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行挑眉,李相还挺有眼光,万世未有,这个赞誉他喜欢。
不过,其实目前他还真没那么英明,李相为了劝他改主意,可真是什么话都随意张口就来。
“众卿不必再劝,朕意已决。朕自幼孤苦,与皇后相识后,才体会到人间至爱,此生只愿与皇后两心相守,白头到老。”陆秉行直接道。
“陛下……”众臣惊。
陛下疯了吧?
这皇后,都直接叫上了?
还说什么两心相守,难不成以后也不纳后妃了吗?
接着,就听陆秉行冷声道,“众卿不可再得寸进尺,尔等先前上折子让朕立后,绵延后嗣,以稳江山,现在朕不仅立了皇后,连太子也一并立了,尔等需得明白知足常乐的道理。”
果然是这样。
真的连后嗣也不打算要了。
百官眼泪都要流出来,陛下太过分了,太欺负人了……
大家催着让你立后、让你生儿子,那还不都是为了你的江山稳固,结果现在却被陛下拿来威胁他们,真是够够的,好心没好报……
先前他们就好奇不解,怎么会有人舍得将自己的江山拱手他人,现在可算明白了,陛下他想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还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后代可不就没指望了吗?
太狡诈了、太狡诈了,陛下用心何其险恶啊?
恐怕当他们为陛下的高义,感慨难过的时候,陛下自己心里,指不定乐开了花呢?
彻头彻尾的大坏人啊……
“陛下……”还有几个老古董始终保持清醒,正待要上前再劝。
陆秉行面上一片冰堆雪砌之色,冷声道,“朕已给足了尔等面子,怎么,难不成现在是个个都想做朕的主,向陈光赫和朱群学习?”
听到这两个名字,刚刚迈出的几条腿,又不自觉缩了回去。
随便吧,随便吧,你牛逼……
反正将来被议论,被当成茶余饭后笑话的人,又不是他们,真是皇帝不急百官急……
退朝之后。
陆秉行赶回了乾清殿,正要让内务府安排相关立后事宜。
结果就看宝贝媳妇,一脸急色地等在乾清宫门口。
陆秉行敛了神色,“发生了什么?”
舒承希递上信封,亲眼看着她死去,最重要的是,定远王府此次犯下这般大错,陆秉行必须亲自前往好好敲打一番。
本朝皇室为了更好守护百姓,抵抗鞑靼,故而京城亦建在北方,离幽燕之地很近。
陆秉行与一行三百军士,同吃同住,星夜兼程赶路,不过三日,便已赶到了冀州城外。
“皇帝陛下尊驾,降临冀州,还不快快打开城门!”杨鹏驱马上前,举着皇帝令牌,朝着城门楼冷喝道。
“陛下……”
“真的是陛下!”
“陛下来了,快去通知王爷和将军!”
城楼上的守军,一阵惊乱,然后,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不到一刻钟。
“咔……”城门大开,定远王带着守城将领等人,策马飞快地迎了上来。
“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秉行一扯辔绳,烈马立刻“唏律律……”扬起前腿,高高嘶叫出声。
他双腿夹住马腹,冷笑一声,“有你等这样勤恳负责的好臣子,朕还想活到万岁?”
几人纷纷低头,不敢再言语。
心里却是惶恐至极,陛下得到消息的速度太快了,来得也太快了,看来朝廷对燕地的视线从来没有放松过一丝。
这事发生之后,定远王已经打算亲上京城请罪了,没想到陛下竟然御驾亲至了?
陆秉行一边驱马往城里走,一边问道,“粮草损失如何,北雪城是否能优先供应上,可有加派兵马前往北雪城?”
定远王甚至还没来得及下跪磕头认罪,便被这接二连三的问题砸晕了脑袋。
“回陛下,幸得及时发现,粮草损失基本可以不计,收到北雪城的受敌消息之后,微臣已经先派了兵马过去,粮草也在押运途中,待冀州城事了,微臣也会亲往。”
听到事了两个字,陆秉行目光更寒。
“犯人还没抓住?”
