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过去，顿时，我心里一紧。
那是我爸妈！
他们身上，都插着粗粗的管子，血正往地下流淌。
我想扑上前去，却被眼前的触手挡住了。
“你看到了吗，宋优优。”
怪老头的声音，又从我背后响起。
“你想跟这条蛇长相厮守，不是不可以，但你受得了你至亲至爱的人死在你眼前吗？”
我受不了。
怪老头桀桀笑着，“就算你受得了，你也得问问，这条蛇，还有命跟你厮守吗？”
我惊愕，回头看向青魇。
青魇眉头紧锁，“你不要听他乱说！”
怪老头跳到了我身前，“我有没有乱说，蛇妖，你最清楚。”
“你这么强大的力量来源是什么，你就从没告诉过她吗？”
青魇眸光一闪烁。
“你在瞒着我什么？”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青魇不言不语。
“他的力量，远胜过普通的蛇妖，要不是蛇妖一族死后的怨气，他会有这么强大的本领么？”
怪老头怪笑着，“可你从什么里面得到力量，就必然要因为什么而反噬。”
“等这些人死光了，蛇妖一族的怨气，就会有遮天蔽日之势，到那时，蛇妖，你死路一条！”
我目光颤抖，看向青魇。
“这是真的吗？！”
倘若，我不选择镇压住他们的怨气，青魇也会消失？
我对上青魇的视线，他却避开了我的眼神。
过了几秒，他仿佛才有勇气看着我。
青魇的手，抚摸在我的脸上，带着一丝微凉。
“我只想让你活下去，这世上人的性命，还有我自己的性命，都不重要。我只想让你活下去。”
他的话，带我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记得当日他奄奄一息，告诉我的话也是：活下去。
可我怎么能活下去？！
没有亲人，没有他的世界，我要如何苟活？！
我又一次看向远处。
我爸妈的脸颊，已经明显凹陷了下去。
他们撑不了太久了。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所有的人都会死，到那时，青魇也一样活不了。
我退后几步。
青魇想扶住我。
“别过来。”我开口，声音沙哑。
我已经有了决定。
“小白，我是你的主人，对吗？”
小白怯生生地看着我，眼神却坚定。
“所以，你一定会听我的，是吗？”
“对。”小白毫不犹豫点了头，“小白这一生，就是为主人而生的。”
“那好……”
我用力推了他一把，“帮我缠住青魇！”
我的话，对小白来说，就是铁一样的命令。
小白眼神很茫然，动作却飞一般迅速。
他现出了原身，化作一条巨大的白蛇，缠住了青魇。
就在这瞬间，我夺过怪老头手中的人头拐杖。
那人头拐杖的另一端，锋利如刀。
我毫不犹豫，对准自己胸口扎了下去。
这就是我所做的决定。
我实在无法看到我爱的人，在我眼前死去。
我愿意用自己的万劫不复，来换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送死，的确很遗憾。
可我不后悔。
只希望，在没有我的世界，他们也能过得一如既往的好。
我闭上了眼睛，用力将它刺了下去。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
我茫然地睁开眼睛，嗅到了一丝新鲜的血腥气。
青魇单手握住人头拐杖的一端，他的掌心，几乎被拐杖刺穿。
小白狼狈地躺在一旁。
“主人，他太厉害，我困不住他！”
我去夺拐杖，他却将它拽得紧紧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青魇开口，浓浓的悲伤中，又带着一丝了然。
我想告诉他，别拦着我，可我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青魇的掌心，鲜血淋漓。
他不舍得看着我。
他要做什么？
我隐约预感到了什么，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不要！
我不要你这么做！
青魇最后摸了摸我的头发。
“宋优优，倘若真的有缘，再见吧。”
无数道青白色的光线，出现在我眼前。
曾经困住耀星的牢笼，又一次出现了，只不过，这次困住的是我。
我用力拍打着栅栏，“不要！不要啊青魇！”
我喊得撕心裂肺。
我知道青魇要做什么，他，要替我去送死。
我别无选择。
但他却选择了，代替我，用他的魂魄去超度那些怨魂。
看他举起人头拐杖，我哭得声嘶力竭。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要失去所爱之人，究竟会心痛到什么地步。
我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青魇最后望了我一眼。
他在笑。
我听到了他最后的声音。
“宋优优，遇到你，我此生无悔。”
“青魇——”
尖锐的人头拐杖，刺穿了他的胸口。
一层青白色的光晕，随着他四散飞溅的鲜血浮了出来。
地上血色的触手，全都缩了回去。
我看到怪老头在笑，他的身影越来越轻，直到消失不见。
困住我的牢笼，也逐渐变得浅淡起来。
它终于消失不见了。
我疯狂地喊着青魇的名字，飞扑了过去。
可我的手还没触碰到他的衣角，他的身影就像是夕阳的最后一束光，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城市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之前的死气沉沉，好像不曾出现过，马路两旁的花，也开得热烈。
醒来之后的我，拼命抓住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人，问他们青魇去了哪里。
所有人都用迷茫的视线看着我。
我爸妈说，我从没有回过老家，更没有见过什么青魇。
我提到民二婶的时候，他们也一脸疑惑。
他们说，在老家，的确有个叫民二婶的人，可她在我出生前就死了。
成雅来看我，我也疯狂地问她，还记不记得青魇，可她只是用茫然的表情看着我，说我的生命中，从没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我偷着跑出病房，去到神棍家。
但无论我怎么敲门，里面都没有人回应我。
对面的邻居，听见我敲门，出来告诉我，这座房子，已经有六七年没有住过人了。
从神棍的家里离开时，我满脸恍惚。
在我身旁发生过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不见了。