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姐!”
从不远处急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打破了季盛夏和齐雅几人之间的低气压。
齐雅像是从低压中被解放出来,终于又挺直了背,还抬手整理了一下耳朵和太阳穴附近的碎发。
季盛夏只淡淡地扫了齐雅一眼,就看向了拿着一叠纸朝她和a哥小跑过来的工作人员。
但同时也让不远处拍摄现场入口,同样正准备朝季盛夏走来的某人,停下了脚步。
隔着一台保姆车,像是回到了颜凉时和季盛夏在《孤岛古道》见面的场景,不过不同的是,这次偶然听到对话的人是颜凉时。
这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听到之前季盛夏和齐雅的对话已经足够了。
颜凉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不过眼神静静地,看着季盛夏和a哥已经那名后来赶到的工作人员一起进了休息室,才收回了视线。
《卧星》今早季盛夏的拍摄是和两位饰演她和魏冉剧中父母的前辈一起的。
但刚刚的工作人员是来通知她,这场戏临时推迟,甚至剧本一些细节还会再修改。
这是韩誉萧江依两位前辈提出来的,唐灿那边已经说在考虑了,工作人员是把标出来可能会修改的地方拿给季盛夏看,同时也是征求她的意见。
季盛夏接过了这场戏被标注版的剧本,等工作人员离开后才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她倒没有什么意外的,如果剧本是完美的,那也就没有演员和剧本磨合一说了。
季盛夏翻开简单看了几眼,也并不觉得两位前辈是“随心所欲”地修改剧本,况且连唐灿都同意了,看来是有更能精进的地方。
a哥看她不说话,有点儿怀疑是不是她还在气头上,还多说了句:“不算盛如延客串的那一次,你第一次跟大前辈,还是两位,一起合作,有些事是不一样的。”
季盛夏现在倒是认真地看着标注出来待修改的段落,随意答道:“嗯。”
a哥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季盛夏还在看着剧本神情专注。
a哥起身,开门。
门外的人倒是让a哥有些吃惊,下意识地看向了季盛夏,喊了声:“盛夏。”
季盛夏低着头,已经有几分进入状态似的,小声地似乎在比对修改前后的台词。
她对这上面标注的修改标注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十分赞同,甚至自己尝试带入角色对比前后状态后,还有一瞬间懊恼——怎么她没有想到按照剧中角色这里会有更合适的反应。
a哥朝门外的人歉意地笑笑,又准备喊季盛夏。
这时季盛夏倒是结束了一个人的默默对戏。
抬头。
瞬间有些惊讶地站起来,把剧本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前辈。”
站在季盛夏休息室门外的是萧江依。
女人自然看到了季盛夏刚刚低头默默对比台词的样子,季盛夏抬头时眼睛亮亮的,没有一丝不满。
萧江依笑了,朝她摆摆手:“你坐,我就路过一下。”
季盛夏朝门口走去:“前辈,你……进来坐?”
萧江依又笑着,但也没进来,只道:“我来跟你说一声今早推迟拍摄的事情,没有耽误你的事情就好。”
季盛夏和a哥闻言对视了一眼,季盛夏坦诚道:“我这段时间的安排基本都是《卧星》的集中拍摄。”
萧江依点了点头。
她又问:“那剧本标出来修改的地方呢?”
萧江依算是比较欣赏季盛夏,还特意说了句,给她的回答留了个退路:“我和老韩自己在家对戏的时候觉得可以改的地方,不一定成熟,听听你的意见,最后剧本还是得看唐灿和周哲隽。”
这算是让季盛夏放心说的意思了。
季盛夏转身,拿过自己之前看的剧本。
这一段戏份是季盛夏饰演的姐姐因为一个小失误,差点儿暴露了女扮男装身份的情节,主要的互动是仍是上将的父母对她的责备——连这样的小失误都会犯,有什么资格去做未来的上将,之类的。
但这里,剧中的双方态度和言语都十分激烈,也过于鲜明。
这在一般剧本里是好事,能凸显人物的特点。
但季盛夏看了修改,才和两位前辈想的一样。
季盛夏拿着剧本:“前辈,我也觉得,这里加了一个两位上将对视的细节很好。”
季盛夏翻了一页:“还有这里……”
剧本里的两位上将不仅是上将,也是父母,同时也是后期在大女儿面临危险和内部的怀疑时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的人,如果只突出了“上将”而忽略了父母的身份,后期的这些情节就可能显得会突兀起来。
最后,季盛夏看着萧江依:“我对这些修改点没有什么意见。”
她诚恳道:“有些地方是我这个角色的部分,我没有想到。”
萧江依点点头,扫了眼剧本,突然问:“你和夏青关系怎么样?”
