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孙纲的话,赫德立刻表现出了十分专注的样子,说道,“阁下请讲,我知无不言。”
孙纲很佩服这家伙的汉语说得如此流利,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对关税方面的问题所知不多,我想知道,一个国家的关税税率制定,有什么统一的标准么?”
赫德立刻就意识到了孙纲话里的意思,他似乎很难相信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军人会把问题说得如此一针见血。
中国的进口关税税率如此之低,已经引起了中国商业界人士的不满,他应该是早就听到风声了。
“倒不能说有什么固定的标准,”赫德想了想,很快回答道,“简单来讲,可以说是根据国家之间具体的贸易情况来制定的,以求尽量满足贸易各方的利益。”
“噢,原来是这样。”孙纲点了点头,说道。
赫德这个家伙果然滑头,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问题揭过去了。
“中国关税税率的制定,是根据以前和大清朝廷签订的条约当中的协定关税条款制定的,因为在以前的贸易当中,外国商人的利益因为过高的税率而受到了损害,现在的税率就是经过大清朝廷和各国协商后的共同决定的结果,”赫德看着孙纲的脸色,小心地补充回答道,“我认为目前的各项关税税率对中国来说,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这个家伙居然把不平等条约抬出来压他了。
“当然了,赫德先生在这方面是专家嘛,”孙纲笑着说道,“我听说贵国尊敬的女王陛下已经赐封您为爵士,表彰您为保护贵我两国商业利益而做出的特殊贡献,我想,这样的荣誉,您是当之无愧的。”
孙纲通过军情总处收集上来的关于赫德的信息已经知道,为了表彰赫德维护英国在华利益所做的贡献。英国政府于1879年授于他圣迈克尔和圣乔治十字勋位爵士,1889年授于圣迈克尔和圣乔治大十字最高级勋位爵士,1893年封他为男爵。的确,作为一个英国人来说,他当得起这种荣誉。
但对中国人民来说。牺牲地经济利益未免大了点。
“其实。我更看重中国政府给我地荣誉。”赫德叹息了一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中国可以说是我地第二祖国了。我在1866年曾经写过一篇局外旁观论献给大清朝廷。提出全面改革地建议。可惜没有引起足够地重视。”他看了看孙纲。说道。“我很高兴地看到。现在地中国政府。正在生可喜地变化。”
“我记得是您说过。中国离真正地改革还很远。这个硕大无比地巨人有时忽然跳起。哈欠伸腰。我们以为他醒了。准备看他做一番伟大地事业。但是过了一阵。却看见他又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燃起烟袋。打个哈欠。又朦胧地睡着了。您地比喻再贴切不过了。”孙纲看着他说道。“那时地中国。确实如您说地那样。可现在。中国想要真地站起来。身上地一些有形地无形地枷锁。先得去掉才行。”
“我明白您地意思。”赫德平静地说道。“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地看法是一致地。参政阁下。我确实是在为中国地利益考虑。我在创办中国地海关时。曾经写下这样地信条。作为海关地工作准则。不必用花言巧语。以中国地利益为重是必须遵守地正确原则。直到今天。我仍然坚守着这一准则。我知道您是想和我说关于调整中国进口关税税率地问题。我也认为这个税率目前对中国来说是有些不公平。我也希望做出对中国有利地调整。但那样地话。很可能会导致所有外国商人地不满。那样一来。中国将面临很多国家地指责。对中国地长远展来说。是相当不利地。”
“赫德先生果然快人快语。当得上朋友二字。”孙纲笑着说道。他也知道赫德说地很多都是实情。如果他秉承中国政府地意思贸然提高中国地进口关税税率。他背后地英国政府乃至在中国有商业利益地列强恐怕都不会答应。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阁下。”赫德说道。“所以我才会直言相告。虽然实话在很多时候不太中听。但毕竟是实话。”
“您看到了,我为了国家的强盛,努力的在为中国建成一支强大的海军,但是,我明白中国想要强盛起来,不能只求船坚炮利,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建立强大的海军身上,没有国家从上到下的整体变革,再强大地海军也无济于事。”孙纲说道,“我想说地是,只有一个和平繁荣的中国,才符合世界地利益,中国目前正面临着很大的经济困难,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中国的经济得不到展,民众的生活得不到改善,如果一旦有意外的事件,比如说大的天灾生,老百姓走投无路铤而走险的话,恐怕对中国乃至各国的利益,都是相当不利的。”
