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林初时没有在聂寒公司多待,收好饭盒就准备走,聂寒问他一个人回去打算做什么。
林初时说:“请柬还没画完呢,我争取今天能把它搞定。”
林初时现在没正经工作,倒也没有闲着,婚礼上很多细节,林初时自己是搞美术的,难免有自己的审美偏好,虽然怕麻烦,还是忍不住要插手,比如请柬,喜饼喜糖,嘉宾手信之类的包装设计,都是他自己在做,现场布置也在和婚庆公司那边进行沟通和联系,比如现场绝对不能有大红色的装饰,红色玫瑰也不行,他会晕过去的。
他虽然是很好说话的性格,简直可以说是随波逐流,但涉及到自己在意的方面,又难得会很固执,会为了请柬上的一道花纹,花两天时间翻遍素材库。
事情都很琐碎,杂七杂八的,却是真正耗费人的时间和精神,好在聂寒虽然全程把控婚礼的节奏,对每一步都精益求精吹毛求疵,在这上面倒给了他很大的自由,放他去搞自己想弄的东西。
聂寒掌握大局,又有专业团队帮忙筹备,林初时又能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所以直到现在,虽然过程紧凑又忙碌,很多东西都要临时去准备,但是两人竟难得没有出现过太大的矛盾,甚至可以说进行得很顺利。
林初时想想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其实见过不少朋友,恋爱时都挺好的,却在准备婚礼的时候,开始激烈争吵,分歧不断,最后因此分手的也不是没有。
转念一想,他和聂寒的情况和普通情侣也对不上,倒也不用如此对比,也就抛开不想了。
聂寒送他出去,经过前台的时候,林初时又想起来,说:“还有嘉宾的手信,你晚上回来我们再想一下到底要送什么,确定好了我就可以开始想手信的包装了。”
聂寒点点头,说好。
又伸手帮他推门,手臂横在他身前,像是将他整个人环在身前一般。
这样的对话,这样的举止,在旁人看来,大概还真有种新婚伴侣如胶似漆的样子。
至少前台姑娘看到这幕,就忍不住星星眼地说:“哇,老板好体贴哦。”
林初时一愣,聂寒推开门后,就自如地把手收了回去,脸色仍然很平静,对林初时说:“回去注意安全。”
林初时点点头,嗯了一声,又对那个前台姑娘笑了一下:“我先走了,再见~”
小姑娘大概没想到他还会专门给自己打招呼,也开心地挥了挥手:“拜拜,您有空也多来哦,老板肯定会很开心的。”
言下之意是,老板开心,他们也会好过很多的。
林初时听懂她的话,倒也没驳人家小姑娘的意思,还笑了下,说:“好啊,也欢迎你们来参加婚礼哦。”
小姑娘欢呼了一声,连连点头,还不顾冷面老板在场,冒着生命危险吹了一通林初时的彩虹屁,说他人美心善,老板上辈子拯救银河系才娶到了他,让人哭笑不得。
又在门口拖拉了几分钟,聂寒送他到电梯门口,午休时间已经结束有一会儿,林初时让他不用再送到楼下,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聂寒也没有勉强,帮他按住电梯,等电梯门彻底关上了,才往回走。
一进门,就朝刚才大放厥词的前台姑娘看了一眼。
没了人撑腰,姑娘瞬间变怂,低头欲盖弥彰地翻电话簿。
好在老板只是用冷飕飕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就进去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在下月她的工资条里,会突然多出一笔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绩效奖金。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包括前台的所有员工,都收到了一封内部邮件,内容是来自老板的婚礼观礼邀请。
李闻声摸着下巴,看着电脑,啧啧感叹:“老聂,你也太张扬了。”
“又是登报纸宣告,又是大张旗鼓办婚礼,还要请整个公司的人来见证,”李闻声说,“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你们结婚了啊?”
聂寒神色如常,一派镇定,说:“既然结婚了,当然要让所有人知道。”
“你还真是,”李闻声不由翻个白眼,说,“一朝夙愿得偿,非得这么得瑟是吧?”
又说:“还是说你怕人跑了啊?”
他是随口打趣,却没想到聂寒一下沉默下来,神色有些沉郁。
李闻声并不知道他们俩交易的事情,看他神色,不由眉毛一挑:“你还真担心啊?”
