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平这一天确实过得昏昏沉沉的,见她气冲冲地进卧室反锁门,却突然反常地有了些精神。他也没问她,直接拿走了她搁在电脑桌上的家门钥匙,下了趟楼,好在行李箱没再被偷,还搁在一楼大堂的拐角,静静地等着他。
躲在卧室的辛晚成听见关门声的那刻,愣了一下。走了?开了条门缝,看见客厅没人,自己搁在电脑桌上的钥匙也不见了,猜到他应该是下楼去拿行李箱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他走,还是留。赵子由还说她心狠,她若是真心狠的话,现在就该走去玄关,把入户门反锁了,让他一会儿进不了门――这才是对待不速之客该有的态度。
可她出了卧室,却没去玄关,而是径直去了厨房,医药箱就搁在餐台下的柜子里,有些常备药。
她留学之前就听说了国外就医又贵又难排号,从国内带了不少药过来,这十个月来她都没怎么生过病,带来的药基本都还在,退烧药也有。
商瑶都说她简直是铁打的,但其实她就是因为知道生不起病,各方面都特别注意,春捂秋冻,以前她都没这么听过父母的话。以前哪像他?3月初的巴黎,他就敢穿着薄风衣在街头乱晃……
正腹诽着,入户门突然开了,叶南平带着行李箱回来,一眼望向开放式厨房里的辛晚成:“做晚饭?”
辛晚成刚才带着他从地铁站出来的路上,提了一嘴让他走快点儿,她赶时间,帮他开完房之后还得回家做晚饭。
他这话还真提醒了辛晚成。她之前在便利店买的东西,被她进门后随手搁在了电脑桌上,她把东西拿到厨房,叶南平也已经自玄关来到了厨房,看见她搁在餐台上的体温计和退烧药,他愣了一下:“谢谢。”
“……”辛晚成已经开始准备煮意面了。
老干妈拌意面,她的拿手菜。
叶南平量完了体温,38度8,吃了退烧药坐在餐台边,见她煮意面。画面似曾相识,去年3月的北京,她穿着他的衬衫在他家的厨房煮泡面。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能走到她身后,自后拥抱她,顺便从她嘴里尝尝味道。
叶南平收回目光:“浴室在哪儿?我想洗个澡。”
他昨晚在走廊上过了一夜,一上午都耗在了警局和大使馆,中午回到酒店,已经临近退房时间,他只来得及换身衣服,就收拾行李退房。虽然换了衣服,但直到现在,他身上还透着股酒气,胡茬也冒了出来,若不是因为风衣一看就是贵价货,真跟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辛晚成却因他这话,动作稍稍一滞。
他这话提醒了她,她收留一个大男人住在自己家,总归还是不方便。“等会儿我还是送你去住酒店吧。”
“……”他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下巴点了点卧室隔壁关着门的那一间,“那是浴室么?”就起身径直走了过去。
“……”屋子就这么大,他怎么可能没听见她说什么?辛晚成再准备开口时,他已经确认了卧室隔壁那一间确实是浴室,从行李箱里拿了洗漱包和干净衣服出来,二话没说进了浴室。
关上门,他才再次开口:“有没有我可以用的毛巾?”
“……”辛晚成鼓着下唇吹了下自己的头发。他怎么能变得这样?这样不好对付……
妥协了:“浴室柜底下的抽屉里有新毛巾。”
回答她的,是随后浴室里响起的水声。
……
辛晚成煮好意面,刚拌上老干妈,浴室的门再一次开了。
他从浴室里走出来,换了衣服剃了胡茬,焕然一新。
养眼的帅哥总是能带来好心情,可惜帅哥乃前男友,辛晚成心情就有些微妙了。
他用毛巾擦着头发,来到厨房,开冰箱,找到冰块盒,把冰块拧出来,包在毛巾里,贴在额头上降温。一切太过理所当然,好似他也在这儿住过十个月。
辛晚成把意面搁到餐台上,正犹豫着要不要也给他拿副餐具,他已经拿好了两副餐具,摆放好。
见辛晚成站着没动,叶南平也没等她,直接在她对面坐下,开始分意面。
意面很快分成了两份,一份推到她面前。辛晚成低头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这份意面。
这不仅仅是一份食物,而是如果她坐下来开吃,就相当于她对于他要在这儿留宿一事,不能再有意见。
“你的旅行证多久能拿到?”
