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昏暗的光线,呼啸的寒风,颤动的枝条,有皑皑的白雪反射出莹莹的光芒。
大片大片的雪花依旧在飘落,温锋盖在头顶的兽皮,堆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霜。
手里短短的匕首,在敌人高大的身形下,温锋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深陷在雪地里的双腿却没有动弹,□□着,挡在维卡斯的面前。
颈侧的鲜血很快就止住了,沾满鲜血的兽爪在身下的雪地里随意的擦了擦,维卡斯稳稳地站了起来,抬手将温锋头顶的白雪扫落。
裹在兽皮里的头部,大睁的黑眸,紧张地转向身后,发现是自己所熟悉的维卡斯后,温锋松了口气,握着匕首的双臂也不再颤动了,迈动着笨重的身体,理所应当的躲到了维卡斯的身后。
把冻僵的双掌收进绒毛大衣里,温锋这时才有心思观察起对面那两个巨大的黑影来。
逐渐明亮的光线,温锋发现对面的两只生物和维卡斯有着惊人的相似,健壮的四肢,粗长的尾巴,直立行走的姿态,只是表皮上鳞片的颜色有些区别。
他们是维卡斯的同类?
温锋从维卡斯的身后走了出来,好奇地仔细打量起这两只突然出现的异兽。
其中一只异兽的手上,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朦胧间温锋勉强辨认出一双巨大的翅膀。
侧头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维卡斯,温锋吃力的抽起埋在雪地里的腿脚,笨拙地向前挪了两步。
在温锋打量这两只异兽的时候,对面这两只异兽也在默默地观察眼前这只从未见过的生物。
在看清异兽手里的东西后,温锋倒吸了口气,双腿埋入厚厚的雪层,上身竭尽全力地向异兽手里的生物靠近。
上挑的眼角,一双黑亮的眼睛睁大到了极限,温锋想要把眼前的生物看得更清楚些。
被异兽提在手里的,是一只鸟人,或者说是西方宗教中的天使。
巨大的翅膀上,铺满了纯洁的白色羽毛,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地方甚至还有暗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流出。
鸟人低垂着脑袋,长长的藏青色发丝垂下,只露出一小节尖尖的下巴,带着消瘦的弧度。
鸟人细长的胳膊被挽到了身后,和翅膀一起被异兽牢牢的抓住,整个赤|裸的胸膛暴露在寒风中,瘦弱的胸膛上,纤细的肋骨根根可见。
这只活像是被长期虐待的鸟人,让温锋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视线下移,温锋终于找到了那个让自己感到怪异的地方,是鸟人的肚子。
和消瘦的四肢比起来,鸟人的肚子大得有些夸张,圆滚滚的一个,垂在薄薄的皮囊里,让温锋有种危险的错觉,似乎下一秒肚皮就会被扯裂,肚子里的东西就会滚落出来。
被异兽抓在手里的翅膀动了动,鸟人低垂的脑袋猛地抬起,张开的嘴巴,露出带着血丝的尖利牙齿,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近距离的高频声波,铺天盖地的涌来,脆弱的耳膜传来一阵剧痛,温锋痛苦的弓下身,用力捂住耳朵。
一条银尾从温锋的身后甩了过来,抽向鸟人的头部。
干枯的发丝滑落,藏青色的脑袋歪倒在一边,虚弱的鸟人被维卡斯轻松地拍晕了过去。
提着鸟人的异兽朝维卡斯发出警告的咆哮,嘴巴一张一合的正在说着什么。
刺痛的耳膜,脑海里仍旧回荡着鸟人尖细的鸣叫声,温锋十分都听不到了,捂着耳朵眩晕地蹲在雪地里。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另一只异兽突然把身伸向温锋,似乎想要扯下温锋裹在身上的兽皮,被维卡斯及时地阻止了。
维卡斯弯下腰,将温锋从雪地里抱了起来。
紧贴着维卡斯健壮胸膛的绒毛大衣,传来一波波震感,温锋可以大致的猜测到,维卡斯正在朝那只异兽低吼。
两只异兽最后都离开了,临走之前,那只异兽忽然转头,墨绿色的兽眼深深看了一眼兽皮里的温锋,张合的嘴巴,朝维卡斯说了句什么。
横抱着温锋的维卡斯,身体猛地绷紧了,丰润的菱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锐利的兽眼,冰冷地注视着两只异兽消失在岩壁的尽头。
微微弯下的腰背,挡住身后不断飘落的雪花,维卡斯抱紧怀里的白团,大步走回石洞。
回到石洞后,温锋的耳朵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还有些耳鸣,但是已经勉强可以听得到声音了。
熟练地在火堆上架起骨锅,温锋走到洞门,捧起一大把白雪,倒进骨锅里。
在火焰的加温下,纯白的雪霜很快就融化了,化成透明的雪水,水面上有细碎的冰块在漂浮。
取出匕首,温锋低下头,单手伸进厚实的绒毛大衣里,拉出自己贴身穿着的衣物。
手指拽着衣角,锋利的刀尖滑下,布帛割裂的声音在不大的石洞中响起,温锋扯下一块两个巴掌大的衣布,站了起来。
