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哥一路上欲言又止。
季盛夏拉着a哥在片场匆匆穿过,直到回了自己的休息室,这才停下,女人舒了口气。
她倒要谢谢刚才那个男人,不然以后她和魏冉之间更麻烦了。
a哥面色复杂地幽幽开口:“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导演和两位副导演,还有主编剧。”
季盛夏理着衣服,“哦,这么巧啊?”
巧个屁。
a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一个都没有打招呼,尤其有位副导演,当时就迎面走过来,一看就知道是冲着你来的,结果你直接撇开绕着他继续走了。”
副导演?
冲着她来?
季盛夏的手一顿,缓缓抬头。
a哥痛心疾首:“没错,就是赵副导演。”
这位年轻的赵副导演和季盛夏“结怨已久”,季盛夏的上一部出道电视剧和这一部,都是这位做副导演,而每次也都是他,在选角的时候坚决反对季盛夏加入,在拍摄的时候坚决不给季盛夏好脸色。
他就差把“鄙视”两个字拆开,一个鼻孔塞一个然后瞪着季盛夏了。
更巧的是,这位是魏冉出道就合作的导演也是魏冉的圈内忠实粉丝。
再巧的是,这位和季盛夏同在星城娱乐还关系匪浅。
季盛夏思索两秒。
她放下杯子,拍拍衣服,困扰不到第三秒,笑道:“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但刚才那不是还有个看我顺眼的吗?”
还帮她和a哥打了个掩护。
季盛夏虽然分不出谁长得好不好看,但刚才听到魏冉夸赞他的话倒是让季盛夏很认同,那男人审美什么的至少不错,非常不错——本来嘛,我季盛夏的粉丝就是眼光最好的。
说到这儿,a哥抬手摸了摸下巴,“但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人有点儿眼熟?”
总觉得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那种长相和气质,如果是圈内人,别说a哥了,恐怕各家经纪公司都不会允许他默默无名,但如果不是圈内人,难道是在他帅哥美女如云的母校星城传媒大学打过照面?
休息室沉默了三秒。
a哥和季盛夏面面相觑。
后者勾出个假的不能再假了的笑容,缓缓道:“你问我眼不眼熟?”
季盛夏幽幽道:“我天天看你都不觉得眼熟。”
a哥:……
好气,但她说的还真是事实。
a哥比季盛夏大三岁,季盛夏大一的时候他正好大四,选了同一门选修课。
季盛夏是去修学分,a哥是毕业前去补学分的。
当时季盛夏连续好几次课都和a哥坐在最后一排的左右桌,每次a哥先到,她还每次都会问“这里有人吗”,a哥差点儿以为自己这是毕业前遇到了暗恋自己的小学妹。
后来——
哦,不是暗恋,是脸盲而已。
a哥瞥她:“你知道大一《面容审美变迁》那节选修课,一学期坐在你旁边的都是我吗?”
季盛夏“啊”了声,扭头看他:“真的吗?”
和她记忆里是不太一样啊,她怎么记得是最后一节课a哥突然向她自我介绍“我叫蒋艾锋,想和你认识一下”。
“——我不信!”
a哥和季盛夏:……
是谁?这么巧地接上了季盛夏的后半句话。
休息室的门被人怒气冲冲地推开,来人带着帽子口罩,那副严实的装扮和a哥不相上下,不过她出口时是略低的女声,隔着口罩声音变得厚厚的,“不可能!怎么第一天会这么安排呢?”
季盛夏眯着眼睛,抱着手臂,沉默着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是小文。”
a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提醒道。
季盛夏舒了神情,“怎么了?”
小文是季盛夏在这部剧的跟组助理,负责在剧组和a哥之间对接季盛夏的时间安排表和其他一些琐事,她和季盛夏的合作时间只到季盛夏这部剧杀青。
这甚至还只是季盛夏第二次见到她。
小文倒是个冲动脾气,没等a哥拦住她,就直接当着a哥和季盛夏的面不快道:“现在可是十二月底,今天早上还刚下过雪。”
所以呢?这雪下的不是挺好看的嘛。
季盛夏挑眉。
小文深呼吸一口:“导演让盛夏姐等下去拍第一场戏,内容是被皇后扔进后花园水池不准上来的那场。”
季盛夏打量了小文一眼,“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况且下雪也没有关系啊,反正那“后花园水池”也是人工布景,剧组布景的工作人员会把温度尽量控制在不冒热气不穿帮的情形的,再说了,冻冻也就结束了。
小文一跺脚:“这个戏,这个戏……”
不就是皇后把她扔进水吗?
