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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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并没让易晗带什么,可易晗来时,不仅拎了一堆食材,还带了枇杷膏和感冒药,“听你咳嗽,就买了盒枇杷膏,感觉你说话声气不对,好像没什么力气,就买了点感冒药。”

这些其实嫦娥家中都有,但还是感念他的细心,接过道谢。

易晗解下大衣围巾,一边往玄关衣架上挂,一边笑道:“姐,外面下起雪来了,你看见了吗?”

今日窗帘一直阖着,嫦娥倒真不知,她趿着棉拖,走至窗边拉开,见昏沉天色中,果有细雪无声落下,寂濛如烟,散在灰色的城市上空。

或是病中神智迟钝,她倚窗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给易晗拿拖鞋,易晗也就默默站在玄关处,含笑望着看雪的她,也不催促。

嫦娥这里几无男客,她自储物柜里取出一双新的,拆了放在易晗脚下,易晗趿鞋入屋,随嫦娥在沙发处坐了,见到桌上《昭明录》的剧本,笑道:“姐,你猜猜看,我最想演这剧里的哪个角色?”

嫦娥边给他倒了杯茶,边不假思索道:“太子与隐太子。”

易晗抚掌笑道:“知我者,嫦娥也。”

《昭明录》中,太子慕容瑛,与隐太子慕容璎,为双生兄弟,上一代人,为保护皇室血脉,避免他们尽数被权侯韩昭残害,隐瞒双生兄弟之事,于是世人只知自小成长于光明之下的慕容瑛,而不知生来隐匿于暗宫之中的慕容璎。

他二人一明一暗,一个习光明剑术,一个修鲛丝暗杀,一个在前朝步步为营为帝位对抗权侯,一个在后方秘密暗杀为皇家诛杀异己,有时情况需要,太子需秘密外出,联系势力,隐太子,便会现身人前,完美扮作太子,言行气度精准无误,因为他们永远共通消息,从大事到琐事,无一不知,是这世上最为了解对方的人。

在这世上,他们最信任彼此,却也最防备彼此,最愧疚彼此,却也最羡嫉彼此,他们的母亲难产而逝,除了他们的傀儡帝父,这世间,唯一知晓有两个太子的人,只有权侯韩昭之女——韩襄,因为在这世上,只有在年幼之时、就被定为太子妃的她,曾先后牵过他二人的手,从那指腹处因习武留下的不同痕迹,洞悉了这一惊天的秘密,然后,沉默了近二十年,直至在韶华之年寂然死去。

剧中邀请嫦娥所饰演的,正是被权侯生父充作制衡的棋子,先后两次嫁与皇家的韩襄,多情而又无情、冷血而又慈悲、绝顶聪明而又绝顶孤独、憎恨着天下、却又悯爱着众生,这样一个集种种矛盾融于一体的、极其富有挑战性的角色,嫦娥实话实说,“我对这戏很感兴趣。”

易晗一笑,“我也是。”

他二人边喝茶边讨论剧本,易晗悟性极高,对剧中人物性格情感揣摩极深,嫦娥与之畅谈的同时,忽地想到悟性同样卓绝的杨戬,他也是一个天生的好演员,假以时日锻炼,必成大器,可若,天不假年呢………………

易晗见嫦娥突然走神,问:“怎么了?”

嫦娥被唤回神,摇头道:“没什么,我们继续吧…………”

易晗看时间,道:“这都快五点了,先不谈了,姐,你休息会儿吧,我去做晚饭给你吃。”

嫦娥正要拦,易晗已左右看了看,寻进厨房操起了菜刀,嫦娥要跟着动手,他却又将嫦娥拦在厨房门处,道:“烟熏火燎的,你嗓子本就咳着,熏严重了怎么办?”

嫦娥于是只能倚在厨房门边,看易晗切菜下锅翻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讶然赞道:“没想到你做饭这样在行。”

易晗边炒边笑,“姐,你忘了,我小时候在乡下叔父家长大,叔父一家人的饭菜,经常是我承包,起先也做不好,后来做得多了,也就有经验了。”

几道菜装盘,易晗开始烧汤,嫦娥看他下粉丝入锅的动作,又忽地想起杨戬。一次她在天瑶别墅给杨戬煮面时,杨婵在旁说她二哥有段时间跟入魔了一样,从不吃面的人,天天煮一碗面,每次煮完又只吃一两口,不知在发什么疯。

易晗看嫦娥一直倚在透明门边不动,笑劝道:“老站这儿多累啊,姐,你去坐会儿吧,菜马上就好。”

