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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晗走后,嫦娥于屋内寂坐许久,慢慢打开了那食盒。
都是她爱吃的菜,在杨家吃饭那么多次,杨戬早已知晓了她饮食的喜好,并,记在了心上。
嫦娥对着凉透了的饭菜,静看很久,终又将食盒盖上,缓步起身,步至窗边,望着自天际落下的茫茫白雪,飘落在晕黄的灯光之中,玻璃窗内壁因内外温差,凝成水雾冰花。
她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在冬晨醒时,发现此等“奇景”,会以指作笔,绘就许多图案,等父亲来喊她起床时,会发现心爱的女儿并不在床上,而是裹着棉被踮足在窗边,专心绘制着她心中的小小天地。
嫦娥伸出指去,想似幼时绘图,可及指尖触到那冰凉的寒意,便随意划去,枝蔓纠葛,盘根错节,搅在一处,不成形状,没个头绪,斩之不断,理之更乱。
没几日,嫦娥与易晗,又在电视台相遇,提前两月录制贺新年的晚会节目。
嫦娥自是献舞一支,而易晗则是献唱一首,身后拥簇着许多身着白衣白裙的孩子,拿着类似仙女棒的道具,轻轻挥舞,营造梦幻浪漫的气氛。
嫦娥瞧着那仙女棒道具,想起小的时候过年,父亲将她架在肩头看烟花,而她手里拿着一支仙女棒,滋滋燃烧,一点火星落到了父亲的大衣上,直接烫坏了他半个月的工资,回去后两个人站在一处,在万家团圆的除夕之夜,被母亲好一阵数落,就在她以为就要这样惨淡地跨年时,母亲又看向她和父亲,口中斥道:“两个傻子,杵那儿干什么,是想吃冷饺子吗?!!”眼中却俱是晶莹笑意。
忆起旧事的嫦娥,拿起一支仙女棒道具,轻轻笑了。
易晗在旁问她怎么了,嫦娥笑说起了这一旧事,叹道:“自父亲去世以后,母亲很少笑,此后过年,也再未燃过烟花。’”
易晗似正欲说些什么,后台又有明星至,却是后羿,见他与嫦娥坐在一处,一伸手道:“你好,我是后羿。”
易晗自然认识这位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站起笑握手道:“久仰前辈大名,我是易晗。”
后羿自已看过相关视频照片,知道他是易晗,他见一旁嫦娥也不看他,自闲闲地转着手中的仙女棒道具,忆起视频中她与易晗在一处时无拘无束、肆意畅笑的模样,竟与当年的那个女孩儿,别无二致,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何滋味,直堵得他不得不启口道:“嫦娥…………”
嫦娥抬头,等着他的下文,后羿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讷讷道:“晚上有空吗?我………………”
嫦娥直接道:“晚上与人有约。”
后羿目光一滞,掠过易晗,再转至嫦娥面上,慢声道:“那真是不巧…………改日再约吧…………”
易晗望着后羿走远的背影,复又坐下问:“姐,你和谁有约呀?”
嫦娥轻道:“杨婵。”
今日,正是杨婵的生日,她早给她打电话,说只是简单家宴,极力邀请她去,嫦娥离开电视台后,回家取了那空净的食盒及礼物,再往天瑶别墅,及到那里,见果然如杨婵所说,别墅里外只是小小装点了一番,并无盛大的宴会布置。
其时,天已将暗,嫦娥入厅时,杨戬正坐在灯下沙发处,对着笔记本电脑,敲看着什么,见她来了,阖上电脑站起了身,嫦娥上前将食盒放在桌上,道:“上次忘了说一声谢谢”,顿一顿又道,“很好吃。”
杨戬“嗯”了一声不语,倒是杨婵笑上前挽着她的手,“嫦娥姐,你来啦~”
嫦娥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杨婵一边道“嫦娥姐人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还带什么礼物啊”,一边到底是年轻心性,好奇心重,立即就要拆开包装一探究竟,被一旁杨戬轻斥道:“没礼数,像什么样子?!”
杨婵一吐舌头,冲嫦娥笑道:“怕什么,嫦娥姐又不是外人!!”又笑着转对杨戬,“是不是,哥?”
杨戬却不语,反是牛霖铃走过来了,伸出手来,“嫦娥姐姐,又见面了。”
嫦娥与她微一握手,随她与杨婵入内,又见了杨戬父母后,在等待开宴的时间空隙里,无事可做,遂抱着哮哮,在厅内随意走动,仰首望着悬在壁上的几幅书画。
杨戬见她似因发烧清减了些许,终究忍不住上前问道:“还咳嗽吗?”
