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幻境之中,楼知亦发现了自己有些地方是触碰不得的，一碰便会是要命的那种软。
比如，腰。
楼知亦察觉到那些绯色雾气游移在他腰间时,僵了下，下意识不敢动了。
可他越是不动,那些雾气却越发大胆起来,就像是他的妥协与纵容给了它们肆意妄为的机会，带来难以克制的颤栗。
楼知亦僵直着身体，不过瞬息，便败下阵来。
他的身形往前倾去,被他以手肘撑在床边。
随后，楼知亦又垂眸去望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的小徒弟。
小徒弟眼睫轻覆了下，眸底平静漂亮的光泽微微闪烁着，眼尾处那抹印记像一朵桃花,却又多了许多妖冶与秾丽。
“师尊,您在做什么？”沈裴然轻声问道。
楼知亦听到小徒弟的声音，一时无言。
罪魁祸首还在这里茫然与无辜,他腰间的那些雾气也未曾离开,越发肆意大胆起来,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的腰身，轻薄的意味十足。
小徒弟眼底尽是无辜又平静的神色，仿若那些轻薄无礼的雾气并非是受他控制,也并非是他本意般。
楼知亦轻咬着唇，眸中浮现出些许的茫然。
难道真的不是小徒弟故意而为之的？
时至自己再也压抑不住地轻吟出声,他才低声哄道：“你把周遭这些雾气收回去。”
沈裴然轻眨了眼，眸光落在被他的师尊轻咬过的唇上，被压过的白转瞬浮现出漂亮的色泽。
想亲。
沈裴然静静望着,心里不可抑制地想。
他操控着那些雾气，将他的师尊拉近过来，亲吻着压向那唇，使其呈现出更加惊艳的唇色。
他的师尊往后缩了下。
于是，沈裴然停下来，又静静望着他的师尊。
楼知亦又出声问道：“把你觉醒的力量收回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间带着几分颤栗，隐约是压抑不住的。
他的师尊一直都是个好人。
可他最想欺负这个好人了。
沈裴然静静地想。
他记忆里的封印被解开，上一世所缺失的那些记忆从他识海深处涌了出来。
从最初的难过、痛苦与绝望，到此刻看见楼知亦时，全都化作了平静。
他的师尊怎么能够是一个那么好的人。
他宁愿……他的师尊坏一点，要坏一点。
沈裴然出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楼知亦望着小徒弟眸中的迷茫与隐约于深处的不安，没有凶他的小徒弟，只是小声道：“那你要认真想一想。”
他的师尊越是纵容，他就越想欺负这个好人。
就如同上一世般，他将他的师尊“骗”到了手，然后一点一点露出他的真面目与真性情，他的师尊依旧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地笑了下，然后任由他的一切行为，陪他玩。
沈裴然慢慢起身，将人按着，又倾身去亲他的师尊。
那些绯色雾气依旧没有抽离，只是不轻不重地轻薄着他的师尊。
沈裴然坐在床上，墨发披散开来，精致漂亮的面容间，透着清冷与靡艳共存的美感。
没有人会不喜欢沈裴然的。
沈裴然看着他的师尊，主动亲近时，他的师尊没有拒绝他。
他看见他师尊冷白肤色间染上薄红，那双向来分明的眼眸之中涌上些许的迷离与迟疑。
楼知亦话音微软，对他的小徒弟道：“把那些雾气收回去。”
沈裴然贴近了，又才轻声问道：“师尊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吗？”
弥漫在两人周身的绯色雾气慢慢收拢，楼知亦正欲出声应答时，话音一出，便在周遭的雾气之中变了音调。
原因无他，他的小徒弟偏首，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
怎么能这样？
楼知亦用着仅有的一点思绪忍不住小声控诉道。
沈裴然吻他的时候，又问他：“师尊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吗？”
其话语间，隐约带上了几分委屈与难过。
若是到现在，楼知亦还不知道他的小徒弟在骗他的话，那他这个师尊就真的白当了。
漂亮乖巧的雪白兔子，一旦得到了机会，就会卸去伪装，露出真正的面目。
楼知亦偏过头去，只道：“我不跟你说话。”
“还有……把你的力量从我身上撤离。”
沈裴然小声问道：“师尊是生气了吗？”
“没有生气。”楼知亦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亲近师尊。”
