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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杯酒泯恩仇(1 / 1)

他轻摇象牙白扇柄,鬓间两缕龙须随着微风,飘了几许,额间还挂着几滴汗珠,显然是到了家就匆忙赶来的。

赵恒手撑着下巴:“啧,又来个讨酒的。”

沈暮双手负后,潋滟眸光闪过几许不明意味,良久开口道:“去后院的凉亭吧!她睡得熟了,免得打扰她。”

话音刚落,赵恒和徐天赐相视一笑,纷纷动起脚步朝后院而去。

沈暮迈着缓慢悠闲的步子赶到时,那两个不知羞不见外的已经将槐树下埋着的十余坛十里香挖了出来,凌乱的摆在凉亭中,连吃酒的容器都如碗一般大。

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就等你了。”赵恒倒了一满杯,运力向沈暮送去,满载的酒杯在半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度,最后稳稳的落在沈暮的手中,滴酒未洒。

沈暮一手负后,一手捏着琉璃做的杯盏,酒香四溢,埋了多年的十里香仿佛只为今夜准备一般,比宫中的进贡的美酒都要香醇。

他仰头,一饮而尽。

转而,轻捏着空杯子,缓缓走入凉亭。

“我记得小时候,赵恒每每过生辰,生辰宴后,都会混到镇国公府,嚷嚷着是兄弟就陪他一起喝……”徐天赐散漫慵懒的依靠在八角亭雕刻着龙凤祥纹的柱子上,玄扇早已合上胡乱的别在腰间,指骨分明的手中落了个琉璃盏。

赵恒微微抿唇,撩袍坐在紫檀木制的椅子上,没了皇帝的威严冷肃,背靠椅背,眉眼尽是疲惫:“我都五年没来了,镇国公府还如从前一样,只是……”

只是这次喝多了,醉成一片,再没了沈伯母面露无奈的叫人给他们架到房里,再在清早一人灌一杯醒酒汤。

思及此,赵恒眼眶泛起泪花,身为太子,他除了背负重任,兴许也能忙里偷闲,可身为皇帝,有太多的言不由衷。

那年,他下旨沈家上下驱逐流放。

那年,在皇宫中听到那个温柔的笑起来便如一泓清泉般的女人,那个弥补了他从小缺失的母爱的女人,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而死的时候,他也难受,可他不能表露半分。

那年,借着浓重夜色,他做了皇帝后第一次换了一身缟素,越过重重禁军,落在了镇国公府的灵堂中,上香,下跪,守灵。

父皇待他严苛,母后更视他为前程。

只有沈伯父,沈伯母,不因他太子身份而区别对待,在他们眼中,他紧紧是个孩童,仅仅是自己儿子的朋友。

“赵恒,赵恒?”

半晌,他回过神来,对上徐天赐诧异的目光,才恍然发觉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没事。”赵恒抬起袖子,擦干了脸,举起琉璃盏朝天晃了一下,旋即,辛辣香醇的酒溢入喉间,他兀自勾唇:“今夜不谈政事,只论兄弟。”

沈暮将他眼底的苦涩收入眼底,对当年之事,他早已释怀。

“五年了,该过去的总会过去的。”他抬起手,重重的落在赵恒的肩膀上,才发觉他的身形比之当年单薄太多。

做一个皇帝很容易。

可做一个心存天下黎民百姓的明君,却难得太多。

整日看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琐事,帝王之道,君臣后宫……

一杯接一杯的酒入腹,赵恒的眼底已有迷茫之色,他絮絮叨叨的说:“我真的没有办法,位居高位,身不由己……我太想回到过去了,我太想抓住那些逝去的日子了……当年年少轻狂,还妄想仗剑天涯,当年少年得意,还妄想建功立业,海清河晏……错了,都错了,犹如登天之难,没了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也没了少时真心相付的朋友,也没了尊敬的师傅长辈……我这一生,怕是就如此了……”

是啊。

当年的他们,少年得意,立志他为皇,他们为臣,一生互帮互助,为国为民。

可经了这几年时间的打磨蹉跎,早已没了当初的锋芒棱角。

徐天赐抱着酒坛子,月牙白的衣衫沾了酒滴,他咂咂嘴:“什么没了,我们怎么就没了,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太子,你是不是喝糊涂了?”

太子?

赵恒翻了个白眼:“你才喝糊涂了,我如今都是皇帝了。”

沈暮端坐在木椅上,下巴微扬,抬头看着天上那一轮皎洁明月:“你们都喝糊涂了,你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帝,你是赵恒。”

赵恒蓦的一愣,旋即展颜大笑:“是,我是赵恒,我姓赵名恒,也是芸芸众生,一个俗人罢了。”

沈暮慢条斯理的品着十里香,悠闲惬意的翘着二郎腿,时不时的回头睨一眼赵恒和徐天赐。

直到后半夜,赵恒和徐天赐才酩酊大醉,瘫倒在地。

沈暮这才隔下手中的琉璃盏,收回了目视皎月的目光,站起身子,舒展了下四肢腰身,才看向烂醉如泥的俩人。

唉。

轻叹一口气,废了力气,将其一个一个架进空房的床榻上。

才打了个哈欠,去沐浴换身干净的里衣,去了满身酒气,才蹑手蹑脚的走到魏婉的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涌着身旁的娇妻,沈暮心中豁然开朗。

其实人生在世,珍惜已拥有的最好,逝去的只仅限于怀念,而不必过于留恋。

轻抚魏婉的长发,沈暮唇畔微扬,他是有家室的人了,才不会和他们一样喝的烂醉如泥。

半晌,似想到了什么……

沈暮眸光晦暗深重。

他派人去查了当年宫女放迷香欲勾引赵恒的事,那名宫女确实已经死了,可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名宫女的底细,分明是温家安插在后宫的棋子。

如此一来,区区一个宫女,怎么可能敢给皇帝下药,稍微一想,便知此事必是温家安排。

父亲之死他心中有数,所以理智完全恢复。

当年,是他们都不愿怀疑温家,所以才致使温家胆大妄为,有恃无恐。

可如今,再细细推敲,温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沈暮不自觉放出几许寒意,魏婉在睡梦中不满的嘤咛出声,不安的扭着身子,想寻个舒服的地方。

沈暮怔愣,即刻敛了浑身冷意,将魏婉圈在怀里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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