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想到王齐也没比他强哪去,这位素质过硬的科研狂热人员一宿没睡,拿着自己和刘现年的研究笔记对着那碑文坐了一整宿,还真的翻译出了几条能连成串的文字。
“刻下这块碑文的应该是族群后人,上面记载了一部分祖先的事迹,包括治理属地之类的事情……只是这部分用词太过杂乱深奥,我还没完全看懂。”王齐说。
胡欢看他哪哪都不顺眼,闻言呛了一句:“这些还用你翻译?”
王齐倒没生气,他满心都是张简这个行走的玄学标本,只一门心思地对着他讲。
“但是这部分比较好翻译,里面有提到‘祖先’选择此处落脚的原因。据碑文上所说,水系是他们的信仰,可以给他们治理天下带来‘安全’……抱歉,古文字用词可能有点问题,也有可能是我翻译不准确”王齐歉意地笑了笑,接着说:“——但是我不明白,据现有的研究资料来看,这一支族群的信仰应该是鸟,凤凰之类的。”
“这不冲突。”张简说:“古人笃信风水,风是元气,水则是流动和变化。山与水是自然恩赐,又是生活必需品,会衍生出次级信仰是很正常的。”
而且,水系化生万物,无处不在,本来就是顶顶重要的东西。
只看当年刑应烛当年掌管天下江湖河川,云雨雾雪时地位何等卓然,便可知一二。
“对了,而且碑文中有多次提到一个词。”王齐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把本子上的鬼画符指给张简看,他指尖点在一个词上,说道:“就是这个,全文大概出现了六次。”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张简问。
“是长江。”王齐说。
“长江?”张简下意识重复了一句,他微微皱着眉,有些不解地念叨:“写颂文关长江什么事儿?”
“——这地方能从上古时代活到现在的水系拢共就那么几个,当‘功绩’写进碑文有什么奇怪?”
王齐下意识循声向身后看去,只见院外头一前一后地进来两个男人。走在前头穿黑衣那位长得实在好看,王齐只瞄了一眼就愣住了。
可男人脾气似乎不咋地,目中无人似的,撂下一句嘲讽之后什么都没说,大步流星地就进了仓库,实在没把自己当外人。
倒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个面容讨喜的青年略顿了顿脚步,含着笑冲他们招了招手,对着张简多解释了一句。
“应烛说要看看那块碑,一会儿出来跟你们说——”
这不就等于门锁到了保质期吗!
作为世上为数不多还能看懂这“天书”的老妖怪,相比起如临大敌的张简和科研狂热分子王齐,刑应烛对这块石碑的态度显然过分随意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里间的仓库,门都懒得进,只站在门口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碑上的碑文。张简跟进来的动作慢了一步,等他冲进来的时候,刑应烛已经从那块碑上收回了目光,冲着盛钊招了下手。
“走。”刑应烛说。
与此同时,张简那双可观阴阳妖鬼的眼睛清晰地看到在刑应烛抬手的一瞬间,那石碑里有一团几不可见的气流冲了出来,随着刑应烛的动作落在了他的掌心。
盛钊茫然地挠了挠头,不知道他怎么刚来了就要走,但还是乖乖地跟着他的脚步转头出去,小跑几步走到他旁边,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看完了。”刑应烛说:“该知道的知道了。”
紧随进来的王齐眼前一亮,惊喜道:“你看得懂这个?”
刑应烛压根像是没看到王齐这个人,理都没理,拉着盛钊的手脚步不停地向外走去。
然而王齐看着刑应烛仿佛在看一个不世出的学者隐士,整个人精神抖擞,下意识就像冲上去跟他就这个新奇发现探讨一番。可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觉得脚下一绊,整个人被一股大力钉在了原地。
王齐一回头,才发现张简和胡欢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他胳膊。
“给你个忠告。”胡欢咧嘴一乐,露出一口小白牙,十分诚恳却又欠揍地说:“为了你的小命着想,最好别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论文发。”
好死不死地,连张简那么个正经人也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显然对胡欢的话颇为赞同。
王齐:“……”
张简把王齐往身后一推,以眼神示意胡欢看好他,然后紧走几步追了出去,在院门口将将把人拦住了。
“刑顾问是来做什么的?”张简问。
刑应烛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需要跟你报备?”
“只是问一问。”张简说:“如果有失踪案的相关消息,还请互通一二。”
张简说着看了看盛钊,眼神略动,恰到好处地带上一点疑问。
盛钊冲他讪讪一笑,摊开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说实话此时也是一头雾水,刑应烛匆匆而来,又匆匆要走,他跟在对方身边,就像个只能被动跟随的跟随宠。
但刑应烛此时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火气,似乎不像是在生气,反而像是在焦急什么。他不耐烦地拧了拧眉,回头拉住了盛钊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