沈裴然轻声说着，目光流连于他的师尊身上，继续道：“如果师尊生气的话，那我以后就再也不这样了，是我不好。”
小徒弟小声道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无声的沉默。
楼知亦等了好一会儿，缠绕在他手腕间、腰间的雾气缓缓褪去，小徒弟也没再出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知亦思忖片刻，才慢慢转回头，目光落在小徒弟身上。
小徒弟一瀑柔软的墨发披散在身后，安静地轻垂下眼眸，如鸦羽般的眼睫遮掩了其眸底风光，让他看不清小徒弟此时的情绪。
小徒弟现在一定是很难过的。
楼知亦心道。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起身来，腰间原本系得好好的腰带被折腾乱了，外衣凌乱散开。
楼知亦想了下，出声道：“抬起头来，我看看你。”
过了许久，小徒弟才慢慢抬眸，看向他。
此刻的小徒弟收敛起周身危险的气息，眼尾处那抹漂亮的印记依旧清晰极了，无一不在证明小徒弟依旧未曾褪去魅魔血脉觉醒的情与欲。
可小徒弟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楼知亦望去一眼，便会觉得心软。
他思忖片刻，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你不能把你那些力量放出来。”
“不要。”
楼知亦闻言，问道：“你不高兴了？”
“没有。”
楼知亦又问：“那为什么要拒绝？”
“不想让师尊生气。”
“我不会生气。”楼知亦道。
“师尊不喜欢，我不想让师尊委屈。”
楼知亦闻言，一时语塞。
大概没有人不喜欢吧。
他也没觉得委屈，只是……
楼知亦认真剥析了一下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然后出声道：“你现在还在长身体，不能太放纵了，要学会控制。”
沈裴然听见他的师尊正在努力地劝说他，那些话就如同上一世他师尊曾对他说过的话一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可最后，他还是把他的师尊“骗”到手了。
“我明白了。”
沈裴然待到楼知亦说完，又才轻声应道。
楼知亦望见小徒弟如今乖巧的模样，迟疑问道：“你真的是明白了？”
“当然。”
沈裴然抬眸望来，看着他的师尊，弯唇笑了下，眼尾处那抹泛着绯色的印记在屋内光亮中泛起几分昳丽。
说罢，沈裴然又慢慢坐过来，像此前很多次那样，轻轻地抱住楼知亦。
楼知亦知道这是小徒弟惯有的撒娇方式，并未拒绝。
小徒弟将脑袋轻轻搁在他肩上，安安静静的。
楼知亦伸出手去，触碰到小徒弟柔软漂亮的墨发，顺手理了下，便听见小徒弟在轻声唤他。
“师尊。”
沈裴然轻眨着眼，缓声道：“您真是个很会心软的好人。”
楼知亦察觉到什么，反应迅速，正欲出手时，有人早有预料，先他一步，将他制住。
那些原本已经收回去的绯色雾气像是蓄势已久般，转瞬出现，迅速缠绕过他的手腕。
沈裴然将人小心翼翼地压了下去，面容间仍旧是那种无辜又乖巧的神情，轻声道：“可我最喜欢欺负您这个好人了。”
楼知亦轻抬眼眸，看了眼小徒弟，又心道：不是小徒弟。
是大徒弟。
随后，楼知亦平静下来，出声道：“你不是小徒弟，是大徒弟。”
只有大徒弟才会有充满危险性的气息。
楼知亦望着沈裴然眼尾处那抹印记，问道：“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想陪陪师尊。”沈裴然轻声答道。
楼知亦闻言，沉默一瞬。
他觉得大徒弟以现在这种姿势对他说不做什么，就有点说不过了。
屋内被那些绯色雾气笼罩得不见丝毫光亮，充满梦幻而又神秘的气息。
楼知亦思考了一瞬，归于无言。
无论沈裴然怎么叫他，他都不再出声应答。
沈裴然见状，清冷眉眼间透着几分无奈。
旋即，他出声道：“师尊不是想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等我做完，我就告诉师尊，好不好？”
楼知亦并未应答，只是望着沈裴然。
沈裴然自虚空中取出一柄不过巴掌长度的匕首，转瞬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楼知亦蹙眉道：“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沈裴然避而不答，只是问道：“师尊会心疼吗？”
