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会所。
太阳早就升起来,休闲区的阳光屋顶总算是到了它“站c位”的时候,昨晚泳池边的水迹早已经干得不见踪影,但留在岸边某个角落没被人发现的一条湿着的男士领带,还是无赖地渲染着几分暧昧色彩。
直到保洁打扫到这里,把它收好又交给前厅的工作人员,昨晚泳池边的暧昧才算是被抹得了无痕迹。
太阳照进会所里采光最好的一间房间,
除了主屋凌乱的大床,整个房间都干净整洁得像是能用反射来回应阳光。
凌乱的被子枕头间,还有发丝凌乱的某个人。
季盛夏感觉自己一晚上像是在上天入地。
一会儿觉得身下是缱绻的水流,一会儿又变成柔软的云朵,很久之后才在陆地着陆。
现在她已经在陆地呆很久了,怎么还没转换场景?
床上的女人也同步地,抱着被子又来回转身,睡姿极其不安生。
她做了个梦,梦里面有一条非常漂亮的美人鱼,不仅把她从水里救了上来,还用双臂环绕着她,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前,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而下一刻,那美人鱼又在岸上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大学期间见过的那道身影,看不清楚脸,但他穿着星城大学的校服,口袋里还露出了一个尖儿——那是季盛夏曾悄悄塞到他口袋里的,她自己做的钢笔,独一无二。
最重要的是,她好像在水里,偷偷亲到了他的眼睛和鼻梁。
她看到美人鱼变成的男人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眉眼,一点一点地凑近她的脸,直到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距离才停下,呼吸都开始交缠,他喊她:“盛夏,你——”
“还没清醒吗?”
季盛夏:“?”
为什么是还没清醒吗?
场景一变。
季盛夏猛地睁开眼睛,面前的大片白色的房顶,还有,一张脸。
他用同样的语气俯身问着:“还没清醒吗?”
季盛夏:“……”
女人反应了三秒,根本没顾得上分辨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只从他略低的男声中意识到一个问题:
是个鬼的美人鱼!
这是个男人!
看他问的“还没醒吗”,这还是昨天陪了自己一晚上的男人!
季盛夏突地抓住被子,火速往后挪到靠着床头,又谨慎地掀开被子打量了一下自己,再看看面前衣冠楚楚的人,最后综合零星的还算清醒的记忆:昨晚最后,她是掉进了泳池才对。
谁给她换的衣服?
完了,迟来的社会版面还是来了。
她都想好标题了,就叫#深扒新晋女演员放浪形骸的私生活##跨年与陌生男子春宵一度#……
季盛夏残留一丝希望的看着男人:“其实你是会所的客房人员对吧?”
一定是她昨晚掉进泳池被工作人员捞上来了,然后顺便把自己这个客户送到了房间还让女性工作人员帮自己换了衣服,然后现在是来提醒她起床付房费的!
一定是这样!
男人一顿,直起身子,抱着手臂站在季盛夏的床边看着她。
季盛夏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紧紧地锁着她,似乎在等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又冷漠地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颜医生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得出自己是会所工作人员这个判断的?
这也不是季盛夏第一次看到他了。
颜凉时第一次自我怀疑:他长得真的这么让人健忘吗?
别说现在的星城医院了,他当年在星城大学也是“医学部一枝花”啊,虽然他当年并不喜欢这个称呼,但现在至少能用来证明:是季盛夏没眼光了。
颜凉时睨她,却见季盛夏眼神流转,一下是满脸懊悔,一下是万分遗憾,她又试探地问道:“难道是……我做了什么,绑人回房间的事儿?”
季盛夏:季盛夏啊季盛夏,你真不是人啊!
绑人回房间?
昨晚季盛夏倒是非常不老实的几乎“绑”在他身上回的房间。
但想到她话里的意思并不是这个,颜凉时面色一黑:“你生病了。”
虽然他也没想到,一个生病的人居然还能给他来个剪刀腿。
季盛夏松了口气,难怪她觉得浑身酸软呢。
她都生病了,应该——她的眼神突然诡异地打量着颜凉时——应该没有哪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会做些什么吧?
颜凉时看她的表情,冷笑了一声:“我是医生。”
哦。
我生病了。
他是医生。
合理!
季盛夏这下悬着的心放下了点儿,“谢谢啊。”
看来真的是会所比较周到,把她送到了房间还记得叫了个医生。
她又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没直接把我送到医院呢?”
你们?
颜凉时太阳穴一跳,哪有什么你们?
昨晚他叫的那位同事“梁医生”一听是发烧,干脆地拒绝:“你也星城大学临床医学毕业多少年的人,连看个发烧病人都不行?能不能别丢人?”
颜凉时盯着她,沉沉回道:“你想让我送你去医院?”