定远王满头大汗,“还在搜索,掘地三尺,臣也会……”
陆秉行冷笑一声,“等你掘地,黄花菜都凉了。”
话音落下,转眼,一行人已经走上了冀州城的中心街道。
此时正是凌晨时分,但家家户户却灯火通明,无数兵士的身影,在街巷中来来去去。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陛下来了!”
接着,整座城池,仿佛在一瞬间醒了过来。
街道上无数的门扉、窗户被打开,乌压压的人影,如潮水一般,片刻间布满了空荡静寂的街道。
“陛下……”
“是陛下来了……”
“陛下来了……”
陆秉行车马所过之处,人群瞬时分开,再纷纷拜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中有年幼的孩子,有哭泣的妇女,也有身缠纱布的军士,但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双目中都带着点点泪光。
在粮仓遭遇大火之后,在敌人袭击北雪城之后,他们知道这幽燕大地,又要再次迎来一场漫长的战火,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在战火中长大,于是对战火也更加厌恶。
他们生于此地,世世代代守卫着边关,但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君王。
他那么俊朗,那么高贵,一眼看到,就让人心生安定。
这次就算还要开战,大家不约而同想,他们一定会胜利的。
陆秉行一路目不斜视,进了定远王府。
在正厅的上首坐下之后,便立即有一人在堂前跪了下来,“陛下,臣有罪,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见状,定远王脸色大变。
陆秉行冷冷扫他一眼,“你的确罪该万死,不过,朕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做,你的账先记着。”
他说完,朝着杨鹏使了一个眼色。
一直被亲军拎在手中的两个人形,头上的黑布被掀开。
其他人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萧烨霖却眼珠微闪,立刻叹道,“陛下英明!”
陆秉行冷哼一声,“少废话,这两个人交给你,今日太阳下山之前,若不能将贼人抓到,你定远王府,往后便可以直接除名了。”
“遵命。”
……
定远王府门口的囚车。
陈玉琴和卫承恩这几日,被绑在马上日夜兼程赶路,每日只有定时的水和干粮,他们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好不容易现在歇了一会,又见到了熟悉的人,刚想求救,却发现自己居然又被捆了起来,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是折辱二字能够形容?
卫承恩蹙眉,“萧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陈玉琴亦满满不解,“世子……萱儿前段时间,不是来信,说是世子救了她吗,臣妇一家都对世子感激不尽,可世子今日,为何要这么对待我们母子,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吗?”
萧烨霖脸色暗沉,淡淡道,“卫云萱勾结鞑靼,烧我粮仓,害我东凌百姓,我与她已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不会的……世子,世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萱儿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陈玉琴满脸难以置信。
皇室杀了陈氏全族,要说她对皇室,当然是恨的,但东凌国是她的家啊,可以内乱,但怎么可能去勾结外敌?
鞑靼那是什么人啊,她听人说过,他们可是连人都吃的,萱儿怎么可能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卫承恩在禁军去封卫府的时候,就听闻了这件事,但他以为,只是陛下又找得一个对付他们母子的借口。
但现在到了冀州,就连萧世子也这么说,他不禁有些迷惑了。
他也是男子,他自然知道,萧世子之前对云萱,确实是情根深种,为了她,连欺君大罪都犯了,若不是真得出了天大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这般对他和娘亲的。
两人都进了囚车之后,萧烨霖突然轻轻笑了。
“卫云萱将本世子的感情和心意,全放在地上践踏,一直都说是要给亲人报仇,所以才做出这些事,那现在,本世子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在乎自己的亲人,会不会主动前来自投罗网?”