聂寒没说话。
李闻声安慰他:“我看他心思简单得很,对上你这么心思深沉,老奸巨猾的,恐怕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还帮你数钱呢。我看他肯定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的,你实在不必担心这个。”
聂寒丝毫没被安慰到的样子,脸色反而更沉了,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他似的。
李闻声又说:“而且他既然愿意和你结婚,总不可能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的,是吧?”
聂寒眉毛微微动了下,半晌,他突然地说:“他和我结婚,的确不是因为喜欢。”
他没说更多,语焉不详的,但也足够让李闻声震惊了。
倒不是因为聂寒说对方不喜欢他,李闻声没料到的是,居然能从他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近乎于自我怀疑,不自信的话,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片刻,他伸手拍了拍聂寒的肩,做出轻松语气地说:“不喜欢还跟你结婚?那我可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了。”
又说:“况且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聂寒抿住嘴唇。
“你们都要办婚礼了,他现在就跟你住一起呢吧,现在说这个就太没意思了啊……”见他仍是神色郁郁,李闻声一搓下巴,说,“你要实在不确定,试试他的意思不就行了?”
林初时回到家给他爸打了电话,才知道明天他爸确实在一座别墅里开了个宴会,要请一些生意场上的老朋友,说是为了庆祝他病愈出院,其实也是为了向各路表明,公司已经安然渡过危机,现在好着呢。
“还有就是你和小聂,这是第三桩喜事,大家都知道你们的事情了,你们也该出来见见长辈。”
林初时撇撇嘴,有点不大乐意,心想当时他家出事的时候,这些叔叔伯伯辈的,也一个都没伸出援手啊,全在隔岸观火,想趁机捡漏呢。
不过他也明白,这都怨不着人,最多感叹一句世事凉薄而已,而且不管如何,到底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们这次既然没事,往后就还得打交道,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社交。
林初时闷闷地哦了一声,说:“我知道。”
林父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说:“你也别不耐烦,小聂年轻,人脉还不广,多接触这些场合没坏处。”
林初时一顿,知道他爸用心良苦,是在想法子给聂寒铺路,也是为自己做谋划,心里不由一暖。
但随即又想到,这正是聂寒和他结婚的目的,借助他们家的名声往上攀。从聂寒向他们家坦白,到大肆举办婚礼,再到张扬地登报宣告,现在已经要开始进入他们的社交圈,一步一步,聂寒正在逐步达到他的目的。
不知怎么,又觉得喉咙有些滞涩,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堵住了,发着闷。
和他爸挂了电话之后,林初时情绪就不太高,有种莫名的消沉,但他不爱想这些事情,把自己投入到画画里,也就不管别的了。
他因为最近常住聂寒家,除了一些日用品,画画的东西也陆陆续续带了一些过来,平时房子里就他一个人,他也没有别的事干,又不喜欢出门,就自己画画,找些事做。
感恩聂寒,还允许他在客厅支了一个画架,铺上画布,这两天搞婚礼的东西搞烦了的时候,林初时就来画这个,两相调剂,过得也还算充实自在,感觉和之前在国外他自己住也差不多,而和国外相比,好的一点是在这里他不用饿了肚子只能点外卖,每天都会有人给他做饭吃。
听到门响的动静的时候,林初时正跪在地毯上,整个人趴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给请柬的设计图描最后一道彩边,林初时专心致志,等描完了抬起头,却没有看到聂寒的人影。
大概是上楼去换衣服了。
林初时知道是这样,但一瞬间还是有种很微妙的心情,好像他刚刚让自己躲进画里,而暂时得以忽略的情绪,现在又重新回来了。
过了不久,聂寒换了一身衣服下来,在家里他会随意一些,换了一身低领的羊毛衫和休闲长裤,林初时看他迈着两条长腿走下来,衣服面料是修身的,勾勒出男人比例完美的宽肩劲腰,健实的胸背,腰臀肌肉并不凶恶,但也会随着行走的动作而线条起伏。
可以想象出衣服下是怎样一副拥有着男性的阳刚之美,又同时富有性感,容易让人产生欲望的身材。
很突然地,林初时发现了一个新奇而又出乎他意料的事实。
他在对另一具肉体的描述里,首次出现了容易让人产生欲望这样的字眼。
这让他在不经意和聂寒的目光对上之后,几乎是立刻,他迅速地别开眼睛,惊慌失措地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