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首非常古老的韵律,来自上古的黄河水岸,刑应烛这辈子只听过一遍,却记得无比清晰。
只是耳边这曲子断断续续的不成章,只有零星两句,来来回回地吹个没完,落在刑应烛耳朵里,就像一段卡带到魔性的单曲循环。
刑应烛:“……”
直到最后,刑应烛也很难说,他到底是睡饱了自然醒,还是被这魔性的曲子给吹醒的。
他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外头天色已深,看不出来具体时辰。倒是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声敲在玻璃窗上,刷出一段近似白噪音的入眠音。
床头灯只开了一盏,盛钊不在床边。
刑应烛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他许久没感受到这种浑身都压满大石头的沉重感了,一时间颇为不适应,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个零部件好用。
短暂的喘息过后,最先恢复的是嗅觉——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一屋子的酸辣粉味道过于呛人了。
刑应烛猝不及防地吸了一口加麻加辣的雨后氧气,顿时一口气没出来,给自己呛了个天昏地暗。
背对着床的盛钊猛然一个激灵,筷子一扔就扑回了床边,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刑应烛,欣喜道:“你醒啦!”
刑应烛:“……”
他还没习惯外面的光亮,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暖光色块,盛钊裹挟着一身酸辣鲜香扑过来,差点让刑应烛以为扑过来一个酸辣粉精。
刑应烛咳得停不下来,连带着身上的伤都疼了起来,迷迷糊糊地一把推开他,脑子里的头一个念头居然是“这小没良心的居然还有心思吃酸辣粉”。
盛钊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打开空调的换气扇,又手忙脚乱地把酸辣粉丢进厕所,然后把自己外套也扒下来丢进水池,最后才跑回床边,给刑应烛顺了顺背。
“你可醒了。”盛钊小声说:“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睡好几年。”
刑应烛:“……”
恕我直言,没看出来。
刑应烛低低地咳嗽了一声,这句吐槽转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盛钊给他喂了口水,忧心忡忡地靠在床头看着他。刑应烛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哪怕是睡醒了,神情也是恹恹的,眼皮半耷拉着,好像随时都会再睡过去。
“那还有心思吃酸辣粉?”刑应烛低声说。
盛钊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不是没胃口吃饭,才想拿这个冲一冲吗。”
刑应烛轻轻哼了一声,嫌弃道:“歪理。”
他说话轻声细语的,一听就中气不足。盛钊听得心里直发酸,心说他宁可刑老板像以前一样逗他吓唬他,也不想看他这么半死不活的。
刑应烛倒是觉得还好,他睡足了醒过来了就没什么事儿了,剩下的养养就痊愈了,左不过是点皮肉伤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他缓慢地往上挪蹭了一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枕头上,等着盛钊来“审问”他。
谁知道盛钊沉默了一小会儿,偷偷摸摸爬上床,掀开被子一角钻进来,像做贼似地一点点挪到他身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盛钊的动作很轻,说是“抱”,还不如说是“搭”,像是怕碰疼他一样,只是虚虚地环了一下。
刑应烛垂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从床头柜上拿过杯子,慢吞吞地喝下半杯水,等着盛钊先开口。
盛钊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又往上凑了凑,小声说:“你能不能也给我搞一个连饮月那种东西,嫁接一下。”
刑应烛没想到盛钊张嘴第一句话是这个,愣了愣。
“我看好像也没什么副作用,又能不老不——”
“别说傻话。”刑应烛哑着嗓子打断他,说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你好好的,别去想那些掉价的。”
大约是因为说出的是拒绝的话,怕盛钊多想,所以刑应烛的语气难得的很温和。
盛钊缩了缩脑袋。
要是刑老板现在是完全清醒的,给盛钊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这话。可谁知半死不活的刑应烛也不怎么好糊弄,居然这么就给驳了。
刑应烛叹了口气。
大约是身体不舒服,所以连大妖怪也容易变得感性一点。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拉了一把盛钊的胳膊。
盛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只见刑应烛没有说话,而是拉着胳膊把他往上拎了拎。
盛钊顺着刑应烛的力道凑过去,双腿跪在他身体两侧,微微俯下身子,发出了一个疑问的单音节。
刑应烛按了按他的腰,说:“坐。”
盛钊试图挣扎一下:“你身上有伤——”
他话还没说完,刑应烛已经不容拒绝地把他的腰按了下去,坐在了自己大腿上。
紧接着,刑应烛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往前拉了一下。
盛钊一下子维持不住平衡,顺着力道扑过去,伏在了他的胸口上。
鼻端萦绕着浓浓的药味,刑应烛裸着上身,绷带蹭在盛钊的侧脸上,有些微微的痒。
刑应烛明白盛钊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话题,连饮月的事儿或多或少对他造成了一点影响,以至于他现在就开始提前不安——既不安以后的分离,也不安他和刑应烛之间相差的漫长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