因嫦娥仍在感冒咳嗽,菜都做的简单清淡,三菜一汤上桌,二人相对坐了,窗外万家灯火,有细碎的雪花,在晕黄的灯光中飞舞,灯光所至之处,已可见积白了一层,嫦娥以温水代酒,谢了易晗这一桌菜,易晗一碰杯道:“我的荣幸。”

易晗手艺很好,嫦娥因感冒,本无多少食欲,但动筷之后,竟也渐渐品出了滋味,边吃边聊,也算惬意,等饭至尾声,正埋首饮汤时,忽有敲门声响。

易晗坐得略近门些,起身道:“姐,你吃着吧,我去开。”

及门“咔嚓”一声响,却一下子沉寂了起来,久无人声,嫦娥有些奇怪,放下汤碗,边问“谁啊”,边走了过去,绕过屏风,见门外,正是杨戬与杨婵。

易晗回身笑,“是杨戬哥和上次去接姐时见过的小姐。”

“…………她叫杨婵,是杨戬的妹妹”,嫦娥算是介绍认识了一番,又寻拖鞋,让两人进屋。

杨婵手上犹拎着食盒,进来后见到已风卷残云的餐桌,勉强一笑道:“二哥怕嫦娥姐病着不好好吃饭,特地做了饭菜送来,只可惜路上因下雪堵车,看来是……送晚了…………”

杨戬静静立在一旁未语,肩上犹有飘落的雪花,在室内暖气下熏化,滢滢融入衣中。

易晗倒了两杯热茶过来,“你们聊~”,又极自然地将用过的碗筷收进厨房。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嫦娥见杨戬、杨婵都不说话,也不喝茶,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她站了一会儿,忽觉喉处有些痒,侧首轻咳了一声,杨戬终于出声,问:“你身体好些了吗?”

嫦娥道:“好多了,只是偶尔会咳嗽而已。”

杨戬道:“咳嗽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总这样,得去医院看看。”

嫦娥点头,“我知道的”,她方才见杨戬走进屋时,脚步似比她几日前在别墅见到时,要迟缓一些,遂问,“你腿还好吗?”

一旁杨婵闻言微一咬唇,而杨戬却道:“恢复地很好。”

嫦娥“哦”一声,“那就好。”

又是无言,只闻厨房筷碟相撞之声,杨戬终道:“那我走了,你早些休息。”

杨婵拉不住她提步就走的二哥,只能将食盒放在桌上后,忙跟了上去,嫦娥在玄关处送别了他二人,关上了沉重的大门,再回到厨房门前时,易晗仍在洗涮。

嫦娥望着他的背影静道:“旁边有洗碗机。”

易晗却道:“我用不惯,小时候在叔父家,最后总是我手洗一大家子的碗,现在对着洗碗机,反习惯不了,就好像小时候的烙印,会印在一个人身上一辈子似的。”

嫦娥没有说话,易晗却轻笑了笑道:“小时候,先是呆在别人家的屋檐下长大,后来回了自己家,却连别人家的屋檐也不如,我后母建议父亲将我这个先妻独子,过继给无后的大伯,他竟也认真考虑了,想来可笑,又可悲,最终,我搬出过世的母亲,他留下了我这个儿子,在不久后,回赠我以巨额的债务…………”

最后一个干净的瓷碗放下,易晗慢慢关了水龙头,“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儿,遂去跟父亲说放弃学业闯荡挣钱,我虽已定下决心偿还债务,但仍是希望父亲能为我的未来考虑,至少口头挽留一两句,可他直接道好,就转去抱新出世的妹妹…………现实逼着我往前走,什么来钱快,我就去做什么…………什么《江山美人》大周后,我骗你的,我只是因为这行来钱最快,可以最快地摆脱沉重的负担,才拼命挤着入了这一行…………”

嫦娥静道:“不管为了什么,你都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优秀演员。”

“……天赋……”易晗背影孤沧,轻声自嘲着笑道,“因为寄人篱下的感觉,让我从小就知道,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情,最能讨人欢心,我从记事起,就开始学着演,自然不会差…………”

“……易晗……”嫦娥慢慢走进了厨房,“人生很长,何必被过去永远束缚………………”

易晗身形沉定良久,忽地回身抱住了嫦娥,快得她都没看清他的神情,只似是感到贴面处微微有点濡湿,听得他在她耳边问道:“……那你走出来了吗?”

嫦娥道:“快了。”

许久,易晗轻道:“那我也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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