陈玉琴和卫承恩脸色一变,萧世子这是要拿他们做饵,钓云萱出来。
囚车开始绕着整个城池,缓缓动起来,车轮的声音,伴随着皮鞭的声响,伴随着凄惨的喊叫。
……
午后,陆秉行跟舒承希才用过饭,便收到了下面的回复。
两人相携着来到了定远王府的院子里,萧烨霖的手下押着一群人走了进来,其中除了一个年轻女人,其他都是番邦长相。
“昏君,你……”卫云萱一看到他,便立刻怒喊了起来。
陆秉行挑眉,摆摆手,“堵住她的嘴。”
场间安静下来之后。
陆秉行做到椅子上,开始看人了,只不过,在每个人身上的视线停留,没有超过一秒钟,最后,指了指其中那个长着络腮胡的年轻男人。
“带过来。”
“是。”杨鹏点头,立刻上前将人拎了过来。
陆秉行拨了拨手上的白玉扳指,抬眸直直对上那人视线,“拓跋力真?”
那人顿时神色大变,眼里光亮全熄。
“你……你是慕容辰?”
“还算有几分眼光。”陆秉行冷冷笑了一声,“可惜,却没什么脑子。”
拓跋力真紧咬牙关。
这回他真的栽了。
陆秉行又道,“听说你父王病重许久,你和你大哥正在争王位,你大哥出身不如你,但军功至伟,更帮你父王统一了漠南各部,你如今这么莽撞地袭击北雪城,是想证明给各部看,你不仅身份高贵,也有军事之才?”
拓跋力真猛地抬头,“你想说什么?”
陆秉行敲敲手指,“为了将功劳独占,证明自己,这次领兵袭击北雪城的,应该是你外公那边的力量,他们应该会很在意你的死活吧?”
毕竟,他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帮拓跋力真坐上王位,如果拓跋力真人都没了,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拓跋力真低头,恶狠狠道,“你放我回去,舅舅会退兵的。”
“你在朕的国家搅出这么多事端,害了朕无辜的臣民,你想就这么走?”
“一千匹骏马,我外公的土默特部族培育的骏马,是草原上最好的!”
陆秉行眼神微亮,“五千匹。”
拓跋力真双眼通红,他这次是为了保护卫云萱,才亲自参与烧粮仓,谁知道早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咬咬牙,“二千匹,五千太多了,这是土默特几年的积累。”
陆秉行神色不变,“才几年的积累啊,那要是你死了,不管几年,应该都跟你无关了吧,力真王子?”
拓跋力真闭了闭眼,“我答应。”
“识时务者为俊杰。”陆秉行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叹,又摆了摆手,吩咐道,“现在起,力真王子是东凌的客人,你们好好招待,出了意外,尔等提头来见。”
“是。”
军士正要压着他离开,却见他突然靠近卫云萱,朗声道,“卫三也要跟本王子一起走。”
陆秉行撇了他一眼,拨了拨扳指,自言自语道,“好烦,那么喜欢在一起,那就一道死了吧,刚好最近粮草充足,不如就干脆打一场算了,反正,朕看鞑靼不爽,很久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陆秉行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层寒意。
于此同时,杨鹏直接抽刀,朝着那群番邦人砍了过去。
转眼间,便已经倒下去三个,鲜血溅了卫云萱和拓跋力真满身满脸。
拓跋力真惊呆了。
“住手,住手,我什么都听你的,听你的,慕容辰,快让他住手……”
拓跋力真大声喊起来,整个人扑向杨鹏。
见状,陆秉行点点头,杨鹏便把刀又重新收了回去。
片刻后,院子里除了三具尸体之外,剩下的边都是东凌人了。
陆秉行从椅子上起身,双手负与身后,缓缓踱步离开,“欺君犯上在前,通敌谋逆在后,按律,本人车裂,夷九族。”
萧烨霖微微闭眼,“是”。
卫云萱嘴里的布,刚刚已经被拓跋力真取了出来。
此刻,她瞪圆了眼睛,对着上来抓他的人,怒吼道,“萧烨霖,都是你,是你泄露了我还活着的消息,否则他不会知道的,是你……是你让这个昏君,抓了我娘和大哥,来威胁我?”