那些血涌出手掌，被他收集起来，汇聚于虚空之中，融入周遭雾气之中，隐隐约约描绘出一个阵法。
好半晌后，楼知亦才应声道：“会。”
无论是大徒弟，还是小徒弟，不都是他徒弟吗？
楼知亦看向那个隐约浮现出轮廓的法阵，迟疑片刻。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法阵，不过……他从玉简中见过类似的契约。
楼知亦问道：“如果我不配合你，这个契约也会成功？”
“不需要师尊的配合。”
沈裴然抽空望来，轻声问道：“师尊是不是借此来威胁我呀？”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多了些愉悦之意。
好家伙，不愧是大徒弟。
他的心思被猜得透透的。
楼知亦问道：“这是什么契约？”
沈裴然结束法诀，看向楼知亦，出声道：“师尊觉得这是什么契约？”
楼知亦并不应声，沈裴然便倾身上前，在他耳畔低语道：“如果我说这是道侣契约，师尊会信吗？”
大徒弟说话时，温热的吐息轻轻柔柔拂过楼知亦脸颊，犹如羽毛轻撩过他心底般，他下意识偏了下头。
沈裴然瞧见楼知亦的反应，略微抬手，将那枚凝聚有他血脉力量的血契印记收至掌心。
下一瞬，一抹柔软轻拂过楼知亦耳畔，激得他往后一缩。
楼知亦不满道：“不许咬。”
这个大徒弟怎么又咬他耳朵？
虽然不疼，但是……就会有特别奇怪的反应。
沈裴然轻声道：“师尊，您知道我是大徒弟，那您会知道我清楚您身上每一处的……敏感吗？”
楼知亦瞬间懂了大徒弟对他说的荤话，迟疑道：“真的？”
他算是知道了，原来他早就折在这个坏徒弟手里。
“师尊想试试吗？”沈裴然问道。
楼知亦立马拒绝道：“不想。”
沈裴然笑了下，只是安安静静去吻他的师尊。
他的师尊无法避开，只能被动地去承受这个吻。
那枚血契被他握在指尖，泛起丝丝缕缕的光泽。
他的手指轻轻描绘过楼知亦的眉眼，最终停留在了他师尊的眉心之间。
其实，他说谎了。
这个血契是需要配合的，毕竟是要经过他师尊的识海，然后才能将他的血脉力量渡入他师尊的身体里。
而识海，是一个修士最为重要、也是防备最深的地方。
稍有不慎，他就会被反噬的。
血契贴近楼知亦眉心间时，却并未有阻碍，转瞬没入。
沈裴然静静望着，忽然间轻声笑了下，又道：“那师尊知不知道……其实我知道，师尊每一次说的不想和不喜欢，都要反着来理解的。”
“比如，师尊说的不想，其实是想。”
“而师尊说的不喜欢，其实是喜欢。”
楼知亦察觉到眉心间隐约传来一点疼痛，又反驳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沈裴然伸出手去，抱着他的师尊，低低出声道：“可是，这是师尊亲口告诉我的。”
他一开始以为师尊的不想就是真的不想，师尊的不喜欢就是真的不喜欢，为此还苦恼了许久。
楼知亦不说话了。
沈裴然坏心思地补充道：“是师尊在床上亲口告诉我的。”
楼知亦想打死那个他自己，只好撇开话题，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他隐约察觉到那枚血迹进入识海之后，给身体所带来的变化，有一点特别。
沈裴然小声道：“师尊亲我一下，我就告诉师尊。”
“不要。”楼知亦出声道。
“师尊说的不要，其实就是要。”
沈裴然说罢，略一垂眸，在他师尊唇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好家伙，这简直是言语十级的理解。
楼知亦不由得心道。
“这个血契……”
沈裴然话语微顿了下，想到世界树跟他保证的话，出了幻境之后，他的师尊和他应该不会记得这一切，便坦然道：“是认主。”
“什么？”
楼知亦愣了下，从沈裴然口中说出的那两个字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认主。”沈裴然轻声道，“这是魅魔一族的隐秘，魅魔是能够认主的，师尊现在就是我的主人了。”
为什么突然变刺激了？
楼知亦下意识去寻那早就被抛在脑后的提示牌，瞧见提示牌上早就已经更新的内容。
【您触碰到小徒弟那枚印记，不可控地想：魅魔是可以认主的。您是可以将这个即将彻底觉醒的魅魔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手中，让他完完全全属于你一个人的。】
统子小号，我记住你了，你跟大徒弟绝对是一伙儿的。
楼知亦默然心说。
“有一点点疼。”楼知亦出声道。
“那我亲亲师尊。”