旁边的维卡斯,泛着淡淡金光的兽眼,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在石洞里走来走去的温锋,冷峻的表情下,带着不易察觉的疑惑。
将衣布扔进冒着热气的骨锅里,温锋在维卡斯的身侧站定。
弓下的腰背,温锋脱下手套,露出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有些冰冷的手掌覆在维卡斯毛茸茸的脑袋上,手腕轻缓地下压,示意维卡斯侧开头,黑亮的眼睛凑了上去。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靠在维卡斯怀里的温锋,借着昏暗的光线,就发现了维卡斯脖子上的伤口。
寒冷的空气让自己的鼻子对气味的感知很迟钝,但是在明亮的火光下,维卡斯颈侧的伤口,温锋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维卡斯脖子上的伤口很大很深,血肉模糊的一片,带着狰狞的暗红色血块,上面甚至还附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雪,让维卡的整个脖子,看起来异常的恐怖。
耳内尖细的鸣叫声仍旧在持续,不知怎么的,温锋突然想起了鸟人尖牙上沾满的暗红血丝。
将衣布从热水里撩出来,用力地拧干,一直沉默地做着这一切的温锋,突然仰头,朝一脸冷漠的维卡斯咧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兄弟,你忍着点啊。”
滚烫的衣布贴着温锋的手掌,覆上维卡斯冻结的伤口,有腾腾的白气冒出。刚毅的脸庞细微的抽动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嘶~”的一声抽气声,温锋抽回被烫得通红的手掌,换上另一只手。
取下快速冷却的衣布,扔进翻涌的骨锅里,匆匆搅拌了两下,温锋捻着滚烫的衣布飞速地回到维卡斯的身边。
屈下的双膝,自主的跪在维卡斯结实的大腿上,举起的手臂捏着热气腾腾的衣布,扬起的头部,上抬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上的污渍。
敏感的指尖,隔着柔韧的布帛,传来伤口凹凸不平的触感,温锋平滑细致的眉心,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伤口边缘的血渍一点一点地被擦掉,露出光滑坚硬的银色鳞片,细密地铺满了整个受伤的脖子,将伤口的四周,坚实的护住。
端坐在地上的维卡斯,刚毅的俊脸上,不时的有疼痛的抽搐快速地划过,垂放在腿边的手臂,却依旧任由着温锋的动作。
细密的鳞片在火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温锋满意地将手中的衣布放在一边。
揉揉有些酸疼的手臂,温锋快步走到石洞的角落,在破旧的背包里,翻找出一卷洁白干净的绷带。
这一次温锋想要在维卡斯身上捣弄的行为被制止了。
推开温锋想要缠在自己脖子上的绷带,维卡斯大步走出石洞,甩动着长尾,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中。
低垂的脑袋,有黑色的发丝滑下,遮住白皙的脸蛋,看不清表情,温锋耐心地把绷带卷好,收回背包里。
这些用一次少一次地救济品温锋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这一次看到维卡斯受了那么中的伤,温锋可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才把绷带拿出来的,得来的却是维卡斯毫不留情地摒弃。
猛然抬起的头部,扬起的发丝,露出一张涨红的脸蛋,带着愤懑的表情,温锋火大地朝维卡斯消失的方向努了努嘴,“劳资这是看得起你,不识好人心!”
颓废地坐回兽皮毯,温锋觉得自己娇情了,只不过是维卡斯的一次不领情,平时维卡斯理会自己的次数少之又少,可是这一次温锋就是觉得莫名的火大,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胸口燃烧。
耳内的轰鸣声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但是,鸟人那俱消瘦的身体,高高隆起的肚子,却时不时地在温锋的眼前浮现,久久无法忘却。
心底有焦躁地不安在翻涌,温锋想要向维卡斯询问有关鸟人的事情,但是却清楚地知道,维卡斯不会理会自己,即使维卡斯有心想要告诉自己,自己也八成是听不懂的。
烦闷地踢了踢脚边正在燃烧着的木材,溅起一连串的火星,温锋疲惫地倒向身后的兽皮毯,内心隐隐有股不安的恐惧在徘徊。
洞外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住,维卡斯抗着今天的食物,弯腰走进窄小的石洞里。躺在毛毯上的温锋,没有想往常那样围上去迎接。
深邃的兽眼,在蓬松的雪白兽皮衣上短暂的停顿,将猎物粗鲁地扔到一边,冷峻的脸庞紧绷着,维卡斯沉默地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