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说了是九界了。”白黎胡乱地摆摆手,说道:“人间这么大点地盘,我找个二级经理分忧有什么不行。”
阿菁沉默了足足一分多钟,尖锐而直白地戳破了对方冠冕堂皇的谎言。
“您又想偷懒退休吧。”阿菁说。
“死道友不死贫道——”白黎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我想退休怎么了,这世上的活物,居然还有不想退休的吗?”
阿菁:“……”
好像确实无法反驳的样子。
“那您光坑应烛和张简就完了,盛钊就是个普通人。”阿菁叉着腰,说道:“干嘛连他一起坑啊。”
白黎闻言眨了眨眼,片刻后,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小丫头,自己猜吧。”她说。
苦哈哈的当事人对这段对话一无所知,盛钊正抵着门板,面对着那位跟佛像长相一样的“方丈”腿肚子转筋。
——他方才一进来,身后的门就莫名地自动关上了,盛钊有心想要拔腿就跑,却又害怕惊动了面前这个人,两相僵持间,居然就那么站住了。
屋里昏暗异常,只有一缕日光从窗缝里渗透进来,透过屋内的浮灰,落在盛钊脚面上。
对面土炕上的男人似是被这声音惊动,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盛钊。
盛钊咕咚咽了口口水,脸色比哭还难看。
盛钊算是发现了,当初张简必定没见过面前这个和尚,否则哪怕说破大天去,他也不能说这寺里“没有半分妖气”——这男人长得就够妖的了!
方才闭目入定时还不显得如何,现在对方一睁开眼睛,便露出一双灰蒙蒙的眸子,盛钊紧盯着他,得要努力好久才能从中看到一点瞳孔的轮廓。
那和尚五官俊美,唇角带笑,眼尾扫着一点红痕,乍一眼似妖似邪,怎么也不像是个出家人的模样。
不是盛钊要夸自家人,就是刑老板平日里不办正事儿时,看着也比对方像个正常人。
“施主。”那和尚说着一抬手,示意了下土炕前的一个木凳子,轻声道:“相见即是有缘,请坐吧。”
凭心而论,对方的声音非常好听,如珠落玉盘,不急不缓,若不看这张脸,确实有一点得道高僧的感觉。
……但盛钊先入为主,总觉得对方不像个好人,怎么也放不下戒心。
他一步三挪蹭,不情不愿地走近了两步,坐在那木凳子上的一瞬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心口的吊坠。
子母链硌着他的手,盛钊略微放心了些许。但随之而来的是他更大的疑惑——在刑应烛的吊坠面前,妖很难藏匿踪迹,以盛钊现在的眼力和感觉,他几乎可以一辩一个准。而鬼又惧怕雷击枣木,没他的准许,不可能靠近他三米之内,但面前这个和尚却在这双重buff下无动于衷,好像哪边都不占一样。
居然还真是个活人?盛钊震惊地想,活人能这么……这么……
他在心里“这么”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贴切的形容词来,倒是那和尚浅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垂眼,念了一声佛号。
“贫僧法号无渡,施主既进门来,便是有缘,可问贫僧三件事。”无渡缓缓说:“只要贫僧知晓,必定知无不言。”
“我……”
盛钊总觉得对方现在像个什么掩藏阴谋的魔头,好像他只要一开口问什么,就会上了套一样。
欧洲黑魔法故事都是这么写的,盛钊理直气壮地想:恶魔跑来跟人类签订契约,签完了就用隐藏条款索命,都不新鲜了。
“我没什么要问的。”盛钊干笑一声,说道:“其实我就是来旅游的,只是无意间——”
“哦?是吗。”
无渡说着望向盛钊,他的眼睛甚至像是没有焦距,只是空洞地望着他的方向一样。
“施主来此处,不是为了问贫僧,您那位同伴去哪了吗?”无渡缓缓说。
盛钊心里一激灵,噌地一声站起身来退后两步,差点把凳子一起掀翻。
“这个问题姑且算作一个,贫僧稍后自会解答。”无渡的眼神古井无波,甚至连语气都没什么起伏,只是淡淡地又问道:“施主可以想自己剩下的两个问题了。”
“我……”盛钊咬了咬牙,心里的天平左摇右摆,他一方面不知道对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敢轻举妄动,一方面又实在担心张简的安危,竟然一时被架住了,不知应该选哪条路好。
不过刑应烛前几个月的耳提面命到底有点用,盛钊狠了狠心,没接这个茬。
“我没什么要问的。”盛钊冷声说。
“哦,原来施主还看不清自己的心。”无渡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声佛号,随后才道:“既然如此,贫僧不如就挑施主心中一件最在意的事情,来与你解惑吧。”
盛钊刚想说不用,可那和尚却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不如施主来问问贫僧,自己日日朝夕相对的那只上古大妖,究竟将你视作什么?”
七殿下:世上没有人不想退休,
做个明白鬼也没什么不好
盛钊彻底愣住了。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震惊于这和尚居然知道刑应烛的来历,还是该震惊他居然能看穿自己和刑应烛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