沈裴然说做就做，将他的师尊吻得脑子晕乎乎的。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楼知亦原本想出声询问的话早就不翼而飞，他勉强制住沈裴然的动作，道：“能不能做点正经事？”
“正经事不就是……”
沈裴然将语未语，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放在了楼知亦腰间。
楼知亦忍不住瞥了眼沈裴然。
沈裴然见状，轻笑了下，只是静静抱着他的师尊，然后慢吞吞地想：他的师尊大概不知道，那双向来清冷分明的眼眸之中如今带着隐约迷离而朦胧的光景，更容易让他生出想要欺负的欲望……
“师尊，您大概不知道，在以后，您就打不过我了。”
沈裴然小声说着。
楼知亦不信。
只有想赢师尊的徒弟，没有打不过徒弟的师尊。
如果有，那一定是师尊在让着他的宝贝徒弟。
“我找了很久，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在魔界种活了一种灵植。可是，那种灵植真的太难看了，师尊一定不会喜欢的。”
楼知亦记起来，上一次的梦境里，他告诉大徒弟，就算没有他，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才行，种点灵植啊之类的。
“是什么？”楼知亦问道，“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是灵棘。”沈裴然答道。
楼知亦想了下灵棘的模样，光秃秃的，没有好看的枝叶，没有会开的花朵，没有漂亮的果实。
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好看。
为了不让大徒弟难过，楼知亦评价道：“灵棘是用药的好灵植。”
“师尊果然不喜欢。”沈裴然轻声道。
与此同时，两人皆是察觉到了这一场幻境隐约溃散的动静。
这场幻境要结束了。
楼知亦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出声道：“大徒弟，问你个事。”
“你们魅魔认主，应该是必须要自己愿意和主动才行？”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魅魔一族竟然是可以结成认主契约的。
可是，他没听说过，不代表九州之中就一定没有人知道这个隐秘。
他得防着点。
楼知亦默然心道。
“是需要我们自己愿意和主动才行……”
沈裴然答完，话语微顿。
他的师尊……可真是个好人。
楼知亦闻言，放松道：“那就好，不能随随便便认主，自由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知道吗？”
人有人权，魔也有魔权的。
沈裴然轻声问道：“师尊也不可以吗？”
楼知亦道：“师尊也不可以。其实，你师尊是个坏人，也不要随便相……”
楼知亦的话音未落，倾覆而来的一个吻将他余下的话语吞噬尽了。
“师尊不许说……自己的坏话。”
细碎的话语自沈裴然唇间溢散而出。
幻境中的上林春开始消散，宛若天地裂开般，整个幻境开始被销毁。
两人所在的小院是最后才消散尽的。
临到最后那一瞬，沈裴然才放开他的师尊，眉眼间压抑着厌世情绪，轻声低语道：“师尊，我永远是你的，也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
天光大亮之时，楼知亦睁眼醒来。
他抬手按在自己眉心处，他好像做了一个了不得的梦似的。
楼知亦在心里问道：“统子，所以这个惩罚任务就算这么结束了？”
“以我现在的力量来说，只能构造出一个坚持一夜时间的幻境。”系统出声问道，“宿主还觉得不满意？”
说实话，幻境里的事，它也是一知半解，隐约知道点什么，又没有知道全部过程。
楼知亦沉吟片刻，心道：“这个惩罚任务还挺简单的，不就是那册话本里的内容吗？按树上亲。”
楼知亦说罢，将放在桌上的两枚核桃拿了起来，在手中一盘。
系统立马不满道：“宿主，您不能盘我！核桃也是有生命的。”
“习惯。”
楼知亦解释过后，将两枚核桃收了起来。
两枚核桃。
他还记得从燕州回来时，顾雪微曾问过他，怎么多了一枚核桃的事。
他在幻境中的记忆在小徒弟魅魔血脉彻底觉醒之时，便戛然而止。之后的记忆像是硬生生被剪辑过一般，半真半假掺杂着。
不过，他并非是全然不知的。
除去那些半真半假的记忆之外，他还能记得三句话。
两枚核桃。
大徒弟与小徒弟。
以及……
没有打不过的徒弟，只有让着徒弟的师尊。
第三句话的意思难道是，他徒弟将来要造反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