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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中,嫦娥告知了杨戬已知她真实身份一事,小金乌追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应是成亲之前吧。”
“……!!”小金乌只觉怒气在胸中翻腾,咬牙切齿道:“狼子野心!!!”他恨不得拉起嫦娥,现在就离这灌江口远远的,却忽地想起虚迷幻境中那难辨面目的白衣男子,心头一沉道:“你早知他知晓了你的身份,为何还愿留在灌江口?”
小金乌的问话与玉兔相同,玉兔问时,嫦娥还为自己寻理由,譬如因为三妹挽留等等,可在虚迷幻境中窥得自己的真心后,面对小金乌的问话,嫦娥唯有沉默而已。
小金乌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你对杨戬动了心?”
嫦娥默而不语,室内陷入寂静,暮光惨淡,天色渐暗。
杨府中庭,杨婵见暮色四合,小金乌仍迟迟不出来,正不高兴,一回头,见杨戬回来了,忙奔上前去,“二哥,小金乌来了!”
静室之中,嫦娥的沉默,在小金乌看来,就是默认,小金乌心里堵得厉害,哑声良久,方涩涩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素手无意识地抚上琴弦,古琴“铮”地一响,似惊醒梦中人一般,嫦娥轻轻吁出一口气,道:“西海三公主的元神快修完了。”
听嫦娥如此说,小金乌揣摩她言下之意,堵得慌的心终于略松快了些,他问:“那你要恢复原身回广寒宫吗?”话一出口又忧道:“那你身上的灼心咒怎么办?”
适时走近的杨戬,恰好听到“灼心咒”三字,一滞顿住脚步。
室内,小金乌继续道:“你若恢复原身,必将因灼心咒,困于广寒宫,不能像现在这般自由无拘……嫦娥,我们已相识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愿告诉我,王母为何要对你施下灼心咒吗?”
幽暗的光影中,嫦娥清泉般的眸子瞬了瞬,幽幽道:“好,我告诉你。”
嫦娥将万余年前的人神大战和灼心咒一事,向小金乌完整道来,小金乌听后沉默良久,直至室内完全陷入黑暗,方嗓音低哑道:“难道你要永生受制于灼心咒吗?”
嫦娥轻笑了笑,“也许有一天,玉帝、王母不再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有英明兼爱的三界主宰上位,也有心系苍生的英雄修改天条,那时候的我,用不着再扮演一个清傲无心的月神,那时候的王母,也会被迫解了这灼心咒,还我自由吧…………”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黑暗中,小金乌暗暗握紧了拳头。
直至小金乌离开,杨戬都没有现身。
静室内,嫦娥没有点燃灯树,一人孤坐在室内,偶尔一拨琴弦,而隐在室外的杨戬,在黑暗中独立许久,终悄步离开。
嫦娥在静室中抚琴一夜,而杨戬一个人,在后园亭中,听着断续的琴声,孤坐了一夜。
东方将白、天色拂晓时,嫦娥做出了一个决定,而杨戬,也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然正视了内心,嫦娥便不会再回避,她打开房门,正见杨婵经过,问:“你二哥呢?”
杨婵目露些许嗔怪与哀怨,“二哥在后园坐了一夜。”
嫦娥绕过曲折长廊,去寻杨戬,没走一会,却见杨戬正逆着日光向她走来,白衣胜雪,长发飞扬,正像在虚迷幻境中所见到的那般,孤寂万年的广寒宫主,在炫目的晨光中,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杨戬,我有话…………”
然而杨戬的脚步并不为她驻留,未及嫦娥说完,杨戬就已擦身而过,留下一句“我去昆仑山陪陪师父”,便径直抬脚离开。
杨戬这一去,去了很久很久,久得岁月都已模糊起来。
继三公主善妒、三公主离家出走、三公主被劝回府但与杨戬分居后,三界最大的八卦——杨戬夫妻生活秘闻,终于走向了“夫妻二人隔阂难消、二郎真君愤而离府、宁可在外游历、也不肯回府再见三公主一面”的新阶段。
数百年前,她在外流浪,杨戬独守空府,如今,倒像是一切都反过来了。
杨戬不在,梅山兄弟也不能久居杨府,一道请辞去了梅山。杨府门前的绯色灵桃终年不落,而后园的凡间草木,为霜雪落了一遭又一遭,杨戬偶有口信传给杨婵,人却始终没有回来。
而西海三公主敖寸心的元神,已在日复一日的岁月中,彻底修复完毕,走或留,必须做个决断了。
这日,嫦娥腾云飞往昆仑山寻人,杨戬却不在密洞之中,玉鼎真人道:“杨戬走了有段时间了,怎么,他没回灌江口吗?”