季盛夏神情不动,这部剧里她饰演的是一开始毫无地位的公主,魏冉饰演的那个角色是皇后,要是小文说说剧本改成了她和魏冉相亲相爱的戏份,那她才要大惊失色呢。
a哥却在一旁皱着眉,他看着小文欲言又止还有些着急的表情,突然出声问:“哪个导演?”
小文急忙应道:“赵副导演!”
她这才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一句一句地接连往外蹦,“今天总导演开机宴以后突然有事,就找了赵副导演,还说先开拍简单的戏份。”
“但赵副导演挑了这一场,还说……”
季盛夏听到“赵副导演”四个字就开始头疼,“还说什么?”
“还说……”小文的表情有些难言,“还说今天是初雪,那个水池的布景不用调温,要工作人员去拿点儿冰或者雪,说是……说是一会儿女主角进去,吉利。”
“吉利?”
季盛夏手臂一抱,差点儿没笑出声。
a哥脸也黑了,第一天拍下水的戏就算了,演员嘛,总要受的,不用调温也没有关系,可以解释为天气太冷怕温水穿帮,但这大冬天的还故意找人往里扔冰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吉利?
他在季盛夏前就跟过好几个演员了,可从来没见哪个导演是这么拿演员求“吉利”的。
小文欲哭无泪地看着他,“我帮盛夏姐说了,但赵副导演说今天不这么拍就是坏了开机宴好不容易开的运。”
还坏了运?
a哥一手夺过小文手中的本子,作势就要往外走。
季盛夏也不靠着桌子了,起身,一伸手拽住了a哥,她的语气已经淡了下来,“还在布景?赵乾在监督?”
小文迟疑地“嗯”了声。
季盛夏点头:“谢谢你啊,小文,以后在剧组要继续麻烦你了。”
小文慌忙摆手,听到女人的“你先出去吧我和a哥说说”就赶紧退出了休息室。
a哥是星城娱乐的老人了,前面跟着的演员每一个都是拿得出手的,但季盛夏一出道他就被星城娱乐专派给了季盛夏做专人经纪人加助理,任圈内的哪个工作人员来看,都知道这俩在“风暴中心”都没有问题,但别人恐怕不能跟着,不然那枪口一调转,自己就是炮灰。
季盛夏也明白这一点。
a哥捏着那排戏的本子:“总导演排的今天第一场可不是这个。”
他看向季盛夏,女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天也没说好与不好。
“和我一起出去?”季盛夏突然笑了,她抬头,默契地撞了撞a哥的手臂,又道:“还是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季盛夏说完,自顾自地出了休息室。
a哥咬咬牙,跟上。
什么热闹?她的心也是够大的,自己的热闹自己看,那他这个经纪人算什么?
a王八蛋?
拍摄点果然正在布景,几个工作人员围在人工水池旁,面色都要些不太好看。
大冬天要用初雪加冰放水里让女主角拍下水戏求吉利?他们也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要是这位今年一部剧就风头正声的女主角追究起来,又或者真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追究的不是和季盛夏同在星城娱乐旗下的赵副导演,更有可能是他们这些布景的工作人员。
水池旁有个男人拿着个喇叭自己站在一边,满脸的不耐烦,“我说放就放,都干什么呢,能不能抓紧时间?”
不然一会儿冰就化了。
季盛夏环顾了一圈,只要是个人在她面前就长的是同一副样子,她抱着手臂打量着,还以为a哥已经快步跟了上来,低声问:“看到赵副导演在哪里了吗?”
低低的男声从身后淡淡响起,音色难辨:“水池旁,拿喇叭,扁头颅,六十三度外八。”
还“六十三度外八”?
我们a哥最近是被公司送去补习数学了吗?
季盛夏应了声好,也没再理身后,盯住那个六十三度外八,径直朝他走去。
赵副导演看着身边工作人员把找来的冰块和干净的雪刚扔进去,瞬间满意了。
当演员哪儿有这么容易?
季盛夏除了靠脸吃饭,还靠什么,靠星城娱乐里的靠山吗?
每次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这个导演比她这种演员要难培养多少吗?
男人正得意地盯着水面,手中的喇叭突然就被人夺走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儿,身边就响起了一片惊呼。
下一刻,冰凉的水池里一下就多了两个人,都打着哆嗦。
不过,一个笑容明媚仰头看着岸边的工作人员,还抬高了手臂,确保刚刚夺来的喇叭没有入水。
另一个则是意识到自己落入水池,在看到旁边女人是谁以后,咬着牙满面阴沉:“季盛夏,你疯了吗?”