赫德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一时间作声不得。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孙纲又说道,“当老百姓连死都不害怕了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了。您熟知我国历史,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象这一次,山东大旱,民不聊生,不管是不是耶稣基督的神迹,下雨总算消除了暴民四起的可能性,如若不然,我想我们就不能象现在这样的坐在这里谈话了。”
“阁下说的很对,”赫德点点头说道,“中国的百姓,是世界上最为柔顺平和的人民,之所以有那么多的不服从和变乱,除了中国官员们的**造成的不满外,经济展过慢导致民众生活的恶化和天灾也是重要的原因。”
“我记得印度就曾经生过类似的事情,结果酿成了席卷整个印度的叛乱,英国政府耗费了大量的军力和财力才把叛乱平息下来。”孙纲说道,“尽管叛乱最后被平息,但造成的经济缺失却是无法挽回的。”
“您说的确实有道理。”赫德说道,“印度的创伤,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愈合。”
“我不想向您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希望您促使英国政府能够考虑一下,是一个和平繁荣的中国符合英国乃至世界的利益,还是一个贫穷落后充满暴乱的中国的存在更为有利?”孙纲说道,“如果我说的情况真的出现的话,英国政府是否会有相应的对策?如果有的话,我就放心了。呵呵。”
他说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因为进口关税税率过低的问题影响了中国经济的展,当“矛盾”一旦来个总爆的时候,恐怕损失最大的还应该是在中国的外国商人。
为什么要这么说,是因为孙纲想现在给赫德“提个醒”,别等着到时候出事了,他们怨自己事先没有警告他们。
赫德本人就算是个“业余外交家”,自己先把丑话说给他听,让他心理上有个准备。
英国在中国的商业利益最大,如果英国人能够通过赫德认识到到问题的严重性,其它的方面,就应该好办了。
现在看赫德的样子,他好象是很赞同的样子,但孙纲知道,他表面上是在顺着自己说话,但在心里,未必会真的那么以为。
不过这也不要紧,反正自己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他了,以后局面会不会朝着这个方向展,嘿嘿,那咱们就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以后“事态”的展,会证明自己的“前瞻性”的。
孙纲没有再和赫德谈进口关税税率的事,而是说起了关于中国和西方文化方面的一些问题,赫德对这个居然也知道不少,倒是让孙纲对他这个“中国通”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
两个人谈得很是“投机”,赫德找了个机会,终于把他一直想和孙纲说的事提了出来。
果然不出爱妻所料,赫德委婉地向孙纲表示,希望中国在英国行的公债所得资金,能够通过英资银行(选当然是汇丰银行了)汇回国内,他还隐晦地向孙纲指出,公债的行能否顺利成功全看提供的担保品切实可靠,他很想知道,中国在海外行规模如此巨大的公债,担保品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海关关税的话,至少他应该知道。
如果孙纲告诉他,这些公债很大程度上是靠“国家信誉”(甚至于可以说是他个人的信誉)行,所谓的“担保品”只是一纸“协议”的话,赫德会不会当场晕倒。
赫德当然也不会知道,他和罗斯彻尔德家的小公主尤吉菲尔的“秘密约定”了。
孙纲没有告诉赫德这个“担保品”是什么,只是肯定地对他说,绝对不是以海关关税作为担保,也不是以内地各省的财税和任何一项国家收入作为担保的,孙纲的回答让赫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绞尽脑汁就是猜不出来他这个公债是怎么行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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