嫦娥道:“都大好了”,她适才见杨戬行走,已比上次见时好了很多,心下一宽的同时,又想起另一桩比之严重许多的车祸器官损伤,想开口探问,又终如之前数次,不忍在他面前提及,只微一笑道:“不必挂心我,你注意自己身体才是。”
此话落在杨戬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他静了静,“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直至宴启,也是寡言少语,只在以水代酒,祝杨婵生日快乐时,略笑了一笑。
宴中,张董特别敬了嫦娥一杯酒,以感谢她对杨戬的照拂,嫦娥饮了酒,杨婵又打趣杨戬道:“二哥你是那个被照顾的人,更该敬嫦娥姐一杯。”
杨戬握杯的手一顿,忽一口饮尽杯中水,自身后侍着的仆从处,拿了瓶酒就往空杯中倒,未及众人阻拦,已起身越桌朝嫦娥杯处一碰,一仰首就将整杯酒灌入喉中。
嫦娥默了须臾,站起身,无言地饮了一杯酒后,默然坐下。
满桌无一愚人,皆瞧出二人气氛不对,杨婵知晓大抵是因前几日的缘故,那日,二哥忙碌一下午整治菜肴,及出门时,雪已下了薄薄一层,她担心二哥出行不便,就说她代送就行,二哥却不依,坚持要去,及上车前,脚下踩到湿雪地上一滑,伤腿正撞在车门上,当场就听二哥闷哼一声。她更急了,劝二哥在家休息,二哥却仍上了车,及后又因雪大堵车,好容易到了嫦娥姐居所前,满心热忱地等待时,打开门的,却是嫦娥姐的前男友易晗。
不,不是前男友,他们应已旧情复燃,抑或说,根本没分手过。风卷残云的餐桌,亲密无间的说话口气,易晗倒茶洗碗,俨然男主人自居的态度,皆昭示着嫦娥姐与他,感情甚笃,毫无罅隙。那日二哥问时,嫦娥姐所说的“分手”,应只是因为那份检查报告,所安慰二哥的说辞吧…………
果然,从“谎言”开始,得到的只有“谎言”吗?
杨婵愉悦的庆生心情,也一下子被冲淡了不少,她正闷闷地戳着筷子时,忽听牛霖铃笑道:“婵妹妹怎么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此刻桌上皆是成双成对,就你一个人单着,心中故而不悦?不要恼,你明年带一位回来,给我们认识认识不就成了,还是说,其实妹妹已经有了,只是藏着掖着,当宝贝护着,不肯给我们看而已?”
一番话说得众人俱笑了,一向爽落的杨婵,更是飞红了脸,“霖铃姐又拿我打趣!!”看向杨蛟撒娇道,“大哥,你还不管管霖铃姐这张利嘴,你若不管她,等她真做了我嫂子,我这小姑子要被欺负死了!”
杨蛟笑饮了一口酒,“我可管不了她,不被她管就不错了。”
因牛霖铃这一打岔,宴中气氛愈热,适才的不睦小插曲,也仿似不存在般,热热闹闹宴散,嫦娥因饮了酒不能开车,仍留宿在上次住过的客房,夜里照旧睡不着,她披衣起来闲走,见走廊某处一团黑影,动来动去,走近看,原是哮哮,在杨戬的房门前直打转,像是想要进去却无人给它开门。
她上前抱起哮哮,在靠近门边时,隐隐闻到一丝酒味自缝中渗出,定在门前许久,终抬手轻敲了敲门。
迟迟开门的人,一双醉亮的眼,见是她,眸光微瞬了瞬,撑壁的右臂无力垂下,嫦娥抱着哮哮进屋,见桌上的酒瓶已空了大半,凝眉道:“你不能这样喝。”
杨戬未说什么,只是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头埋在双臂中,问:“有事吗?”
嫦娥静了片刻,轻道:“没什么事,只是哮哮想要进来……”低身将哮哮放下,向房门处走前,又忍不住道,“你早点休息,不要喝酒…………”
垂首的杨戬,却忽地出声道:“我的生日,是农历六月二十四。”
嫦娥定住离开的脚步,不知何意地回身望他,杨戬自臂中抬头看来,一双幽亮的眼,“我能……提前要一个生日礼物吗?”
等到明年那个时候,他伤腿早愈,她早就不在他身边了吧…………杨戬嗓音低哑道,“我想……看你跳一支舞,我第一次……见你时的……那一支…………”
《佳人曲》。
虽无水袖霓裳,但眼前人身韵形神,无一不皎若明月,清胜飞霜,素手拂云雨,舞转回雪风,举手投足,依稀与当年练功房内的清影重叠一处,杨戬醉然望着嫦娥,望着他的梦,十年……十年一梦…………终成空………………沧桑悲凉的情绪,在他体内咆哮汹涌,几要破体而出,在被这纷涌的情绪彻底击垮淹没的那一刻,他忽地起身近前,掰过她的肩,如溺水之人,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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