季盛夏一愣,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有种质疑了面前医生医术的意思。
她正想出声辩解,就听到男人冷哼了一声:“季盛夏小姐,你是想看到自己和我传出什么绯闻吗?”
季盛夏:“……”
她猛地摇头,不想,一点儿也不想!
颜凉时瞥她,终于难得从季盛夏的身上看到了也就发丝那么点儿的优点:
还算是有点儿脑子吧。
季盛夏掀开被子下床,发现床边居然连鞋子都备好了,正好是她的鞋码。
她又一次在心里猛烈夸赞了星城会所,也太贴心了。
季盛夏看着面前的人又道了声“谢谢”,转身去了盥洗室。
她淡定地把头发扎起来,捧了把水洗净刚刚刷牙留在嘴边的泡沫,一回头,那医生居然还十分敬业的没有离开。
季盛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看来会所那边恐怕还做了“要等人安全健康出了会所”之类的叮嘱,她找话般问道:“对了,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还是你昨晚就在附近的房间休息?”
颜凉时盯着她,“昨晚我一直在这儿。”
季盛夏的手一抖,惊恐地转身看向他。
颜凉时又补充道:“在外间的沙发上。”
他的眼神平静地锁着季盛夏,“放心,我对你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但我是个医生,为了确保你这个患者的治疗环境,所以才让你睡在里间的床而自己睡沙发的。”
季盛夏闻言松了口气,歉意地看了男人一眼:“我会再跟会所那边好好说一下非常感谢你的。”
颜凉时轻嗤了一声。
跟会所说感谢我?
干什么?
让颜方庭来跟他说“好家伙干得漂亮”吗?
季盛夏自顾自地整理着,却慢半拍的意识到这人的声音总给她一种很耳熟的感觉。
她走到房间的门口,抿了下嘴唇,突然想起梦里那个唇边柔软的触觉,她脚步一顿,“昨晚泳池——”
那个和她一起落水的人,是他把她拖上岸的吗?
又是为什么和她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那么重合?
颜凉时闻言抬眉望来。
好了,终于想起来要向自己这个被她拽下水的无辜受害者道歉了吗?
季盛夏看着那人带着几分期待又或许是不耐她怎么还没走的神情,那个“美人鱼”总之不会是面前这人。
再说了,他就是被会所叫来的医生,又怎么会知道呢?
季盛夏摆摆手:“算了,没什么。”
颜凉时:“?”
季盛夏拉开房门,“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虽然她下次再见也不一定认得出来,但至少方便她去会所那边再说声感谢。
颜凉时面色一沉,声音硬邦邦的:“我姓颜。”
季盛夏听他的语气不以为然,看来自己这还是问晚了?
等等,他姓颜?
她好像听谁叫过什么,颜医生……
魏冉!
季盛夏突然明白自己之前那种“这个声音很熟悉”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
她试探地问了句:“……你认识,魏冉吗?”
这还要问吗?
她上次在片场不是明明遇到过魏冉和他说话吗?
他还莫名其妙地发了一次好心帮她掩饰了“偷听”的行径!
结果她不为昨晚道歉,也不为片场那次说感谢,就明知故问了一句认不认识魏冉?
认不认识魏冉很重要吗?
颜凉时太阳穴直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气人的女人,他沉着语气:“见过。”
颜凉时到底没忍住,又道:“片场那次,我们也见过。”
季盛夏一个哆嗦,她上下打量他,决定下次遇到他一定要躲着。
对家的疑似男朋友是我的粉丝还以医生身份和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整晚……
怎么想怎么可疑。
她拉开门,二话不说就闪到门外。
颜凉时:“?”
“对了。”
门又突然拉开,颜凉时没好气的看着门边,季盛夏突然歪着头探向室内:“上次咖啡还是谢谢你。”
还算你稍微有点儿良心。
门又被关上。
颜凉时坐在原地,片刻倏然起身:他才想起来,自己等季盛夏到现在,是有正事的!
颜凉时快步拉开门,只在走廊的拐角看到季盛夏闪过的身影,他一急,“你还没完全退烧,记得再去医院看看!我——”
——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联系一下。
男人的模样多了几分真实的慌乱,从他的神情和有些没控制住的音量就能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从走廊转角传来女人不带留恋的声音:“知道了!我会告诉他们好好谢谢你的!”
他是萍水相逢都这么尽职尽责的医生,怎么遇到这样急性子的“患者”?
知道多少人想要他电话让他帮忙联系都没机会吗?
季盛夏你真是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颜凉时抱起手臂蹙眉站在门边,余光却注意到不远处的一道身影,正是昨晚泳池边见到的那名工作人员。
男人放下手臂,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颜凉时平静地看向她:“医生嘱咐病人的时候是这样的。”
工作人员慌忙点头。
她也没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