“4个工作日……”
“……”辛晚成低眉算了下,加上1个周末,等于6天后他才能拿到旅行证。
他的话却还没完:“……到8个工作日。”
辛晚成低垂着的眉眼豁然抬起:“8个工作日?那岂不是……”
“对。加上两个周末,相当于12天。”
他说完,低头开吃。
饿了一天,风云残卷。
“不能加急吗?你应该还得赶回国工作吧。”
其实是能加急的,她早上借了他近一百欧,支付加急费绰绰有余。但……
“你应该知道,我每年2到3月都会放长假。不急。”他语气都是慢条斯理的。
“……”是啊,她可是做过他助理的,最清楚。
他的那份意面转眼就吃完了,抬头看看她,又看看她的那份,“你不饿吗?不饿的话我连你这份一起吃了。”
他还真的伸手,把她的那盘意面慢慢拖过去。辛晚成见状,连忙拿起餐叉往意面上一戳,把盘子又托了回来,坐下同时,卷起一大坨意面,啃上一口,断了他的念想。
他见状,笑了一下。
她还是那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
辛晚成下一秒抬头,他已收起笑容,正经八百地看她:“求收留。”
“……”辛晚成咽了口唾沫。
“我可以睡沙发。”他又说。
“不是你‘可以’睡沙发,是你‘只能’睡沙发。”辛晚成纠正。
“好。”他格外配合,秒改口,“我只能睡沙发。”
“……”
“可以吗?辛老师。”
“……”为了留宿,他都已经管她叫“老师”了……
没脸没皮,这还是叶南平么?
……
今晚注定难以入眠。
辛晚成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顾忌着客厅还有个病人,只能蹑手蹑脚,尽量把脚步声收到最轻。
公寓里只亮了一盏玄关灯,沙发一隅陷在昏暗中,辛晚成用自己的手机照明,另一手端着水杯返回卧室时,沙发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定睛一看,叶南平侧了个身,把被子弄掉了。
辛晚成告诉自己,别去管。
心软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已经走出上段关系了,不能再被他拽回去。
可她走到卧室门外,准备推开虚掩的卧室门进去时,脚步终究是不受控地定住。
脑子里两个声音在打架,最终一方获胜,她烦躁地摇着头,折了方向,走向沙发――
他发着高烧,可不能再着凉。
……
叶南平睡着了,不跟她似的辗转难眠,但睡得一点也不舒服,皱着眉头。
辛晚成帮他盖好被子,不小心碰到他颈侧,怎么感觉他的体温比之前还高?
他之前用毛巾包着的冰块已经化成了水,毛巾搁在茶几上,滴滴答答的。
她把毛巾收了,去厨房拧干,换上新的冰块,回到沙发。
刚要叫醒他,想想还是作罢,把手机的光给摁灭了,揣进兜里,双手捆紧毛巾,贴向他额头上。
毛巾里包着的冰块还挺沉的,她动作已经很轻了,他还是被闹醒。
睁开眼,她的脸渐渐聚焦,他一笑。
没见过人生病了心情还这么好的。
辛晚成撇撇嘴。
既然他已经醒了――
“那你自己敷着冰块,我进去睡了。”
原本蹲着的辛晚成,起身,把包着冰块的毛巾交到他手里。
他坐了起来,伸手过来。
辛晚成以为他的目标是毛巾。
他的手指却在挨着毛巾的那一刻,稍稍错开了方向,扣住她的手腕。辛晚成膝盖原本抵着沙发边缘,被他突然这么一拽,直接膝盖一折,跪坐在他身上。
他自下而上地看她。
昏暗中,他的眼神无比清明。仿佛一场高烧烧掉了所有的遮掩。
她要站起来,被他扣住。
“你还是喜欢着我的,对不对。”
“……”
“……”
哪来的结论?就因为她收留了他?
辛晚成想嘲讽地笑一下,笑不出来,绷着脸:“不对。”
“撒谎。”
“……”辛晚成忍不住要骂脏话了――被堵住了嘴。
他倾身过来亲她。
只亲了一下。很轻……很绵。
稍稍退开,看她。
步步为营,欲进先退。
究竟他是无师自通,还是本就是个中高手,只不过之前从没把这些招数用在她身上过?
辛晚成的眉头就此拧住,再也解不开:“你这叫性骚扰。”
“你可以报警,或者……骚扰回来。”
“别以为我不敢。”她后槽牙都咬紧了,是真的生气。
他也没跟她说假的,伸手进她兜里,摸出她刚才用来照明的手机。
那一刻,辛晚成终于确定自己入了圈套。
他怎么知道她手机在兜里?只能是她刚才来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戏精……戏精!
他无视她的愤怒,一脸平静。当着她的面,解锁了她的手机。
她哪知道,还会有被他解锁手机的一天?锁屏密码都没换过。
叶南平点开拨号键盘,替她按了999,把手机塞回她手里:“给。”
“……”
“……”
再一次吻住她。
……
这一次,不再浅尝辄止。
他的唇,在她唇上辗转,没有昨晚那样的急切和疯狂,更像要将她一点点地瓦解,辛晚成掌心的手机握得越来越紧,屏幕近在眼前,格外刺眼,报警电话他都已经替她摁好了……
辛晚成的指尖,几乎已经点下拨号键,眉头却突然狠狠一搓。
终是扔了手机,手绕到他后脑勺,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扯开。
他吃痛,却眉头都不皱。只当着她的面,舔了下嘴唇。
那么无辜,反倒把她衬成了恶人。辛晚成抓着他头发的手,紧到指甲都嵌进了掌心。
居高临下地看他,看着看着――
在某个瞬间,时间还有如静止,却在下一瞬,一切崩塌重塑,她收了抓他头发的手,蓦地捧起他的脸,低头狠狠吻他。
她承认,她被诱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