萧烨霖没有回答,挺直着身体,率先走了出去。
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呢?
就算不是他做的,但其实,他也应该这样做的,必须要这样做的,他是萧烨霖,是定远王世子,更是东凌国子民。
舒承希看着还在大吵大闹,乱发脾气的卫云萱,双眼微眯。
陛下出现在院子里后,除了刚开始让堵住她的嘴,就没有看这个罪魁祸首哪怕一眼。
但对卫云萱来说,其实这就是最大的伤害了,她像个跳梁小丑,搞出那么多事,想报复皇家,结果不仅事事落败,害尽身边人,最后甚至就连得到陛下的一丝怒气也是奢望。
可是,生死最后,她却没胆量迁怒陛下,反而选择把怒气尽情发到了萧世子身上,这就是被偏爱的,所以有恃无恐?
……
看着跪在他面前,自请一死,只求饶恕定远王府的人。
陆秉行微微皱眉,淡淡道,
“想死,死是世间最容易的事了,朕怎会如此轻易饶恕你,你要好好活着来赎罪,萧烨霖,你是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定远王花了那么大心力培养你,你不把你欠这世间的偿还清楚,如何能够允你轻易死去?”
萧烨霖面色惨白。
陆秉行冷声道,“从即日起,你便永驻北雪城,加入血衣营,在那里好好偿还你犯下的罪孽,何时还尽,由你自己决定!”
定远王双眼通红。
这是他给予厚望的世子啊,他的长子,他全部的心血!
北雪城是跟鞑靼防线的第一道城,而他们的血衣营,就是最危险的。
里面全是犯了滔天大罪的恶人,但是朝廷有令,斩杀鞑靼人头过100顶,便可无罪释放,因此里面的人又是最拼命的。
血衣营没有轮休,没有安宁,只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每日都活在无尽的杀戮之中,每参与一场战争,说是血肉磨盘也不为过,里面的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睁开眼睛。
但是就算这样,其他人也都还有个指望,就是只要集满100个人头,就可以解脱。
而萧烨霖却要永驻血衣营,人生从此没有了任何希望,一眼便看到了终点,何其残忍?
可是,陛下的这个惩处,却又可以说是好到了极点。
萧烨霖诚恳地跪伏在地,“谢陛下恩德,谢陛下恩德……”
真的,他是真的感恩。
因为他的缘故,带回了卫云萱,害得北雪城被攻,害得粮仓险些被烧。
无休止地愧疚,折磨着他,他看着受伤的兵士,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活下去?
而陛下,为他选了最好的一条路,他的生命,也只能在杀戮和鲜血中重生了……
当日夜间,陆秉行连同定远王府的援军,又星夜赶往北雪城。
到达北雪城时,正好是正午时分,一场小型的攻城战,刚刚停歇。
陆秉行进城后,立刻着手安排了交换人质计划。
鞑靼这次领兵的就是拓跋力真的亲舅舅,他们在知道冀州城的粮仓没有被烧之后,就已经熄了攻城的心思。
鞑靼虽然兵强马壮,但拼人数和储备完全拼不过东凌,只能拼时间打闪击战。
这回冀州粮仓没烧成功,等北雪城撑过一个月,各地援军一来,他们自己,恐怕就要被追着揍了。
所以,这几日的攻城战,也就是意思意思,没敢来真的,怕实在惹怒了东凌,会不管不顾来干大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拓跋力真还在冀州,这让他们投鼠忌器。
别人可以不在乎这个小王子,他不能不在乎,一旦大王子上位,势必要打压他们土默特部族的,他赌不起。
这对于北雪城来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全城兵民都要损失惨重,报不报仇什么的不重要,人都没了,还管你生后给不给报仇?
陆秉行来一趟幽燕,搞到了五千匹骏马,杀了卫云萱那个祸害,同时分析了一遭这边的地势和鞑靼人的情况,为日后统一埋下了伏笔。
天才的时间何其珍贵,来了必然要大赚一笔。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看耽美的醉猫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