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关出了两位奇人一位是“酿名轩”的宋世文一位是“堪舆坊”元无疆。
奇人多居奇地据说这青牛关可是大有来历的。
史记中曾有这样一段记载――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书。”遂留下传世巨著道德经。
老子是与孔子大概是同个年代的周朝人也是道教的鼻祖。相传见周朝气运已尽决意归隐乘青牛而去。
时为周朝边城关令尹是个精通术数之人夜观天象斗转星移间有股冲天紫气横掼而来知道必有奇人过关。推算好时日恭候城门恰遇大耳垂肩、紫气环绕、坐着青牛欲出关而去的老子便恳请老子在归隐前留下传世道法。
老子洋洋洒洒五千言字字珠玑句句玄妙就是后来被道教奉为无上圣典的道德经。
几千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就好像夜下青灯一闪恍惚间已经物是人非、史锈斑斑。
虽说宋世文、元无疆这两位奇人远不能与圣人老子相提并论但其诸多奇术趣闻却给这史迹铜锈的青牛关增添了许多亮彩。
宋世文的“酿名轩”专给人起名改字依据的是笔数格局字形涵义出来的名字不但五行均衡而且文意隽永。
宋世文为人谦和儒雅平素来往之人大多是关内名流虽多慕名附庸风雅之辈但也不乏真才实学之人。
元无疆的“堪舆坊”则主风水。无论是活人住的阳宅还是死者葬的阴地青牛关上上下下几十万口子人都缺不了他。
元无疆为人豪爽粗劲多喜在民间打混颇得百姓口碑。
而这却并非他们的奇处所在。
宋世文的奇处还是在与友人宴间一时酒醉兴起赋了一趣诗才被现的他居然可以根据友人名字分毫无差的掐算出其家内器具摆设、门窗朝向更甚至祖坟方位风水地貌。
那诗这样写道:名意如春日心善有余温;堂中画奔马床头挂玉纹;祖地风水妙五柳抱成林。
此友人家内厅堂中的确有一幅奔马图床头也的确挂着一对辟邪成吉的玉雕麒麟。
开始时友人还当是酒后玩笑因为都同住在青牛关家中摆设并非**完全有可能被其他友人来往言传。
但数月后一次回乡探亲中在清理祖坟杂草时这位友人竟然真的现其风水地貌完全与宋世文席间所推一模一样。
十多年前族人所种的柳苗已经繁茂成荫环抱在祖坟周围。细心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五棵。
友人顿时惊的哑口无言隐隐感到宋世文的术数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此事迅传开宋世文说什么也没想到一时酒后泄术醒来时却现自己已经成了青牛关的奇人。
有意思的是也就在这不久后堪舆坊那边也传出了奇闻。
元无疆竟然可以根据住家风水推出此户姓啥名谁活着的不算甚至其祖宗八代的家谱如同展开眼前般侃侃道来一字不差。
短短不到一年间竟然连连出了两位奇人顿时沉寂已久的青牛关又活回来了上到政府高官会议后的闲谈下到百姓邻里间茶余饭后的聊侃什么“半仙铁嘴”、“神算奇人”之类的惊修赞语伙同着人气已经铺天盖地席卷全城了。
很快有人从中现了一个有趣现象宋世文本是研究名字的却能精确推算出隶属风水堪舆的家居坟貌;而尽人皆知最擅长堪舆风水的元无疆在名氏上的功夫似乎更有玄奇之处。
青牛关的人是知道的这两位奇人虽算得上是大半个同行但平时却从不往来。街上偶尔碰见也绝不招呼。
且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在宋世文那里求过名字想再看风水的元无疆那里概不接待。同样堪舆坊里看过风水的酿名轩一律免进。
更有好事之人把两位奇人做了一番调查对比更现了许多奇趣之处。
先是这两位奇人的不同点。对于外来路过听客第一要知道两位奇人的不同处是:一个姓宋一个姓元。接下来要说的是他们一个住城南一个住城北一个精通姓氏风水一个擅长风水姓氏。
至于两位奇人的共同点则是本次调查的重中之重了。先需要验明证身的是:他们都是男性。当然这句看起来虽然有点废话但却又是不能或缺。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群好事之人对此事的严谨态度。
这两位不但年岁相仿而且都似乎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青牛关人。至于究竟什么时候迁居而来已经无从查考。
两位都已过了而立之年但都没成婚而且他们这种在那个年代极为令人侧目的单身主义似乎有永久贯彻实施下去的态势。
最后则是本次调查比重中之重还要重中之重的一点了在经过多方调查日夜监测后有人现了这样一个几乎被大众忽略的共同点――每到无月晴空之夜宋世文和元无疆都会在自家的小院里驻足良久仰望星空。
他们在做什么?