“啊。”女人把幸存的喇叭往岸边一递,工作人员看着这场景,颤巍巍地伸手把喇叭接住,季盛夏满脸地惊讶:“怎么是赵副导演你啊?”
她本就肤白唇红,此时嘴唇更显得红了,女人牙齿都跟着打了个哆嗦还是笑道:“我还以为是总导演呢。”
季盛夏遗憾道:“我还想着,作为女主角开拍前就先下水求个吉利,那总导演当然也要一起了,这样不是更吉利吗?”
借力打力,她一副完全不知道总导演今天不在的样子,让赵乾一点儿也说不出错来。
女人又冷得抖了抖,还一脸委屈,“结果是赵'副'导演你,太可惜了。”
季盛夏的眼神扫过一旁围观的工作人员,低低的声音偏偏扬起尾音,只有赵乾听到了她这句和平时语气截然不同的话:“真是太失望了呢。”
她这意思就是,哪怕是“为整个剧组求个吉利”的借口,你副导演恐怕还够不上格呢!
赵乾恨得牙痒痒:“你——”
男人想接着说什么,却比季盛夏还快地猛打了一个喷嚏。
季盛夏嫌弃地往旁边一闪。
还别说,这水还真挺冷,一动就更冷了。
季盛夏想着,瞥向一旁的赵副导演,男人的脸色比这水还冷。
看着赵乾冻黑了的脸色,她突然觉得这水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我的祖宗啊你”,工作人员让开位置,正是拿着厚毯子的a哥和抱着大浴巾的小文。
a哥猛地把人拉上来,二话不说直接用厚毯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小文只能赶紧用浴巾擦着她的手和脸,女人的手和脸都冰冰凉。
刚才一下没跟上,她就真搞了个“热闹”出来,倒是奇了,她怎么认出来哪个是赵乾的?
a哥是又惊又怒又无奈,他们身后赵乾还没从水池中上来,看向周围工作人员,脸红了又黑,气极了道:“还不拉我上来!”
这才有工作人员慌忙把这位副导演拉上来,可惜还没人拿来毯子和毛巾。
赵乾又连打了几个喷嚏,突然听到有工作人员低声问:“赵导,这个景还用吗?”
用!怎么不用!
他只下了一次水,等下季盛夏可是要一直下水!
但男人一回头,自己的羽绒服外套不知道在下水时挂到了哪里,外套上乱七八糟地被水黏着跑出来的羽绒,水池里也飘着,水池布景一下杂乱极了。
赵乾猛地看向季盛夏,女人被厚厚的毛毯裹着,一左一右站着两人,此刻注意到他的目光抬头望了过来,本就白的脸更加苍白,嘴唇却比刚从还要红,像个妖怪,虽然是个漂亮的妖怪。
这个妖怪还“友好”地朝他微微一笑,甚至还略显嚣张的挑了个眉,那样子,好像赵乾再继续用这个景,她也就继续“帮”他下水似的。
赵乾一咬牙:“换!不用了!”
又是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赵乾扫了眼在众人注视下又恢复“弱不禁风”模样的季盛夏。
来日方长,就不信你季盛夏不出纰漏!
人群外,从季盛夏离开到她拽着人入水,再到哆嗦着被拉上来,那个此前帮她“指路”的男人都像脚底生了根。
他神情复杂地看向人群中央的某,全神贯注像是在艺术廊观赏艺术品,丝毫不在意身边经过了几个工作人员又有几个是视线落他身上挪都挪不开。
其中有个边走着边打电话:“魏冉姐你不用出来了,没有,今天冻不着她了,她把导演拽下去了,等着吧,她……”
还有人站到了他附近,同样视野极佳的位置,压低声音讨论着刚才的事情。
“副导也太刻意了,这下好了,还浪费了半天布景。”
“季盛夏也干没什么啊,平时那么内向,感觉和大家打招呼都挺不好意思的,也不知道赵乾和她同一个公司的,怎么会那么讨厌她。”
“就是,她说话也都温温柔柔的,今天我还去她的应援咖啡车那里领了个小徽章呢。”
“而且你看她刚刚,不会真的信了赵乾是在图吉利吧?好惨啊。”
“哎,别说啦,倒是我们一会儿还要去重新布置,好好的景,真是……”
“心疼哦!”
“……”
视线中心的女人直到背过身,才拿起毯子,一边哆嗦一边捂住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谁不心疼?
颜凉时蹙眉,视线不变。
好好一张脸,冻得又红又白还发丝凌乱,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