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安义的关注点不同,桑高的关注点很有些奇特。他从武备库一身是汗的回来后,见到宋简,当然也很惊喜,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去屋后匆匆的冲洗了一阵后,他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的一瞬间,明明是位男子,却硬是走出了艳光四射的感觉。
宋简十分安心的想,这是多么适合当受,又可以当美攻的长相啊!
只是她一边吃着安义给她的糕点,一边心安理得的欣赏着美色,桑高却将她拉到了一边,还回头看了一眼安义,显得神神秘秘的小声道:“前些时日,陛下大婚,你……你可还好?”
宋简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好。
见她神色懵懂,桑高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听说,贵人成婚,会献上身边的侍婢……”
宋简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以为女帝和宋如涧成婚,还会用身边的宫女去暖床?
“没有没有。”
“真的?”
“真的!”
岂止是侍婢没有,女帝本人和宋如涧都没发生什么呀!
宋简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桑高可不是那种会打听这种床笫之事的低俗之人啊。
却见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来,“我只是想说,女子前几次都会很痛,还容易受伤,我担心你不懂这些事情,所以就去求了一瓶伤药,想着给你……”
宋简目瞪口呆的接了过来,又见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另一个白色的瓷瓶说:“这里面是用作润滑的液体,可以在行事的时候减少痛楚,我等会儿告诉你怎么用……”
宋简:“……”
见她呆呆的望着自己,桑高皱眉道:“你不要觉得羞涩,保护自己才是最要紧的!我怕你受了伤,不敢去问医,也羞于说出口,只是忍着。”
“这……”宋简一边满脑子想着“妇女之友”“生理教育科普课”,一边不自觉的问道:“桑哥……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的啊?”
“宫内內侍们自有渠道。这种撕裂伤大家都不需去问医,直接买了回去,就能自己处理好。”
撕裂伤和润滑剂……
这可不是女性独有的伤啊。宋简的职业病顿时犯了,她忍不住看向了面前的桑高,试探着问道:“那,桑哥用过了吗?”
闻言,桑高凝注着她,他的眼眸乌黑如深潭,语气轻柔如海妖一般似笑非笑的反问道:“阿简是希望我用过,还是希望我没用过呢?”
这种时候,宋简就会觉得他特别色气,而且回答的还特别圆滑,滴水不漏。
桑高却浑然不觉道:“收下吧,纵然现在用不上,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用上,保护好自己是最要紧的。”
这时,一旁在泥土上临摹“人之初,性本善”六个字的安义回过头来,发现宋简没在桌子边上吃糕点,而是和桑高站在角落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顿时站了起来,好奇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桑高立即不动声色的将两瓶药都塞进宋简手里,挡着安义看着她放进怀中,这才回身看向了他。“没什么,我问问阿简,看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欺负她。”
安义立即抗议道:“我才不会欺负阿简呢!”
宋简顿时笑了起来。她看了看天色,对桑高说道:“你没回来前,我教了阿义六个字,我现在得回去啦,晚上就让阿义教你,可以吗?”
桑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宋简又看向了安义道:“我教你的六个字,你有没有忘记的?”
安义摇了摇头,“人之初,性本善,我都记得了!”
宋简这才放心,她又看向桑高,感怀于他和常人不同的奇异关注点以及体贴温柔,小声道:“谢谢。”
……
可问题是,这么两瓶药,她该放哪呢?