由于二奇的职业特殊性以及好事之人的级联想马上得出一个推测结论:他们在观天象。
因为青牛关连刚断奶的娃娃都知道没有月亮的夜空星星最多。
这不免让人对这二位生出许多猜测。
他们似乎认识不但认识而且似乎来自同一个地方不但来自同一个地方更似乎为了一个相同的、暂且不为人知的目的来到青牛关。
继而人们又自然联想到了那位名留青史的关令尹他老人家不也是观天象的?而且还观出了一位大圣人“老子”。
难道这二位奇人莫不是也观出了什么奇象?
虽然青牛关的人不敢奢望青牛关能再出一位圣人但还是对他们自己的这种猜测暗暗兴奋得脚心长毛。
这两位奇人已经够奇的了能被他们一同关注的那还不奇上加奇奇到天了!乖乖不得了这事闹的可越加大了。
也曾有诸多好友以此试探过宋世文宋奇人每每一笑置之。
相同的问话元无疆那里的反应则激烈多了一旦有人试图试探此事元无疆立时眼睛一翻杯子连水带酒的往桌子上一扣――绝交!
从此后无论怎样脚心长毛、心痒难耐青牛关越来越少有人试图得出结论了。
悠悠中青牛关的时光再一次恍惚而过。不过这一次不是三千年而是三十年。
宋世文和元无疆依旧还是不得谜底的奇人依旧还是形同路人依旧给人起名看风水依旧无月观夜空当然他们依旧还是男性依旧还是单身。
稍稍相同之中的不同是他们都老了宋世文依旧像年轻时一样把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皱纹虽然多了皮肤虽然旧了但儒雅风范只增不减。
元无疆则蓄起了胡子与其说是蓄还不如说是他懒得去理。乱蓬蓬的一把花白竟又多了几分威猛只是也同时多了几分沧凉。
这一年开春青牛关的桃树忽然全部提前半月开花而且花瓣茂盛极大一眼望去满枝满头满街满巷;树是桃花生的人是桃花变的房子是桃花盖的水是桃花化的连做梦都几乎全是人面桃花。
更有一奇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越来越多的蝴蝶聚集在青牛关中这些蝴蝶色彩斑斓薄翅如扇犹如桃仙子一般翩翩在桃花桃海之中。
忽这一日乌云密布暴风骤起桃花蝴蝶如同艳雪一样全部被卷起在青牛关的院内空中盘桓不散看得人心醉也看得人心疼。
是夜暴风更急关中家家户户紧闭门窗。
迎着暴风艳雪青牛关空无一人的夜街上忽然蹒跚出两位老者的身影。一个身形修长、气质儒雅一个铁肩魁梧、杂须飘然。他们虽然一个出自城南一个来自城北但他们却在朝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是三千年来青牛关仅剩下的一堵残破古城门门下沟坎深琢的青石板路接通内外。两位老人费力的爬到城顶扶着一棵风中呜咽的桃树一同望向青石板路延伸而去的苍茫远方。