嫦娥摇头,玉鼎真人咬着笔杆,盯着嫦娥,“徒弟媳妇儿,你和徒弟之间,到底怎么了?他之前在我这破洞里呆了好些年,一步不出,我问他想不想家,他也不说话…………”
嫦娥默了须臾,问:“杨戬在真人这里,都做些什么?”
“就成天看书修炼,有闲暇的时候,就跟贫道探讨一堆什么天道啊、天条啊之类的问题。”
曾经杨家二郎,少年心事她能一眼看透,后来随着杨家出事、历经坎坷、起起落落,杨戬喜怒不形于色,早已成了三界威严无双的昭惠显圣二郎真君,便连他对她有意一事,她也耗费了数百年时间,才知晓清楚。而此次杨戬莫名离府,她想了许久,至今没有猜出,杨戬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既想不通,便来问问吧。嫦娥此次来找杨戬,是想在送敖寸心元神进入轮回、恢复本身前,打破这数百年下来、她和杨戬之间诡异而平静的状态,将一些话说清楚,但杨戬不在昆仑山,她不知去何处寻他,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先回灌江口。
原本杨婵见嫂子肯去寻二哥回来,十分开心,可等了半日,嫂子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了,眉眼间还隐有郁色,不由暗叹了口气,这都快一千年了,二哥和嫂子,怎么还不能安生和美地过日子呢?
嫦娥散云落地,杨婵敛去忧色,笑上前迎嫦娥回来,这时,晴空一道金光闪过,却见悟空抄着金灿灿的金箍棒来了。
自天竺国事件后,从前唠叨无比的唐三藏,变得沉默寡言,使得这西行取经路,大大加快了速度,悟空也不用一听唠叨就飞来灌江口讨个清静了,近年来专心西行,希望早日取经完毕,几乎不大来灌江口了,这青天白日的,突然跑来这里,还真有些不寻常。
嫦娥笑问:“可又是遇上什么不认识的仙宠了?”
“嗐!”悟空一摆手道,“不是什么仙宠,是个妖怪把我师父掳走了!”
“妖怪?”杨婵与嫦娥对视了一眼,笑道,“这天下还有大圣爷敌不过的妖怪?”
“别提了,一只公狐妖把我师父抓走了,我去救时,他的姘头母狐妖前来助阵,那母狐妖好生厉害,所使掌法有惊天之势,我没法短时间内制服她,又担心与她在前头纠缠时,她那姘头在后头把我师父给炖了,所以赶来借个宝莲灯使使,希望赶快击退了那母狐狸,把我师父救出来!”
“狐狸……姘头……”嫦娥凝眉道,“可是在万窟山?”
“正是!正是!”悟空奇道,“神女姐姐,你怎么知道?”
嫦娥与杨婵原本含笑的脸庞,瞬间凝住,互视了一眼,对悟空道:“我们同你一起去。”
却说杨戬大婚后,狐妹带着法力尽废的五哥,回到了母亲所在的万窟山。狐妹的娘亲是只千年狐妖,深恶五哥,要求女儿与这五哥一刀两断,狐妹念着旧情,知道五哥从前得罪了不少妖魔,若她此刻离开毫无法力的五哥,五哥将有性命之忧,故而不肯。狐妹娘亲大怒,离开了万窟山,称狐妹一日不离开五哥,她就一日没有这个女儿。
狐妹因为娘亲的话,终日垂泪,五哥趁虚而入,表现地潜心悔过,百般良善,令狐妹渐渐卸下心防。但当五哥想更进一步,请狐妹授他劈天神掌时,狐妹坚守誓言,坚决不肯。五哥欲擒故纵,假意生气下山,自导自演了一场被旧仇追杀的戏码,希望善良单纯的狐妹寻来后,看到他惨兮兮的受伤模样,心软教他劈天神掌。
但狐妹并没看到五哥自导自演的好戏,五哥假意出走后不久,她就因急于突破劈天神掌第九层,走火入魔、心肺尽碎,幸而一直暗中关心着她的敖烈,恰好撞见,为她上天盗来了昊天神珠,喂她服下。
因为敖烈自知盗珠乃是大罪,将有天兵追捕,见狐妹服下状况好转后,便匆忙离开,避免天界发现昊天神珠的真正去向,殃及狐妹。后敖烈被捕,历经拷问都不肯透露神珠去向后,在观音的建议下,被封入了鹰愁涧,而万窟山下的五哥,在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狐妹来寻他后,终于沉不住气,顶着一身伪造的伤痕,回到万窟山千狐洞,见狐妹晕在洞中,忙上前查看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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