夏青和季盛夏是母女,萧江依突然问得这句话就显得有些突兀,连一直在一旁装作隐形的a哥也略显惊讶地看了萧江依一眼。
季盛夏一时也不知道作何反应。
还是萧江依笑了笑:“别紧张,我就随便问问。”
她似是不经意地提到:“我看和魏冉对戏的时候,别的不说,像她和我们戏中相处的环节是很流畅自然贴合角色的。”
魏冉的那个角色就是《卧星》里备受宠爱的小女儿。
“我看了你们俩同一个角色的试戏视频。”
萧江依:“有些事情不能代入和演技就能一下扭过来的。”
季盛夏一下就想到了试戏女主角的那段,正是小女儿向父母撒娇的片段。
她看向萧江依,有些无措。
就在a哥要出来打圆场的时候,萧江依又道:“夏青我也接触过,不多。”
萧江依伸出食指点了点剧本,季盛夏翻到的这一页正是被萧江依和韩誉两位前辈标注出来“严厉得过于片面,不符合两位父母私下的形象和心里对大女儿的真实态度”。
萧江依:“有时候就跟剧本一样,人物不能片面,看事情也不能片面。”
没等季盛夏和a哥再说什么。
萧江依直接摆摆手,又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a哥看着沉默低头注视手中剧本的季盛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面前是自己带的艺人,夏青又算是他半个大老板。
他也看不懂这对母女的相处模式,说季盛夏疏远夏青吧,但偏偏别人提起夏青她都一幅与有荣焉的样子,说夏青对待季盛夏简直不像亲生的一样严苛,但真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时候,夏青直接通知他处理的时候比公关部和他交接都还快。
a哥默默走到靠墙的椅子那里坐下,给季盛夏留下了沉默的空间。
但他才刚拿出了手机,就猛的抬头看向了季盛夏:“季盛夏——”
在他和几位媒体人的群里,其他人正在讨论着昨天星城医院的一件事,医疗事故。
[封锁得很快,具体得情况不知道。]
[也可能是保护患者?]
[怎么会,保护患者消息会封锁得这么快吗?我看星城医院有猫腻。]
[确定是医疗事故了吗?]
[星城医院,这不是那个颜凉时在的医院吗?]
[这个热度你们都不要啊?]
[现在拿不到资料啊,网上造谣也犯法了。]
[……]
季盛夏回头看a哥。
a哥喉结滚动了下,神色显得十分紧张甚至有些僵硬,连说出口的话也像是往外一块一块抛石子:“星城医院,医疗事故,你知道吗?”
季盛夏有些惊讶,她扫了一眼手中的剧本,这才走到椅子的位置坐下,把剧本放在了桌上。
季盛夏:“你也知道了?”
a哥点点头。
季盛夏垂下眼睛,一下就想起了在星城医院走廊里看到的画面。
紧闭的病房门,哭闹的女人,沉默吸烟却眼神发狠的男人,还有几名穿着白大褂却最没有应对动作的人,包括颜凉时。
季盛夏轻轻蹙起眉头,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感叹:“怎么会有人希望自己的亲人哪怕死在一场医疗事故也要拿到钱呢?”
a哥还看着群里的讨论,回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季盛夏叹气:“明明调查结果也出来了,事故原因也出来了,不是主刀医生的责任,但家属……还让一位医生——”
季盛夏也不知道那名叫李佩的医生最后会怎么样,但记得那时候颜凉时严肃的样子,可能这种事对任何一个医生的影响都很大吧。
a哥听到这儿,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你再说哪件事?”
他看向季盛夏的眼神避着光,一时甚至显得有些阴沉。
季盛夏愣了一下:“什么哪件,还有哪件?不是你刚才问我的昨天星城医院的事吗?”
季盛夏:“昨天那名患者还要叫记者,还说差了之前的一件——”
季盛夏的话还没有说完,a哥的电话震动了起来。
a哥猛地起身,拿着手机,脸色不太好,又一次急匆匆打断了季盛夏的话:“我出去一下。”
季盛夏看着a哥快速起身又大步离开休息室的背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a哥也有亲人是医生吗?
怎么感觉刚刚的a哥反应明显比面对其他事情的时候大了很多?
休息室外,直接走出了近百米,找到了个拍摄点较为偏僻的位置。
a哥这才看向手机,同一个来电提示[蒋宇]这已经是短短时间内紧接着的第二通了。
a哥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中年男人的声音急不可耐地撕裂电话挤了出来:“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啊?非要打第二通是吧?”
a哥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不自然地互相捻了下,有些不耐烦:“刚刚有人。”
被备注“蒋宇”的中年男人显然不讲道理:“接我电话见不得人是吧?”
蒋宇:“兔崽子,我告诉你,打钱。”
蒋宇:“你要是再不打钱,我可去你公司找你了。”
蒋宇是a哥,也就是蒋艾锋的父亲。
老话说子女和父母上辈子是冤家,a哥一直觉得,可能他和母亲才是上辈子欠了父亲的人,不然这么多年怎么会是这样?
和刚刚季盛夏的对话也让a哥的表情染上一丝阴霾。
他比平时听蒋宇的电话还要更加不耐心。
蒋宇没等到“给你打钱”的回应,大声道:“或者找你现在带的那个女明星,我看新闻了,是你东家的真公主,不好得罪吧?叫什么?盛夏?”
蒋宇的声音逐渐有些得意:“反正去你们影视基地一问就知道,她的片场总能找到你吧?找不到你我就找她。”
“够了。”
a哥的呼吸很重声音也很沉:“我说够了。”
a哥咬着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个人一样?”
电话那端传来了中年男人似乎气得如牛的呼吸声:“骂老子?”
蒋宇似乎又不确定地说了一遍:“你骂老子?”
蒋宇的声音本来就很大,a哥即使是听筒的声音调到了最小,蒋宇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蒋宇:“老子是不是人都是你老子!你是忘了当年——”
当年当年。
又要说那些事。
就像季盛夏不经意的那句。
怎么会有人希望自己的亲人哪怕死在一场医疗事故也要拿到钱呢?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就是,有这样的人啊。
a哥压抑着翻涌的恶心:“几年前的五百万,我只用了一千块。”
一千块,去大学的路费。
电话那端的男人轻笑了一声,却莫名满载了恶意。
“一千块?”
“你就算是只用了这里面的一块钱,也是用了老子给你求来的死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