儒雅老者微笑着:“师兄你我打了一辈子赌总算要见分晓了。”铁肩老者颤着一把杂须:“哈哈你若是输了我一定好好让你……让你……”说着说着铁肩老者似乎一时想不出下句。少顷皱眉道:“糟糕几十年前只顾着打赌却忘了下什么赌注。”儒雅老者笑道:“你我一辈子的喜怒哀乐都在于此这赌注下的还不大吗?”铁肩老者迎风哈哈大笑:“哈哈师弟说的对!说的对!如果一个人能开心而死那也算是得悟大道了!哈哈!”儒雅老者忽然颇庄重道:“你我兄弟二人虽然一生都好像为这一赌而来但我宁愿输也许更开心些。”铁肩老者也沉了下来:“汇聚近五百年的紫气横出你却断此人姓楚。换了任何正道术士之人恐怕都开心不了。”儒雅老者道:“我又何尝不希望如师兄所断此人姓牧?挟其威猛之势了结腥风血雨的术界宿命之争。”铁肩老者忽然诙谐一笑:“哈哈师弟现在认输为时不晚不管结果如何提前开心开心也是好啊!哈哈!”二老说笑间一夜急风忽然骤停旭日东升中霞光满地。被卷入空中的无数桃花与残蝶如天女散花般飘然落下此刻大地安详巨空宁静。
一直开心的铁肩老者忽然蹙紧了眉头:“天兆反覆先是暴风肆虐后是落花空静我观诸象中似有残意该不会是我断之人紫气过刚、身有不全吧……”儒雅老者笑道:“师兄多虑了我看这天地祥和不似凶兆。况且不也正应了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的明理?我却断此人必身形威猛如狮子、奋迅……”说了一半儒雅老者又现隐忧好像始终不愿所断楚氏后人如此龙凤。
言语间巨日之下大地之上花雨之中徐徐走来一孱弱青年。看他蹒跚步态腿骨似有隐疾。偶有微风抚过落花荡衣更现出一身的清瘦俊骨。忽一只硕大绝美的伤翼蝶王落在青年肩头。
青年不禁放慢脚步怜惜中一进一动无不呵护着肩上伤蝶。
随着孱弱青年的蹒跚步履伤蝶、残花、败叶本就残缺的这一切忽然变的异常和谐完美起来旭日凝空大地安详。仿佛昨夜那一场暴风艳雪专为这一刻而来酝酿了五百年的力量瞬间破空而献。
残城之上的二位老者无不被这眼前奇人奇景所怔僵身不动只等青年与蝶蹒跚而至铁肩老者才颤音高声问道:“五百年紫气横出是牧是楚?”灿然间年轻人抬头向城上二老微微一笑:“楚玉。”只此一句言罢依旧微笑着昂洒然蹒跚而去。
望着年轻人的背影二老良久无言。
铁肩老者怔怔自语道:“错了!错了!他虽然姓楚却孱弱有疾;尽管非牧却天性悲悯;我们都断错了。”儒雅老者语重声轻:“也许我们从最开始就错了楚风、神易之争远非你我所能想像。”铁肩老人默默点头:“也远非你我之术所能断测。”转而昂激声道:“人心有假天象无虚。不去论楚牧之争、是非真相也不理这五百年间有何奇变此刻行事只管直出吾感吾胸!”儒雅老者此刻心意已决望着楚玉远去的方向释心一笑:“师兄你我二人为证天兆一生守居市井虽为俗鹤却也闲云。如今心愿已遂不如最后用这一身老骨头起一龙脉敬护紫气过关也算是成全天道之美了。你看如何?”铁肩老者仰天快意长笑后只道两字:“通过!”当所有静静飘舞的桃花瓣落尽的时候青牛关的家家户户都如同盖了一层厚厚的桃红艳雪。
百姓们啧啧称奇无不以为此景百年不遇。等他们纷纷前往酿名轩和堪舆坊请教两位奇人这究竟是什么天兆的时候却忽然现那里已经人去屋空剩下的只是春光中窗明几净桃红灿烂。
从此青牛关的人再没看到宋世文和元无疆两位奇士。
一年后有人在城外三十里的栖凤山中现两座奇碑墓冢左碑文:楚氏有玉右碑刻:文凤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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