女帝的寝宫每日自有专门的宫女打扫,能放东西的地方很多,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却实在不多。
思来想去,宋简干脆掀开床板,走下地道,把两瓶药藏在了地道的台阶边上。
而大婚后,她的闭门养病也结束了,宋简白天终于又要上朝了。
之前她上朝时,有太后坐在身后垂帘听政,但结婚后,意味着女帝已经成人,太后便急不可耐的还政与她,再没出现过。
深宫中的女子虽多,可没一个如宫斗剧里那般野心勃勃,毕竟不少人都是随着丈夫陡登高位,还没过几天好日子,便又瞧着自己的丈夫被赶下去,很快死掉。她们还没来得及适应母仪天下的滋味,便已经被丞相吓破了胆。即便坐在朝堂之上,也不过是丞相说什么就是什么,实在是受罪。
宋简也觉得很是受罪。
她是女帝,丞相特地在她的座位前,多加了一道珠帘。这就导致她看不清外面的百官长相,也根本不熟悉他们的名字,完全对不上号不说,他们奏议的内容,宋简也完全听不懂——她又不能当众询问,询问了也未必有人敢回答,于是只能干坐着熬时间。
没过几日,她就在宫中待得实在是厌烦疲倦了,便忍不住生出了想去宫外看看的念头。
待到夜深,宋简便悄悄的掀开床板,带着哨子,在地道中宛若重归草原的野马一般,止不住欢喜雀跃的冲向了宫外。
虽然这么晚吹哨子打扰人家的休息很不好,但宋简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按理来说,如此漫长的地道就算有夜明珠照明,也会让人觉得压抑恐惧,但宋简却毫无所觉,一点也不害怕的走到了终点。
她吹响了哨子,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宋简有些歉意的看向了那开门的干瘦男子,但对方就像个机器人,开完门后,完全没有被打扰休息后的恼怒,好像只是在执行自己的程序。
于是她小声的道了谢后,有些害怕和他单独待在一起,便第一次自己一个人,急不可耐的推开了那扇通往外界的门。
宋简喜悦的奔了出去,只觉得自由的味道如此甘甜。可没走几步,她就傻了眼——外面已是夜深,这道观里虽然有不少燃起的烛火,但只要走出了一定范围,四周便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宋简又没法在宫内提前做好带上火把的准备,一下子便困在了黑暗中,动弹不得。
就在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在原地转圈时,忽然有一点火光在不远处亮起,朝着她走了过来。
“陛下,恭贺新婚。”
那声音低沉柔和,就是说的话有些阴阳怪气,宋简却眼前一亮,欢喜道:“重云观主!”
待到那火光更近一些后,她便看清了那是一盏灯笼,而提着灯笼的人,果然就是重云。
他蹙着眉头问道:“陛下何故深夜来访?”
宋简理直气壮道:“因为白天没有空呀。”
“……”
见他一时语塞,宋简又开心道:“重云观主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
“重云观主是来接我的吗?”
他这才回话道:“陛下想去哪?”
“我就是想到宫外随便走走。”
“宫外荒芜凋敝,怎如宫内那般珠玉繁多,有什么好看的?听闻陛下大婚,出资甚巨,若是能拿出来赈济灾民……”说到这里,重云看见了宋简那茫然的神色,大约是觉得她什么都不懂,发泄怨气难免有迁怒的嫌疑,不够公平,便闭上了嘴,叹了口气。
宋简的确不知道“出资甚巨”这件事情。
她知道大婚肯定会花很多钱,但听起来,宋江城好像借着自己儿子大婚的事情,又从宫内掏了一大笔钱走?
这个!这个奸臣!!
等宋崇凛来了,一定要好好给他算账!
可是宋简忽然又想到,宋崇凛若是得了天下,宋江城肯定是容不下的,对此宋简没有意见,但宋江城的儿子怎么办……?
宋如涧……
他实在算是一个好人。
而见宋简沉默,重云倒感觉自己像是欺负了她——女帝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因此他顿了顿,缓了缓神色道:“陛下深夜出门,进不了城的。更何况,你孤身一人,穿着宫女服饰,走在人群里也太过显眼,很容易被人报官当做逃奴入狱,实在危险。”
“那,我该怎么办?”
“跟我来吧。”重云道:“我女儿有些许旧衣,如果陛下不嫌弃,可以拿走。”
“女儿?”
宋简瞪大了眼睛,一面亦步亦趋的跟在重云身后,一面有些惊讶:“重云观主有女儿吗?”
“怎么?”
“因为重云观主看起来好年轻——!完全不像是有女儿的样子呀。”
重云又不说话了。他带着她进了他居住的院子。这儿灯火通明,宋简一下子就感觉眼睛好受了许多,她抬头看去,却见屋子的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雁居”。
想起重云的名字由来,这雁居或许便是“孤雁相失万重云”的意思吧?
她不好多说什么,便跟着重云走进了屋内。他拿出了几件浆洗的十分干净的道袍,对她说:“陛下对外说是云天观的女冠,能省去很多麻烦。还有,在外面与人交往,陛下可想好了化名?”
宋简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阿简。”
重云微微一顿:“……”
他努力在“阿简”这个名字里保持住自己的平常心,努力如常道:“还有,陛下,您身无分文,可想好怎么换钱了么?”
“我从宫内带了一条珍珠项链出来,不知道能不能送去当铺……”
重云告诫道:“若是没有门路,当铺会压低很多价格。”
宋简立马道:“那重云观主有门路吗?”
“……”
“我把珍珠项链给你,你可以帮我去换钱吗?”
“……您这么信任我?”
“除了重云观主,还有谁会跟我说这么多呢?”宋简本来也不在意能换多少钱,她笑道:“除了你,我也没有别人可以信任啦。还有,我无非也就是想要买一些小玩意,花的钱不多,剩下的,重云观主就拿去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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