。
“三三,最近的《新月》《语丝》,你看了么?”他叫她叫的生疏,面对她也有一些局促。
“大哥,”她竟难得有闲心同他剖白自己,“我作得一手烂诗,你赏脸肯捧我场。我不懂什么诗词歌赋,故而也难得看小说。”
听她说起作诗,林梓桐难得露出些许微笑:“……最近大围剿,我虽没去两湖,却被派去组织‘围剿’新月与胡适,故而对此了解的多一些。”
“哦,那不算的苦差。”
“《新月》《语丝》两边的文人不合,却都不大看好言桑,说他‘离开故国已久,在英文语境下浸漫,很难再把握鲜活的母语。’”
“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我还听说言桑参与反法西斯游|行,在国外言行受到颇多阻碍。而如今国内文人由新月语丝引领,倘若他回国,前路未见得能够一帆风顺;斯伯父今年越发不受六少重用,没有这门婚约,恐怕于你也不算无益……”
楚望笑了,“你来同林俞作说客?你看过那纸启示,就该明白,他无论以何种目的想发那纸启示,都是想要绝我后路,让全国上下都看看他家三女儿多么不知廉耻。我又有何益?”
“我不是来做他的说客。我来只是想劝你好好考虑斯家婚事,并未为他求得你原谅。”
听他言辞上对林俞大有不敬,她突然问道,“怎么讲?”
“前几日接到电报,他们即将乘船返沪,三月二十七抵达。”
“嗯。于是呢?”
“他将周氏带回来了。”
“喔。一家团聚,那很好啊。”
林梓桐低垂双眸,“无论你们想对这家人做什么,都请随意。那都是他们应得的。”顿了顿,
“我也不为允焉求情。”
楚望一愣。
“父债,子偿。”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知识点:枪式引爆与中子逃逸,上一章有话说讲过了。
*时间点:1929年2月。这一年,胡适在《新月》上大闹国党,国党也罢休,发起舆论攻击新月与胡适。同时,鲁迅与茅盾这群左|翼却也在大肆炮轰胡适。然后太阳社、创造社也在嘲讽胡适。(心疼胡适。)
27年之后,就是两年前,梓桐还没毕业那一年,四一二了,裁员38万,他仍旧活下来了。老蒋不太信任元老,独独宠幸黄埔嫡系。不派他去两湖搞实战,派他去搞《新月》,某种程度上实在是爱惜羽毛……嗯。
*斯目前的文章对国内政治没有任何表态,所以别人说他“浸漫多年英文,难掌握鲜活母语”。同时,因为讽刺爱情小说同时也是爱情小说,被残忍的归为当时为人所不齿的“鸳鸯蝴蝶派”,同时被新月、语丝、太阳、创造集体炮轰。所以可以想象此时此刻他的前途多么黑暗……这也是为啥林梓桐要来劝三三。
——
*我觉得你们对谢择益有误解。没事,既然如此,未来我就多花点篇幅剖析他的行为,毕竟大多数人没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